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村西頭有一口老井,據說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井沿上四塊大青石磨的掙明光亮。
初識老井是一個嚴寒冬天,我11歲了,父親不放心我,每次都叫大姐跟著幫我把水打上來,我只管擔水,300多米距離每天至少三趟。后來,我獨自去挑水,口袋里隨時帶有一根麻繩,每次打水,把井繩勾和水桶提手縛在一起,再怎么擺動水桶也掉不下去。那時,時??吹接腥嗽诰厯扑?,撈水桶是件很麻煩的事,需幾根麻繩接在一起,拴上好幾把肉勾蹲在井邊好幾個時辰。那時還是生產隊時期,每個生產隊都有一口水井,但卻沒這口老井的水質好,它清澈甘甜,引來眾多吃水人,就連住在村子里供銷社和農具廠幾百號人都用水車來拉水,早晨和傍晚是井邊最繁忙也是最熱鬧的時候,人們在排號打水的同時,議論的大都隊里派工、記工和工分。到了冬天,井臺上結了一層層的冰,一不小心就滑倒。有一年的冬天,清晨像往常一樣井邊早早排滿了打水的隊伍,正在井臺上打水的是一個20多歲的小伙子,名叫二奎,當他打上水來后,本應摘下井繩鉤,這時他看到了沒出五服的三嬸子正在一邊排隊,順手把自己的水倒進了三嬸子的水桶,這個動作十分迅速,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當他又打上第二桶水時,排上號的大貴媳婦不愿意了,隨后大罵,“干嘛,欺負人嗎?”說著,罵著,上前去搶井繩,二奎使勁抓住不松手,兩人在井臺上奪起來,突然,大貴媳婦一不留心滑到井里,這時人們才慌起來,人喊人叫的罵娘的,這時有人喊到,找繩子,梯子,救人要緊。不一會兒,有人從家拿來繩子和梯子,井臺上站著十幾個青壯勞力,把繩子和梯子送到井下,有一小伙子順著梯子下到井下,把繩子套在大貴媳婦的腰上,一會兒就被救上來了,本想再大罵,凍得她渾身直打哆嗦,話都說不出來了,二奎當時也嚇蒙了,跑到親戚家躲了起來,經過這場搶水風波,井臺上總算是安靜了些日子。
1978年我參加了工作,父母都已退休在家,但吃水成了大問題。雖然每隔三五日回家擔滿水缸暫解燃眉之急,但到夏天水缸水不到兩天就會變質、發臭。我去外地參觀時,看到很多在地里或院子里打自壓水井,回到家在院子里嘗試著打過幾次但都沒成功。鄰居幾家也有打出水的,但都不是甜水,不能飲用。后來,我請來專業打井隊,打得很深,有30多米,終于打出清澈甘甜水井,總算了卻我的一個心愿。左鄰右舍為省事也不去老井擔水了,紛紛來我家打水。
后來農村實行了聯產承包責任制,農具廠倒閉關門了,供銷社也走向市場經濟實行租賃承包,兩個單位不用去老井拉水了,買井繩也實行每家分攤。再后來,家家戶戶逐漸都打上自壓水井,并且安裝上電機,電閘一合,水就自動抽上來。一口口新式井的出現,熱鬧的老井被冷落了許多。沒有了打水聲,沒有了歡笑氣,也沒有了爭搶喝水的吵鬧聲,漸漸地沒有人到老井那兒去,也沒有人愿意再提起老井了。前幾年,我回趟老家看到家家戶戶都用上自來水,原先坑坑洼洼的街道也都鋪上了柏油路,井臺上的秤桿也拆去了,井口用石板封蓋了起來。
老井真的在人們心目中消失了,但老井的故事卻永遠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