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傳世文獻記載秦代歷史地理的資料很少,有關其地方設置的郡縣情況更是不清。但近幾十年大量考古出土的秦文物涉及到秦代的歷史地理,這就為研究秦郡縣問題提供了傳世文獻所不能見的重要史料。本文就是利用秦文物和戰國秦漢城市考古等有關資料,結合文獻,首次考證秦代在燕地五郡的設縣情況,以補史書之缺佚。
關鍵詞:秦代 燕地五郡 置縣 考證
在秦代眾多郡縣中,秦在原燕地設置的上谷郡、漁陽郡、右北平郡、遼西郡、遼東郡五郡是其較早置郡。其前身實為戰國時燕國在北方邊境所設置的同名五郡,并為漢代所延續。《史記·匈奴列傳》:“燕亦筑長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拒胡”。有關秦代在此五郡設縣的具體概況,文獻沒有確載。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理圖集》第二冊中有關秦代在此五郡置縣中僅點注有各郡郡治,及遼西郡令支、肥如兩縣。但沒有具體的考證文字。此外,馬非百《秦集史·郡縣志》利用文獻考證秦代此五郡所設置縣多了石城、軍都、令支、海陽、肥如等,但也寥寥無幾。特別是馬非百先生所利用文獻晚至明、清,如《讀史方輿紀要》、《清一統志》等,這些文獻有關秦置縣記載尚有不確,故其所考證秦郡置縣也多有商榷之地。正如史念海先生所言:“班氏所載,寥寥如斯,欲據此以窺秦制之梗概,難矣”。但近幾十年大量考古出土的秦文物(如秦金文、陶文、璽印、封泥等)涉及到秦代的歷史地理,這就為研究秦郡縣問題提供了傳世文獻所不能見的重要史料。此外,大量考古出土的各種燕國文物中的地名也清楚地說明燕國在其境內設置了相當于縣一級的地方行政單位“都”,并一直延續到西漢末年。本文就是利用秦代文物和戰國燕、趙等國文物中的歷史地理史料,結合文獻,以及戰國秦漢城市考古,“三重證據”互證,考證秦朝在舊燕地五郡置縣史事。
一、上谷郡置縣
秦上谷郡原為燕地舊郡,秦因之。公元前225年,秦滅燕,后二年重建為郡。《水經·圣水注》:“秦始皇二十三年置上谷郡”。《史記·陳涉世家》:“(武臣)遣故上谷卒韓廣將兵北徇燕地”。秦封泥有“上谷府丞”,府丞為太守府中之佐吏。其轄境相當于燕上谷郡,漢初疆界,當因于燕、秦之舊。故譚其驤考證:“南界循漢制,舊不知秦有廣陽郡,故舉薊南之地亦以屬上谷也”。《漢書·地理志》(簡稱《漢志》)上谷郡本注:“秦置。莽曰朔調。屬幽州”。《水經·漯水注》:“水源出沮陽縣東,而西北流入清夷水,清夷水又西,逕沮陽縣故城北,秦始皇上谷郡治此”。秦上谷郡郡治沮陽,今在河北省懷來縣東南。其領縣可證者有:
沮陽:《水經·漯水注》:“清夷水又西逕沮陽縣故城北,秦始皇上谷郡治此”。《正義》引《括地志》云:“上谷郡故城在媯州懷戎縣東北百一十里,燕上谷,秦因不改,漢為沮陽縣”。《清一統志》:“沮陽故城在(宣化府)懷柔縣南,秦置縣”。河北懷來縣大古城遺址為不規則長方形,東西1500米,南北1000米。另有小方城,邊長500米,城址和出土文物表明,城址時代早到戰國,結合地望考證,為戰國燕、秦代上谷郡造陽,漢上谷郡治沮陽。
