公元前五世紀雅典法令銘文十篇譯注

2009-01-01 00:00:00張強

古代文明 2009年2期

提要：本文所選銘文系雅典在公元前5世紀中葉頒布的部分法令，集中反映出作為盟主之邦的雅典在政治、經濟及司法等諸多方面對盟邦主權的肆意踐踏，是解讀該時期雅典歷史的重要原始資料。國外古典學界對古希臘傳世銘文的釋讀與研究極為重視，其中較權威的選本為R·梅格斯與D·劉易斯整理的《希臘歷史銘文選》，亦是本文所依據的文本。

關鍵詞：雅典法令銘文譯注

近代古典史學傳統認為，公元前454年提洛同盟金庫遷至雅典衛城以后，作為盟主之邦的雅典開始在政治、經濟、司法以及宗教信仰等諸多方面肆意踐踏盟邦的主權。除修昔底德等史家的相關記述外，傳世碑刻亦為我們解讀這一時期雅典的歷史提供了不可或缺的佐證。

公元前454年以后，雅典針對盟邦的一系列法令相繼出臺，其中大部分為雅典“議事會與民眾”的“決議”。公元前5世紀，一項法令通過后要刻記在石碑(stela)之上，通常立于相關城邦的廣場或宗教中心。由于年代久遠，流傳下來的碑刻或多或少均已告殘，銘文學家的釋讀亦時有出入。本文所選銘文相對較為完整，勒石定年有的(如后世的復刻)雖尚存爭議，但基本上可反映出這一階段的史實。本文系根據R·梅格斯與D·劉易斯整理的《希臘歷史銘文選》(40)、(45)、(46)、(49)、(52)、(63)、(64)、(65)、(68)及(73)譯出。譯文方括號中的內容為整理者所加，符號“□”意為碑刻中的闕文。希臘銘文原本無題，R·梅格斯與D·劉易斯選本曾為各篇銘文增加英文標題，但有不夠貼切處，本文各篇的中文標題是依據銘文的內容重新擬出的。

1、雅典關于埃里斯拉伊的法令(約453—452 B.C.)[40]

[題解]

該法令約于公元前453／452年出臺，銘文書體為早期阿提卡體，原件現已告失。近現代校勘所依據的底本為法國文物收藏家路易·福維爾(1753—1838年)的摹本——也已亡佚。

[譯文]

[議事會與民眾^[1]決議如次]：埃里斯拉伊人向泛雅典大慶^[2]提供至少三姆內阿(mnea)^[3]的谷物，而到場的埃里斯拉伊人將得到□□□□□□□□□，□□□埃里斯拉伊人□□□□□□。埃里斯拉伊將抽簽創建一百二十人議事會，外人及三十歲以下的人不得進入議事會，違者將被起訴；任何人不得在四年內兩次進入議事會□□□□。議事會將在巡視官^[4]及駐軍指揮官的主持下抽簽產生。在屆滿前三十天，本議事會與駐軍指揮官將負責下一屆議事會的組成。議事會成員將以宙斯、阿波羅、得墨忒耳的名義發誓，并以死詛咒那些踐踏誓約的人及其子嗣，□□□□□□□□□□，犧牲□□□□□□；議事會成員宣誓如次：

“為了大多數埃里斯拉伊人、雅典人及雅典盟邦的利益，我們將至善、至誠地履行我們的職責。我們不會背叛大多數雅典人以及雅典盟邦，既不會背叛自己的協議，亦不會聽命他人。□□□□□□；若非雅典議事會及雅典民眾同意，我們不會接納放逐者，既不會背叛自己的協議，亦不會聽命他人□□□□□。而那些留下的人，我們也不會放逐他們，除非雅典議事會及雅典民眾同意；若埃里斯拉伊人戕殺埃里斯拉伊人，且被判定有罪，將被處死；若被放逐，將會被所有的雅典同盟放逐，其財產則歸埃里斯拉伊民眾所有；若某人被證實曾有把城邦交給僭主的意圖，□□□□□□□□□□□□□□□□”。

[注釋]

[1]即公民大會。下同。

[2]原本為雅典本邦一年一度的節慶，后對外開放，及至4年一度大慶的出現，泛希臘性質終得確立。公元前5世紀，作為盟主之邦的雅典不僅要求其盟邦參加大慶游行，并且要準備節慶期間所需的備品。另見銘文3。