夷輿:秦封泥有“夷輿丞印”。《水經·漯水注》:“水出夷輿縣故城西南,王莽以為朔調亭也”。《漢志》上谷郡有夷輿縣。秦夷輿縣屬上谷郡,今在北京市延慶縣東北。
寧城:西安相家巷出土秦封泥有“寧城”。又內蒙古和林格爾東漢壁畫墓有寧城圖。詳細繪出東漢寧城布局。《漢志》上谷郡,“寧,西部都尉治,莽曰博康”。東漢時,寧城縣為上谷郡屬縣,是護烏桓校尉治所。《后漢書·烏桓列傳》:“(建武二十五年),于是始復置烏桓校尉于上谷寧城”。《魏土地記》:“下洛城西北百三十里有大寧城,大寧城二十里有小寧城”。又《水經注》:“于延水(洋河)先徑小寧城故城南,然后又徑大寧城故城南”。大寧城為廣寧,小寧城即寧城。秦寧城縣故址地望在今河北省張家口市西北。
軍都:《史記·絳侯周勃世家》:“燕王盧管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屠渾都,破管軍上蘭,復擊破管軍沮陽,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一縣”。《漢志》上谷郡領縣有軍都,故張傳璽認為渾都即軍都,可從。秦軍都縣故址地望在今北京昌平縣土城附近。
上蘭:文獻見軍都條。此地與沮陽同列,故張傳璽認為應也為秦縣,可從。上蘭縣不見《漢志》,應是西漢時省或廢。故張傳璽認為“入西漢,廢上蘭,其它三縣仍舊”。據張傳璽考證秦上蘭地約在今延慶縣佛浴口附近。
居庸:居庸在戰國時期即已存在。《呂氏春秋·有始覽》:“山有九塞……大汾、冥厄、荊阮、方城、郁、井陘、令庇、句注、居庸”。《淮南子·地形訓》所記也基本相同。《漢志》稱居庸塞作居庸關,在居庸縣境。《水經·濕余水注》曰:“關在沮陽城東南六十里居庸界,故關名矣”。即以縣名關。漢之居庸縣,應沿襲故燕國之舊,故秦也應置縣,其縣治在今延慶縣東。
潘縣:考古調查表明河北省涿鹿縣保岱古城,方形,邊長1400米。出土文物表明,城址時代早至戰國,并一直延續至遼、金、元。劉建華結合地望考證,為秦、漢上谷郡屬縣潘縣。
茹縣:戰國趙平首尖足布幣有“奴邑”布,黃錫全判讀此“從奴從邑”的字,讀為茹,可從。奴邑即茹縣。《漢志》上谷郡屬縣有茹,“莽曰谷武”。漢上谷郡前身為戰國燕上谷郡,戰國末年一度為趙所占,故有趙“奴邑”布幣。《戰國策·秦策五》:“趙攻燕,得上谷三十六縣,與秦十一”。此幣或為趙占燕地后鑄,與史事正合,推之秦或置茹縣。其故址地望在今河北省涿鹿東北。
且居:傳世戰國古璽的三晉璽印中有趙“且居司寇”,即此印為趙國且居縣司寇所用之印。且居見于《漢志》上谷郡屬縣,此地原為燕上谷郡地。《戰國策·秦策五》:“趙攻燕,得上谷三十六縣,與秦十一”。即戰國晚期此地一度為趙所占,故有此趙國的“且居司寇”印。《漢志》上谷郡屬縣且居,“(陽樂)水出東,莽曰久居”。二者互證,秦上谷郡或也置且居縣,故址地望在今河北宣化東南約六十里。
下落:傳世戰國古璽中燕系官印有“疋落司馬”。施謝捷考證“疋落”為“下落”,即《漢志》上谷郡下落縣之前身。二者互證,秦設置下落縣,故址即今河北省涿鹿縣。
二、右北平郡置縣