[3]伊奧尼亞貨幣單位，1姆內阿約合100德拉克馬。

[4]即“episcopos”，雅典派往屬邦負責巡視的官員。

[5]約計10行殘破。

2、雅典幣制法令(約450—446 B.C.)[45]

[題解]

該法令系約于公元前5世紀50年代出臺，現為7塊不同的銘文組成，分別出土于蘇馬、阿弗提斯、科斯、西弗諾斯、斯穆爾納以及奧德薩。近現代銘文學家根據殘刻的內容基本上復原了法令的原貌。該法令因由克雷阿爾克斯提議成文，故又被稱為“克雷阿爾克斯法令”。

[譯文]

□□□□□□□□□□□，各邦^[1]無論何人——公民抑或外來人，官員^[2][除外]——若違反本法令行事，將被剝奪公民權，其財產將被充公，其中十分之一歸女神所有。倘若沒有雅典官員負責監督實施業已通過的決定，則由諸邦的官員負責實施；倘若未按業已通過的決定行事，這些官員將在雅典被起訴而失去公民權。造幣坊主^[3]至少要把所收外幣之半數打造成雅典幣，□□□□□□□□□□□□□，另外半數□□□□□□□□□。倘若有人提議或贊同使用外幣或以外幣借貸，即將招致十一人委員會^[4]的指控，并會被處死；如有異議，可在法庭上申辯。民眾將選出傳令官，遣其到各邦宣布本法令：伊奧尼亞、諸島、赫勒斯滂以及色雷斯各一名。諸將軍應速派其出發，□□□□□□□□□□，否則將受到一萬德拉克馬的罰金：各邦官員應把本法令勒石刊布，立于[各]邦的廣場，造幣坊主則要立于作坊前。即使不愿，雅典人亦要強迫如此行事。被派出的傳令官將令其按照雅典人的命令行事。議事會司書將把下文列入各邦議事會的誓言中：

“倘若有人在其邦內造銀幣，不使用雅典幣、雅典的幣制，而是外幣、外邦的幣制，我們將按照克雷阿爾克斯所提議的上述法令處罰”。

個人所持有之外幣均應交出并以同樣方式兌換，城邦將付給兌換過的雅典幣□□□□□□□□。每人均可把□□□□□交造幣坊。坊主□□□□□□，記錄□□□□，□□□□在造幣坊前，以便他人查驗。外幣□□□□□□□□□□□□□□。

[注釋]

[1]即加入提洛同盟的盟邦。

[2]即外派的雅典官員。

[3]即雅典造幣坊的經營者。

[4]即雅典抽簽產生的官員，負責監獄的管理并執行法庭的判決。

3、克雷伊尼阿斯法令(約447 B.C.)[46]

[題解]

該法令約于公元前447年出臺，現為4塊殘刻組成，分別藏于雅典銘文博物館及大英博物館。

自提洛同盟的金庫從提洛島遷到雅典衛城后，作為盟主之邦的雅典不久便通過了克雷伊尼阿斯所提出的議案，其目的是保證悉數收取各盟邦的盟金以及泛雅典娜大慶上的所需。

[譯文]

諸神!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奧埃內烏斯部落(Oeneides)^[1]在議事會輪值，斯普狄亞斯為司書，議事會主持為□□□□□，[提議]者為克雷伊尼阿斯^[2]——如次：