秦右北平郡原為燕地五郡之一,《漢志》右北平郡,“秦置”。公元前225年,秦滅燕,次年重建為郡。《水經·鮑丘水注》:“秦始皇二十二年,滅燕置,治無終”。秦右北平郡轄境相當于燕的右北平郡。郡治無終,今天津市薊縣。其領縣可證者有:
無終:秦封泥有“無終丞印”、“無終□□”。無終,原為趙地,秦末臧荼曾在此地擊殺遼東王韓廣。《漢志》右北平郡有無終縣,“故無終子國,浭水西至雍奴入海”。《史記·項羽本紀》:“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集解》引徐廣曰:“都無終”;又“臧荼之國,因逐韓廣之遼東,廣弗聽,荼擊殺廣無終,并王其地”。此事在《史記·高祖本紀》中也有記載。《水經·鮑邱水注》:“始皇二十二年,滅燕,置右北平郡,治此。《魏氏土地記》日,右北平郡西北三十里,有無終城”。《讀史·卷十一》:“秦置無終縣,項羽封韓廣為遼東王,都無終”。《清一統志·卷六》:“無終故城今薊州治”。秦無終縣屬右北平郡,今在天津市薊縣。考古調查表明,無終縣故城為馬蹄形,東西最寬1100米,南北最長1250米,時代從秦右北平郡治,漢無終縣城,隋漁陽郡治,唐置薊州,民國三年為薊縣治。
昌城:秦封泥有“昌城丞印”。《史記·趙世家》:“孝成王十年,燕攻昌壯”。《正義》:“壯字誤,當作城。《括地志》云:‘昌城故城在冀州信都縣北五里’。此時屬趙,故攻之也”。《漢志》右北平郡有昌城縣,“莽曰淑武”。《水經注·濡水注》:“新河又東北絕,庚水又東北出,逕右北平,絕洵渠之水,又東北逕昌城縣故城北,王莽之淑武也”。秦昌城縣故址在今河北省豐南縣西北。
夕陽:秦封泥有“夕陽丞印”;又云夢11號秦墓出土的木牘家信有“驚多問夕陽呂嬰……”。秦右北平郡在公元前226年滅燕后重置郡,而云夢秦墓出土木牘所記戰爭為《史記》所記載“二十三年(前224年),秦王復召王翦,強起之,使將擊荊。取陳以南至平輿,虜荊王”的秦滅楚戰爭。二者正好相合。《漢志》右北平郡有夕陽縣,“有鐵官,莽曰夕陰”。秦夕陽縣故址在今約河北省遵化市。
薋縣:秦封泥有“薋丞之印”。《漢志》右北平郡有薋縣,“都尉治,莽曰裒睦”。秦薋縣屬右北平郡,在《圖集》中屬無考縣。據現代考古調查,今遼寧省建平縣三家鄉西胡素臺村的西胡素臺古城遺址是秦漢都尉治薋縣所在地。
廣成:秦封泥有“廣成之丞”。《漢志》右北平郡有廣成縣,“莽曰平虜”。《水經·遼水注》:“遼水右會白狼水,水出右北平郡白狼縣東南,北流西北屈,經廣成縣故城南,王莽之平虜也,俗謂之廣都城”。秦廣成縣故址在今遼寧省建昌縣。
白狼:秦封泥有“白狼之丞”,1976年內蒙古烏達盟寧城縣黑城故城址出土。此縣名因境內有白狼山而得名。《漢志》右北平郡有白狼縣,“莽曰伏狄”。師古曰:“有白狼山,故以縣名”。《水經·大遼水注》:“(大遼水)又東南過房縣西,《地理志》:房,故遼東之屬縣。遼水又右會白狼水,水出右北平白狼縣東南,廣成縣北流東注白狼水,白狼水北經白狼縣城東,王莽更名伏狄”。《讀史·卷十八》:“大寧衛白狼城,在營州西南,漢縣,屬右北平郡,后漢省”。現代考古調查表明,今遼寧喀左縣黃道營子古城為秦漢白狼縣故址,長方形,東西211米,南北189米,時代從秦漢一直延續至北魏。
徐無:秦封泥有“徐無丞印”。《漢志》右北平郡有徐無縣。秦徐無縣故址在今河北省遵化縣東部。
字縣:西安相家巷出土秦封泥有“字丞之印”;此外上海博物館藏秦官印“字丞之印”。‘學界都認為西漢早期印。但其蛇鈕印和十字界欄,也為秦印特征。《漢志》右北平郡有字縣,“榆水出東”,東漢廢。秦字縣故治在今河北省平泉縣東北。
石城:傳世戰國三晉璽印有“石城疆司寇”印。為三晉縣一級官印。石城,戰國屬趙地。《史記·趙世家》:“惠文王十八年,秦拔我石城”。此事也見《史記·六國年表》、《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漢志》右北平郡領縣有石成,王先謙《漢書補注》:“戰國趙地,秦拔之,見《趙世家》”。《清一統志》:“故城今口外大寧故衛界”。考古發掘表明,秦漢石城故城在遼寧省凌源安杖子古城,回字形,大城和東北角的小城,面積6萬平方米。
三、漁陽郡置縣
秦漁陽郡原為燕地五郡之一,因故燕漁陽郡而重建。《漢志》漁陽郡,“秦置”。公元前225年,秦滅燕,次年重建為郡。《水經·鮑丘水注》:“鮑丘水又東南,逕漁陽縣故城東,漁陽郡治也。秦始皇二十二年置,王莽更名郡曰通潞,縣曰得漁”。其轄境相當于燕漁陽郡。郡治漁陽,今北京密云縣西南。其領縣可證者有:
漁陽:《史記·陳涉世家》:“二世元年七月,發閭左戍漁陽九百人”。《水經·鮑邱水注》:“漁陽縣,漁陽郡治也。秦始皇二十二年置”。漁陽一名出現較早,上海博物館藏戰國燕早期兵器“魚陽鈹”,銘文:“王立子魚陽□卯,右軍工師司馬命治得執劑”。又陜西省子長縣出土燕國漁陽大鼎,銘文“魚陽大器受□□王后左相室九夫人”。筆者考證戰國燕國的地方行政不稱“縣”,而稱“都”,即燕置漁陽都。《漢志》漁陽郡,“秦置”,郡治漁陽,實因戰國燕漁陽郡。《正義》引《括地志》云:“漁陽故城在檀州密云縣南十八里,在漁水之陽也”。《讀史·卷十一》:“漁陽廢縣,《括地志》:在縣南十八里漁水之陽。秦置漁陽郡,治漁陽。二世發問左戍漁陽,即此城也。兩漢仍為漁陽郡治”。《清一統志·卷八》:“故城在順天府密云縣西南三十里”。考古調查表明在今北京市懷柔梨園莊。
泉州:天津市寶坻縣秦古城遺址出土秦石質“泉州丞印”印范,銘文:“泉州丞印”(正面),“范陽丞印”(反面)。泉州,地名。《漢志》漁陽郡屬縣泉州,“有鹽官,莽曰泉調”。《水經注·鮑丘水注》:“又東合泉州渠口故瀆,下承滹沱水于泉州縣,故以泉州為名”。今秦文物證之,秦漁陽郡轄縣有泉州縣,西漢因之。考古調查表明,秦漢泉州故城在今天津武清縣黃莊鄉城上村,其地在今天津市西北。
白檀:秦封泥有“白檀丞印”。《漢志》漁陽郡屬縣白檀,“恤水出北蠻夷”。《水經·濡水注》:“(濡水)東南流經漁陽自檀縣故城,《地理志》曰:濡水出縣北蠻中。漢景帝詔李廣曰:“將軍其帥師東轅,弭節白檀者也”。《讀史·卷十一》北直昌平州密云縣白檀廢縣,“在縣南,漢置,以縣有白檀山而名”。秦漢白檀縣治地在今河北灤平縣北。
四、遼西郡置縣
秦遼西郡原為燕國五郡之一,秦統一后沿置,為邊郡之一。《漢志》遼西郡,“秦置”。公元前225年,秦滅燕后,次年重建為郡。《水經·濡水注》:“又南,左合陽樂水,水出東北陽樂縣。《地理風俗記》曰:陽樂,故燕地,遼西郡治,秦始皇二十二年置”。《通典》:“冀州之地域,今柳城及北平東境皆是”。郡治陽樂,今在遼寧省義縣西。其置縣可考者有:
陽樂:《水經·濡水注》:“《地理風俗記》曰,陽樂,故燕地,遼西郡治,秦始皇二十二年置”。《清一統志·卷十九》:“陽樂故城在(永平府)撫寧縣西”。秦陽樂縣故址在今遼寧省義縣西南。
徒河:遼寧撫順市發現秦三年相邦矛的銎部附刻“徒□”,現藏于遼寧省博物館。細審拓片,“徒”后之字似有三點,或從水,故黃盛璋隸定“徒澤”,但戰國秦漢未見徒澤地名。此例同安徽潛山戰國墓出土秦二十四年上郡守戈的內部附刻“上,徒□”。《漢志》遼西郡屬縣有徒河,“莽曰河福”。撫順在秦漢時屬遼東郡,秦三年相邦矛出土此地或許也說明可隸“徒河”,即秦遼西郡置徒河縣。秦漢徒河縣故址在今遼寧省錦州市。
柳城:1979年遼寧省朝陽市南二十五里的大凌河東岸十二臺營子村的戰國墓出土兩件陶罐,肩部均戳印:“酉城都王氏璽”陶文。陶文中“酉城都”表明“酉城”為燕國都邑。酉、柳音近,有學者認為燕酉城當為漢代遼西郡柳城的前身。《漢志》遼西郡西部都尉治柳城,或即建于戰國時燕國酉城舊址之上。二者互證,秦或改燕酉城都置柳城縣。
令支:《水經·濡水注》:“濡水又東南流逕令支故城東,秦始皇二十二年,分燕置遼西郡,令支隸焉”。《清一統志》:“令支故城在(永平府)遷安縣西”。秦令支縣故址在今河北省遷安縣西。
安平:戰國燕方足布有“宜平”,宜、安音義相近,或可通用,故黃錫全等釋讀為“安平”。《史記·樊酈滕灌列傳》:“(灌嬰)降曲逆、盧奴、上曲陽、安國、安平”。《正義》:“安平,定州安平縣”。《漢志》遼西郡有“新安平”,戰國屬燕,是為區別于河北趙地“安平”而加“新”字。從此燕幣可知,漢遼西郡新安平在戰國時為燕宜(安)平。二者互證,秦遼西郡或置安平縣,漢改為新安平縣,其故址在今河北省欒縣西。
海陽:《史記·高祖功臣表》:“六年,封搖毋余為海陽侯”。《讀史·卷十七》:“海陽城府南三十里,漢置海陽縣,屬遼西郡。高祖封功臣搖扶余為海陽侯,即此,后漢亦曰海陽縣。《魏土地記》:令支城南六十里有海陽城”。故址在今河北省欒縣西。
肥如:戰國時燕邑。《漢志》應劭曰:“肥子奔燕,封於此也”。《史記·高祖功臣表》:“六年,封蔡寅為肥如侯”。《清一統志》:“故城今盧龍縣西北三十里”。
五、遼東郡置縣
秦遼東郡原為燕地舊郡,秦統一后沿置,為邊郡之一。傳世秦封泥有“遼東守印”,為秦遼東太守之用印。《漢志》遼東郡,“秦置,屬幽州”。此地原為燕舊郡,公元前222年秦滅燕后,重建為郡。《史記·秦始皇本紀》:“(政)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遼東,得燕王喜。還攻代,虜代王嘉”。此事在《史記·燕召公世家》和《史記·白起王翦列傳》中都有記載。《水經·大遼水注》:“遼水亦言出砥石山,自塞外東流,直遼東之望平縣西,王莽之長說也。屈而西南流,逕襄平縣故城西。秦始皇二十五年滅燕,置遼東郡,治此”。二十二年當作二十五年,誤也。譚其驤考證其界址:“東南當逾今鴨綠江,有朝鮮半島東北隅之地,南近大同江”。秦遼東郡郡治襄平,今遼寧省遼陽市。其置縣可考者有:
襄平:戰國燕系古璽有“襄平右丞”;又燕方足布有“襄平”布。《史記·匈奴列傳》:“燕亦筑長城,自造陽至襄平”。《漢志》遼東郡屬縣襄平,“有牧師官,莽曰昌平”。二者互證,秦置襄平縣。《水經·大遼水注》:“遼水曲而南流,逕襄平故城西,始皇二十二年滅燕,置遼東郡,治此”。《清一統志·卷六十》:“襄平故城在(奉天府)遼陽州北”。大量考古資料表明,秦漢襄平縣故址即今遼陽市舊城區。
險犢:西安相家巷出土秦封泥有“險犢丞印”。《漢志》遼東郡屬縣有險瀆,應劭曰:“朝鮮王滿都也。依水險,故曰險瀆”。臣瓚曰:“王儉城在樂浪郡浿水之東,此自是險瀆也”。師古曰:“瓚說是也”。險犢即險瀆,秦屬遼東郡,其故址地望在今遼寧省臺安縣東南。
候城:考古工作者在沈陽市老城區發現了古城遺址,且文化層疊壓關系清楚,遺址最下層戰國文化層及疊壓其上的各代文化層,城墻墻基為戰國初建墻體及其上加筑的漢代墻。此外戰國墓和漢代墓群的存在,都充分說明,此城創建于戰國,延續使用至漢代。故李仲元等認為沈陽老城地下的戰國古城遺址與“候城在沈”的文獻考證相契合,二者互證此古城就是戰國燕遼東郡中的候城縣,秦漢沿襲。
六、小結
從以上秦文物等資料和相關文獻考證可知,目前秦上谷郡置縣可考者有夷輿、造陽、居庸、軍都、潘縣、上蘭、茹縣、且居、寧城、下落,共10縣;秦右北平郡置縣可考者有無終、夕陽、白狼、廣成、昌城、徐無、薋縣、字縣、石城9縣、漁陽郡置縣可考者有泉州、漁陽、白檀3縣、遼西郡置縣可考者有徒河、柳城、安平、陽樂、令支、肥如、海陽7縣、遼東郡置縣可考者有襄平、險犢、候城3縣,共32縣。《史記·絳侯周勃世家》:“定雁門郡十七縣,云中郡十二縣,定代郡九縣,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西、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漢志》秦漢漁陽疆域未變,漁陽郡領縣十二,溯自漢初亦不當有二十二之眾,此“漁陽郡二十二縣”應為十二縣之誤)。今考證秦上谷郡10縣、右北平郡9縣、漁陽3縣、遼東、遼西10縣等。再較之《漢志》,漢上谷郡15縣,右北平縣16,遼東、遼西屬縣22,漁陽郡縣12,設縣或增或減,尚依稀得見秦人之故績也。秦五郡中大部分設縣原認為是漢代時置縣,現可以確知秦代即已經設縣,如泉州、白檀、險犢等,并有部分縣的前身實際是戰國時趙國設縣和燕國所設置相當于縣級單位的“都”,秦漢沿襲之。秦上谷郡上蘭縣在《漢志》中無,應為漢代所廢棄,反映了秦漢之際此地的政區地理的變化。總之,秦朝國祚短促,留下的相關歷史文獻資料極為有限,對于其在地方的治理機構和郡縣的設置等更是模糊不清。通過對有關秦上谷、右北平郡、漁陽郡、遼西、遼東五郡的相關文物類“當代”文獻的研究,開拓了我們對秦代歷史地理的研究視野。特別是我們通過對秦代地方郡縣的研究,可確知漢代的郡縣名稱和地方職官都是對秦制多所沿襲,很多漢代的地方郡和縣的名稱實際在秦朝時即已設立,且名稱并未改變。即所謂“漢承秦制”,實際上是指歷史上西漢對于秦代的政治制度多所繼承和發展。
(責任編輯:謝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