城邦^[3]、議事會、在諸城邦的巡視官以及常駐官員^[4]將監督每年聚集的盟金并保證收回到雅典。分發給各邦的印信，目的是防止運送盟金者伺機行竊。各邦須把送交盟金的數額登記造冊，密封加印，送往雅典。運送盟金者在交付盟金時須向議事會報告帳目以便查驗。當值的議事會成員須在狄奧尼蘇斯酒神節后召集大會，以便赫拉斯司庫(hellenotamiai)向雅典人報告各邦交付盟金的情況，全額交付的，不足額的，抑或未交的□□□□□□□□□□。雅典人將指派四人前往各邦面付所交盟金回執，并向那些盟金不足額的城邦明確未交部分。此四人中，兩人將乘三層槳快船前往諸島與伊奧尼亞，另外兩人前往赫勒斯滂與色雷斯；當值的議事會成員須在狄奧尼蘇斯酒神節后即向議事會及民眾提請商議該事，并馬上進行商議，直至最后落實。倘若某一雅典人或某一盟邦在盟金問題上出現差錯——這些盟金是各盟邦登記造冊、交與運送者后須送交雅典的——任一雅典人或盟邦如對此向當值議事會成員提出指控。當值的議事會成員對提出的指控須提交議事會，否則將受到一千德拉克馬的罰鍰。議事會預審后，并無權定罪，須將案件即刻移送上訴法庭(Heliaia)。^[5]若被判有罪，當值議事會成員須裁定當事人所應受到的懲罰或罰金。若有人在運送母牛或全套甲胄時出現差錯，將被起訴，并受到同樣的處罰。同盟司庫官須在白板上公布盟金的數額以及全額交付盟金的城邦，并須記錄□□□□□□□□□□□□□□□□□□□□□□□□□□□□□□□□□□□□□□□□□□□□□□□□□□□□□□□□□□□□□□□□□□□□□□□□□□□□□□□□□□□□□□□□□□□□□□□□□□□□□。

[注釋]

[1]阿提卡的10部落之一，依次為潘狄翁(Pandion)、勒奧斯(Leontides)、阿卡馬斯(Acamantides)、科克羅普斯(Cecropides)、希波松(Hippothontides)、阿亞克斯(Aeantides)、安提奧庫斯(Antiochides)、阿埃戈烏斯(Aegeus)及埃萊克塞烏斯(Erechtheides)，其名稱均系源自雅典王或阿提卡英雄的名字。公元前6世紀末，克里斯提尼執掌雅典大權后，近200個德莫遂被分劃為3個不同的大區：城區、沿海及內陸。在行政管理上，這些大區中的德莫分屬10個“特里圖斯”(trittys)——每一部落均領有3大區中的一部分。由是，克里斯提尼新創的10個地緣部落取代了原來的4個血緣部落，四百人議事會亦被五百人議事會所取代。新的議事會成員則分別由10個部落各自選出的50人(prytanes)組成，輪流執掌議事會，一年一次，一次34天或39天不等。當值部落(prytaneia)每天抽簽選舉一人主持會議。

[2]疑為阿爾西比亞德的父親，陣亡于克羅內阿一役(公元前447年)。若由是推，該法令的出臺應不晚于公元前447年，即在同盟金庫從提洛島遷往雅典(公元前454年)后不久頒布。

[3]即雅典。

[4]即雅典派往各盟邦的官員。

[5]即梭倫所創建的上訴法庭，其成員為雅典各階層的男性公民，主持法庭的官員系由抽簽產生。

4、雅典殖民布萊亞(約445 B.C.)[49]

[題解]

該法令約于公元前445年出臺，銘文的主要部分(A面與B面)分別在1833年、1847年發現于埃萊克塞烏姆，現藏于雅典銘文博物館。

公元前5世紀，雅典采取不同的形式殖民海外，史書對此多有記載。但是，約公元前445年出臺的這部法令卻未見諸任何其他史料，學界對布萊亞的地理位置亦頗多爭議。

[譯文]

(A面)

□□□□□□□□□□□□□□□□□□□□□□□□□□□□□□□□□□□□□。^[1]

殖民首領將在其適宜時為該殖民地舉行獻祭。[十人]將被選為土地分配者，一部落出一人，他們將負責分配土地。德莫克雷伊德斯^[2]擁有建立殖民地的全權并盡其所能行事。業已宣布的圣地將保留現狀，其他區域不得用于獻祭。殖民者將把一頭母牛及全套甲胄獻與泛雅典娜大慶，把一尊陽物的塑像^[3]獻與狄奧尼蘇斯酒神節。倘若有人冒犯殖民者的土地，諸邦將——根據□□□□□□□□為司書時簽訂的有關色雷斯諸邦的盟約——盡所能馳援。這些條款將勒石立于雅典衛城，殖民者將自己出資提供石碑。倘若有人投票反對石碑所記，提議刪除或廢止任一條款，抑或有此類要求，他本人、其子嗣均將被剝奪公民權，財產將被充公，其中一小部分將獻與女神，若殖民者本人未提出□□□□□□□□□□□□。注冊殖民的士兵將在其回到雅典后的三十天內抵達布萊亞。殖民者將在三十天內啟程，阿伊斯基奈斯將陪同前往并給予費用。

(B面)

范托克勒斯的提議如次：

除德莫克雷伊德斯有關殖民布萊亞的提議外，在議事會輪值的埃萊克塞伊斯將把范托克勒斯引薦給議事會。前往布萊亞的殖民者系出自“thetes”與“zeugitai”。^[4]

[注釋]

[1]開篇計4行闕失。

[2]疑為該法令的提議者。

[3]用于酒神節游行。

[4]公元前6世紀初，梭倫把雅典的男性公民分為4個財產等級，雖為適合服兵役的制度，但對等級的評估卻是依據農作物的產量。第一等級為“pentakosiomedimnoi”，即年產谷物五百麥地姆諾斯者(麥地姆諾斯[medimnos]為阿提卡地區的谷物計量單位，一麥地姆諾斯約合五斗)，舊譯“五百斗者”似有誤；第二、第三等級分別為“hippeis”(相當于馬軍)及“zeugitai”(相當于重裝步兵)；最后一個等級為“thetes”(即無地者)。

5、雅典關于卡爾基斯的法令(446—445 B.C.)[52]

[題解]

該大理石碑發現于雅典衛城南墻，現藏于衛城博物館。

公元前447年，雅典及盟軍兵敗科羅內亞，彼奧提亞人、羅克里斯人以及優卑亞人等組成的聯軍獲勝。翌年夏，以卡爾基斯為首的優卑亞諸城起而反抗雅典。伯里克利出兵鎮壓，并在該島布防。舉事失敗后，卡爾基斯因其勢力強大，并未受到嚴懲，而是成為提洛同盟的一員，直至公元前411年。

[譯文]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安提奧庫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德拉孔提德斯^[1]為議事會主持，提議者為狄奧戈內托斯——如次：

“雅典人議事會及陪審員發誓：我們不會把卡爾基斯人驅逐出卡爾基斯，亦不會摧毀他們的城池；我們不會未經審判或雅典民眾認定即剝奪其公民的政治權利、處以流放抑或羈押；不會未經告知即投票通過事關卡爾基斯共同體或公民個體的法令；倘若我們輪值時卡爾基斯使團到，我們會盡量在十日內引見給議事會及民眾；只要卡爾基斯人服從雅典民眾，我們將恪守上述規定”。

來自卡爾基斯的使團應與起誓者一同向雅典人發誓，并記錄那些起誓者的人名；將軍們將監督他們的誓言。

卡爾基斯人的誓言如次：

“我們不會采取任何方法、任何手段叛離雅典民眾，無論是在言詞上還是在行動上，亦不會隨同他人叛離；倘若有人煽動叛離，我們將會告知雅典人；我們將向雅典人交付——經說服所能確定的——盟金；我們將盡可能地成為你們最值得信賴的盟友；倘若有人傷害雅典民眾，我們會予以幫助與保護，我們將服從于雅典民眾”。

所有卡爾基斯成年人均將如此起誓，若有人不起誓，將被剝奪政治權利，其財產將被充公，其中小部分將被獻與奧林匹斯的宙斯。一使團將赴卡爾基斯，在卡爾基斯與起誓者一同起誓并記錄那些起誓者的名字。

安提克萊斯^[2]的提議如次：

愿雅典人行好運!

雅典人與卡爾基斯人將認可本誓約，一如雅典民眾曾對埃雷特里亞人所做出的決定；對此，將軍們將監督盡快完成；民眾將即刻遴選五人前往卡爾基斯；至于人質，我們現在對卡爾基斯人的答復是，雅典人要一直扣留至本誓言的落實。經重新審議后，雅典人將做出決定；如對雅典人及卡爾基斯人均有利，將進行交換。定居在卡爾基斯的外來人，若未向雅典納稅，并未得到雅典的免稅許可，須像其他卡爾基斯人一樣向卡爾基斯納稅。本法令及誓約將由議事會司書勒石立于雅典衛城，所需費用由卡爾基斯人承擔：本法令及誓約將由卡爾基斯人議事會勒石立于奧林匹斯的宙斯神廟。針對卡爾基斯人的法令如是。議事會將在內部選出三人與希耶羅克萊斯。^[3]一同依照有關優卑亞的神諭盡快舉行獻祭。將軍們將監督盡快舉行獻祭，并將為此提供金錢。

阿爾凱斯特拉托斯的提議如次：

除安提克萊斯的提議外，卡爾基斯人之間的訴訟案——放逐、死刑及剝奪公民權除外——將在卡爾基斯進行，如同雅典人之間的訴訟在雅典進行一樣：在此類情形下，依據民眾的決議，應在雅典訴至“thesmothetai”法庭。^[4]至于優卑亞的駐軍，將軍們將盡其監管的職能，以確保雅典的最大利益。

[注釋]

[1]蓋于公元前433－前432年出任將軍。

[2]蓋于公元前440－前439年出任將軍。

[3]疑為祭司。

[4]即6名地位較低的執政官，直意為“立法者”，最初為司法官員。由“thesmothetai”組成的法庭此時已非原來的上訴法庭。

6、雅典與赫雷基烏姆的盟約(433—432 B.C.)[63]

[題解]

該盟約及雅典與雷翁提烏姆的盟約(7)均系公元前433／.432年締結，即阿普塞烏德斯在雅典為執政官的那一年；盟約的開篇部分為后來的復刻。M.N.托德的研究表明，雅典與赫雷基烏姆及雷翁提烏姆最早盟于公元前446－前440年之間。公元前433年，科爾居拉因與科林斯發生沖突，遂向雅典尋盟，致使赫雷基烏姆、雷翁提烏姆與雅典再盟。鑒于原盟約的條款未變，故雙方再盟時只是把盟約開篇中不同來使的人名略作改動。

該大理石碑現藏于大英博物館。

[譯文]

[諸神!]

盟誓者——[赫雷基烏姆諸使節]：克桑□□□之子克萊昂德羅斯，□□提諾斯之子□□□□，弗庫斯之子西萊諾斯及□□□。其時阿普塞烏德斯為執政官，克里提亞德斯為議事會第一司書。^[1]議事會及公民大會決定——阿卡馬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卡利亞斯為司書，提莫克塞諾斯主持議事會，提議者為卡利亞斯^[2]——如次：

“雅典人與赫雷基烏姆人將締結聯盟。雅典人將誓以坦誠、公正、公開之心處理雅典與赫雷基烏姆諸事，直至永遠”。其誓之曰：

“我們將永遠是赫雷基烏姆人忠誠、公正、強大、可信賴之盟友；若有所需，我們將援手相助，□□□□□□”。□□□□□□□□□□□□□□。

[注釋]

[1]該職名目不詳。

[2]疑為卡利亞德斯之子。據修昔底德《伯羅奔尼撒戰爭史》(I，61-63)記載，公元前432年夏，卡利亞斯率軍遠征波提達埃亞時戰死疆場。

7、雅典與雷翁提烏姆的盟約(433—432 B.C.)[64]

[題解]

與赫雷基烏姆同年簽訂的這份盟約刻石部分發現于雅典，現藏于雅典銘文博物館。

[譯文]

諸神!

盟誓者——雷翁提烏姆人諸使節：阿伽索克萊斯之子提麥諾爾，戈拉烏基亞斯之子索西斯，埃克塞凱斯圖斯之子戈隆；司書為塔烏里斯庫斯之子塞奧提姆斯。其時阿普塞烏德斯為執政官，克里提亞德斯為議事會第一司書。議事會及公民大會決定——阿卡馬斯在議事會輪值，卡利亞斯為議事會司書，提莫克塞諾斯主持議事會，提議者為卡利亞斯^[1]——如次：

雅典人與雷翁提烏姆人將盟誓。

雅典人誓曰：

“我們將永遠是雷翁提烏姆人坦誠、可信賴之盟友”。

雷翁提烏姆人誓曰：

“我們將永遠是雅典人坦誠、可信賴之盟友”。□□□□□□。

[注釋]

[1]即《雅典與赫雷基烏姆的盟約》(6)的同一提案人。

8、雅典與邁索內及馬其頓的關系(430 B.C.之后)[65]

[題解]

該大理石碑的碑額部分飾有表現雅典娜的浮雕，底部殘破，發現于雅典的狄奧尼蘇斯劇場，現藏于雅典銘文博物館。碑文包括4項法令，前兩項內容較為完整，后兩項殘缺不全。

地處馬其頓境內的邁索內是為希臘的殖民地，其地理位置對雅典來說極具戰略意義。幾年內陸續通過的這幾項法令表明，當時雅典及其盟邦與馬其頓的關系極為緊張。據修昔底德記載，該碑刻十“法伊尼晉斯時為司書”的那一年，即公元前423年。¹

[譯文]

皮埃里亞^[1]的邁索內石碑。

弗呂尼克斯之子法伊尼普斯時為司書。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埃萊克塞烏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斯克帕斯為司書，提莫尼德斯主持議事會，提議者為狄奧佩塞斯——如次：

民眾將投票決定是否即刻確定邁索內人所應繳納的盟金，抑或僅僅索要——上一屆泛雅典娜大慶期間要求他們承擔的——那部分盟金，并免除他們的其他義務；至于已經在冊的欠款——如邁索內人應交付雅典公共金庫的，若他們站在雅典人一邊，一如他們現在這樣或表現得更加緊密，將刊布的有關欠款的一般性法令將不涉及邁索內人，除非就此專門投票；三名五十歲以上的使節將被派往貝爾迪卡斯處，以便告知他應允許邁索內人在海上自由航行，不應限制他們的出行，并應讓他們——一如迄今之現狀——進入其領土，不應加害他們，亦不可以他們的名義加害他人，亦無權在未經邁索內人同意的情況下遠征時途經邁索內人的領土；如雙方同意，可通過使節和解，否則雙方須在狄奧尼蘇斯酒神節期間派一使團到雅典，議事會及民眾將終審他們的爭端；他們將告知貝爾迪卡斯——如若波提達埃亞的兵士對其滿意——雅典人會對他的好感有加。

民眾投票決定如次：

邁索內將繳納——上一次泛雅典娜大慶期間應獻給女神的——那部分盟金，其他所有款項將被免除。^[2]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希波松部落在議事會輪值，邁伽克雷伊德斯為司書，克雷奧尼莫斯提議——如次：

邁索內人有權從拜占庭進口谷物，每年□□□□麥地姆諾斯；^[3]赫勒斯滂的守衛或任何他人均不得妨礙進口，抑或令其繳納一萬德拉克馬的罰金；事先書面告知赫勒斯滂的守衛后，他們可進口所規定的谷物限額，運送谷物的船只可免稅；雅典人針對全體同盟所做出的決定——為己或盟邦所應得到的援助——包括邁索內人，他們被免除所有的義務，條件是他們須在本法令被特殊提及、他們保證捍衛他們自己的領土；至若他們針對貝爾迪卡斯謬行的指控，當普雷伊斯頓及雷奧戈羅斯之使節從貝爾迪卡斯處返回時，雅典人將就他們應對邁索內人所做的進行審議；至若涉及其他城邦的事項，繼在水軍船塢召開的會議后將于下次輪值部落的公民大會或第二次公民大會上討論；此事解決前將不對其他議題進行討論，除非將軍們認為有必要。^[4]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科克羅普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為司書，希埃羅克雷伊德斯主持議事會，□□□□□提議——如次：

□□□□□□□□□□□□□□□雅典□□□□□□□□□□□□□□□□□□□□□□□□□□□□□□□□□。^[5]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阿卡馬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法伊尼普斯主持議事會——如次]。

[注釋]

[1]馬其頓境內的瀕海丘陵地區。

[2]以上為第一項法令。

[3]阿提卡地區的谷物計量單位，參見銘文4注釋[4]。

[4]以上為第二項法令，于公元前426－前425年通過。

[5]以上為第三項法令，系于公元前426－前425年科克羅普斯部落當值時的第二次議事會上通過。

9、關于征收盟金的法令(426 B.C.)[68]

[題解]

該大理石碑碑體10余處斷裂，分別發現于雅典衛城及南坡，現藏于雅典銘文博物館。

碑刻部分包括兩項法令，比之公元前447年出臺的《克雷伊尼阿斯法令》(3)措辭更加嚴厲。其時，雅典內外交困：公元前430年爆發的瘟疫持續達4年之久，城內軍民亡者累累；昔日盟邦密提林起而反叛雅典；地處彼奧提亞的盟邦普拉提亞則慘遭斯巴達人的洗劫。在經濟上，一直困擾雅典政府的財政虧空日見凸顯。為緩解危機，雅典除了向其國民收繳財產稅(eisphora)外，如何有效地向各盟邦悉數收取盟金亦成為當務之急。

[譯文]

□□□□□□□□□□□□□□□□□□□□□□□□□□□□□□□□□□□□□□□□□□□□。^[1]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科克羅普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波雷馬爾科斯為司書，奧納索斯主持議事會，提議者為克雷奧尼莫斯——如次：

所有向雅典人交納盟金的城邦^[2]須逐一在內部進行選舉^[3]以便斂齊各城邦應交付給雅典人的全部盟金。[聚斂者]負責上交□□□□□□□□□，當值部落則應在狄奧尼蘇斯節的后二十天內召集公民大會。交納盟金的城邦、未交、抑或僅交一部分者，其名單均要公布于眾。五人將被遣往那些未交盟金的城邦以征收盟金。雅典司庫官^[4]將負責把虧欠盟金的城邦以及運幣者的名字記于板上，置在[英雄]雕像前。一部有關薩摩斯人及塞拉人欠款的類似法令將頒布，法令中將不提及遣往欠款的其他城邦的人選。在議事會輪值的科克羅普斯部落將勒石刊布該法令，并立于衛城之上。

皮□□克里托斯所提出的修正草案——一如克雷奧尼莫斯所提議的——目的是雅典人盡可能最好、最順利地承擔戰事；本決議將在公民大會例會后的上午向民眾報告。^[5]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科克羅普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波雷馬爾科斯為司書，胡基亞伊農主持議事會，提議者為克雷奧尼莫斯——如次：^[6]至若前一法令中的未盡事宜□□□□□□□□，事關雅典款項的其他訴訟將根據本法令遴選專員(epimeletai)，一將軍將被指定列席針對某一城邦的訴訟。倘若有人欲使盟金法令無效，^[7]抑或為了款項不被送往雅典，無論何人欲在其城邦如此行事將會被專員以叛國罪論處。專員將把該人在證人(kleteres)到達的一個月內帶到法庭。指控的證人要比提出訴訟的人數多兩倍；如若被指控者認罪，法庭將認定他所承受的懲罰，或所要繳納的罰款；由當值部落成員、議事會選出的傳令官——無論人數多少——將在科克羅普斯部落輪值期間被派往各城邦以便選出斂集盟金的人并把他們的名字在議事廳(bouleuterion)備案。立碑合同由公共事務官(poletai)^[8]負責承辦。

各邦斂聚盟金者名單□□□□□□□□□□□□□□。

[注釋]

[1]該大理石碑的碑額是為表現汲水罐、粗毛口袋的浮雕，現已殘破。碑額下的兩行文字亦告殘，無以綴合。

[2]提洛同盟成員除提供船者外，其余盟邦每年均須交納盟金。

[3]即選出聚斂盟金的人。

[4]即由雅典指定、統一掌管盟金的赫拉斯司庫官。

[5]此句為附文。

[6]第二項法令開始，即“皮□□克里托斯的提案”。

[7]系指選舉聚斂盟金者一項。

[8]該職官起源時間不明。在亞里士多德時代，議事會每年從10部落抽簽分別遴選10人負責公物

的租賃、出售等經濟往來事務。詳見Simon HomblowerAntony Spawforth(eds.)，The Oxford Classical Dictionar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p.1204。

10、關于進獻初次收獲的法令(約422 B.C.)[73]

[題解]

據該法令，大理石碑當時分別立于厄琉西斯與雅典衛城。厄琉西斯石碑保存得較為完整，在雅典發現的則為殘碑，現均藏于雅典銘文博物館。

該碑刻的兩項法令表明，自公元前454年提洛同盟金庫從提洛島遷移到雅典衛城后，作為盟主之邦的雅典不僅在政治上對盟邦進一步采取高壓手段，而且在宗教上亦強迫盟邦信奉雅典人的神明。

[譯文]

阿卡爾納埃^[1]的[提莫]特萊[斯]為司書。

議事會及民眾決定——其時科克羅普斯部落在議事會輪值，提莫特[萊斯]為司書，庫克內阿斯主持議事會，提議者為諸委員(syngrapheis)^[2]——如次：

雅典人將依據祖宗法及德爾菲神諭把初次收獲(aparchai)獻與兩位女神：^[3]一百麥地姆諾斯大麥不少于二十斗，一百麥地姆諾斯小麥不少于十斗。某人的收獲若比之多抑或少，亦應按此比例進獻；德莫長須將在各德莫聚斂谷物并交與在厄琉西斯^[4]的厄琉西斯神職官員(hieropoioi)；雅典人將依據祖宗法用兩位女神的資金在厄琉西斯——在適合神職官員之地、在建筑師認為合適之地——建造三個簡倉。德莫長所聚斂的谷物將存放在是處。各盟邦亦應按同樣方法進獻初次收獲。各城邦須遴選聚斂谷物者，并根據他們認為最好的辦法聚斂谷物。聚斂后，谷物將被運往雅典。運送谷物者應把谷物交給在厄琉西斯的厄琉西斯神職官員。倘若神職官員在運送谷物者交付谷物的五天內并未接收，將受到一千德拉克馬的罰鍰。神職官員亦應按此法接收德莫長的谷物。議事會將遴選[傳令官]并派他們到各邦宣布民眾的決議——當下要盡快執行，未來則包括議事會的任何決定。厄琉西斯祭司及執火炬者(daidouchos)^[5]將在秘儀上宣告：赫拉斯人^[6]應根據祖宗法及德爾菲神諭進獻初次收獲。各德莫、德莫長以及各邦所聚斂的谷物重量將記于板上，立在厄琉西斯廟及議事會大廳。議事會亦將以所有可行的方法告知其余赫拉斯城邦雅典人及其盟邦是如何進獻初次收獲的，并邀請而非強命他們——若愿意——依據祖宗法及德爾菲神諭進獻初次收獲。若這些城邦行進獻，其宗教使節將受到同樣接待。他們須根據埃烏莫爾普斯家族^[7]的[要求]獻祭：須用大麥以及小麥的收益進獻三種牲畜，雙角鍍金的公牛分別獻給兩位女神，精選的大麥粉、小麥粉進獻給特里普托勒穆斯、^[8]埃烏布萊烏斯、^[9]神^[10]及女神，^[11]雙角鍍金公牛獻給雅典娜。余下的大麥和小麥，圣職人員以及議事會將作為圣祭品獻給得墨忒耳與科瑞，用來制作民眾所愿的祭品并刻上此系源自聚斂的初次收獲及赫拉斯人的進獻。那些行此并對雅典人、對雅典人城邦未行惡的，其財富及收成將富足有余。

蘭蓬的提議如次：

至若余者，鑒于向兩位女神進獻初次收獲祭品的條款及法令已定，議事會司書將把諸條款及本法令刻在兩塊石碑上，一塊立于厄琉西斯的神廟，另一塊立于雅典衛城。公共事務官將負責勒石，祭儀財務官(Kalakretai)將提供資金。除了事關進獻給兩位女神的初次收獲獻祭外，新任執政官應對大祭月(Hekatombaion)^[12]置閏。王^[12]將在皮拉斯基人墻(Pelargicon)^[14]內劃出圣地，未經咨詢議事會及民眾的情況下不得在墻內建祭壇，不得移動墻內界石，不得帶走界石或土。倘若有人違反上述規定，將受到五十德拉克馬的罰鍰，并將在議事會上受到王^[15]的指控。至若初次收獲的橄欖油，蘭蓬將提出議案并將在第九次當值部落大會上提交給議事會。議事會須將該議案提交民眾。

[注釋]

[1]阿提卡地區最大的德莫。

[2]即計量委員會成員。

[3]即得墨忒耳與科瑞。參見張強：《<帕羅斯碑>譯注》甲12注釋[2]及14注釋[2]，《古代文明》，2007年第2期，第22-23頁。

[4]阿提卡地區最著名的德莫之一。

[5]較為重要的厄琉西斯秘儀祭司，系由科呂克斯(Keryx)部落選出，其主要職責除在獻祭過程中高舉火炬照明外，還參與誦讀及凈化儀式。詳見Simon Hornblower Antony Spawforth(eds.)，The OxfordClassicalDictionary，p.452p.520。

[6]參見張強：《<帕羅斯碑>譯注》甲6注釋[3]，《古代文明》，第21頁。

[7]厄琉西斯司神家族之一，其先祖埃烏莫爾普斯曾為得墨忒耳的首任祭司。

[8]與得墨忒耳密切相關的神話人物。

[9]埃烏莫爾普斯的兄弟。

[10]即普魯同，又名哈德斯。

[11]即珀爾塞福涅，又名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