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興兒童教育思想述論

[摘要]民國初年，黃興就兒童教育提出了一系列主張。在教育方針上，他主張德智體全面發展；在教學內容上，他反對兒童讀經，主張學習實用知識和技能；在教育方法上，他提倡直觀教學；在教學語言上，他主張用國語教學，既利國語的統一，又使兒童能口言筆述。同時，他主張實行六年制義務教育，呼吁重視女童教育，提倡公私辦學并舉，多渠道籌集教育經費。黃興的兒童教育思想不僅對民國初年有關教育政策的制定產生了重大影響，而且對當今兒童教育的改革和發展仍不無借鑒意義。

[關鍵詞]黃興；兒童教育；兒童教育思想

我國著名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家黃興(1874～1916)有著深厚的教育情結。早年他曾被派往日本考察教育。嗣后又被選派留學日本，學習師范教育，并擔任《游學譯編》教育欄目的譯員，親自翻譯了日本教育家山田邦彥的《學校行政法論》。回國以后。他又從事過教育實踐，曾在長沙明德學堂、湖南民立第一女學、湖南實業學堂等校任教，同時暗中開展革命活動，“藉教地以發抒革命學說。激發學者之愛國熱忱”。民國成立后，黃興在積極協助孫中山處理繁重的軍政要務的同時，高度關注民國教育尤其是兒童教育的問題，反復強調兒童教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并就兒童教育的改革和發展提出了一系列具體的主張，對民國初年兒童教育的改革和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

一

中華民國建立后，黃興主張以發展教育為立國之本。他說：“國家之富強在于民智，民智之增進在于教育。今日國與國爭，有教育則為文明國，無教育則為野蠻國，野蠻必被征服于文明。固世界競爭公例也。是故立國之基本，以振興教育為急務。教育普及。而后人民智識日進。文明程度日高，始能立足于國爭之漩渦中”。因此，“欲謀國家之發展。莫先于教育”，“民國建設。視教育之發達與否為轉移”。基于以上認識，黃興主張大力發展教育事業。并對兒童教育尤其重視。

為此，黃興從不同的角度闡述了兒童教育的重要性。首先，發展兒童教育是實現民生主義的重要基礎。黃興指出，“二十世紀世界共同解決者，實為發展國民生計問題，而本問題鎖鑰。則在國民之企業力與日俱高……發達國民企業力，其途亦多。而有良好之中小學以植其基，則為天經地義之不容或易。”值得指出的是，黃興還認為普及教育也是消除貧富不均、實現民生主義理想的有效措施。他說：“中國之所以窮，窮在貧富不均耳!欲均貧富，當令全國人民無一不有謀生之智能。欲全國人民有謀生之智能，非普及教育不可”。教育普及之后，“一般社會子弟，自幼至成人，吸納一種高上知識于腦海。脫離依賴性質，具一種獨立經營性質。從此社會一切不平等之事鏟除無遺”，人人富裕的民生主義理想就能夠實現了。其次，發展兒童教育是增強國防能力的重要措施。分析世界列強崛起的原因后，黃興敏銳地感到。列強軍力的強大與教育尤其是兒童教育的發展有著密切的關系。他十分重視德國通過發展兒童教育提高軍人素質的經驗。德國的小學教育很早就開始實行強迫義務教育。1619年魏瑪頒布的學校規章就已經提出強迫兒童就學問題。1642年哥達的埃納斯特公爵也在其《學校規章》中宣布兒童自5周歲起須入校讀書。普魯士則于1763年重申了普及義務教育的要求。這樣一來，德國普及小學教育的成就非常明顯，到1871年，德國全民識字率為87％；1875年，德國所招新兵中文盲僅占2.37％。所以，黃興指出，在普法戰爭中。“德之勝法，歸功于小學校”。在他看來，德國的軍隊之所以整體素質較高，就是因為德國兒童從小就普遍接受了正規系統的教育。這也是黃興主張對中國兒童進行軍事教育的重要原因。第三，發展兒童教育是培養一代新國民的重要途徑。民國成立后，黃興反復強調，“民國之民必有國民資格，民國以國民為重。民強即國強。”他認為發展兒童教育是促使民強的重要手段。他說：“兒童自數歲入幼稚園即離家庭，而教養于保姆。一方面使子侄繁多者不感教育費之痛苦，可以經營他事。一方面養成人民獨立合群之性質，法至善也。”與此同時，黃興還認為，中國歷代社會遺留下來的一些陋習如吸食鴉片、裹足、迷信以及風水之說。不明公德、不講衛生等不良習俗，“皆是為民國(發展的)障礙物”，“阻礙文明之進化”，直接影響到國民素質的提高。他指出。之所以產生以上種種怪現象，是“因教育尚未發達之故也。教育不發達，則程度不能高尚，而生出種種之障礙”。故此，他強調，中國“今宜多設小學校”，大力普及小學教育，讓所有兒童從小就接受先進科學文化知識的教育，將來成為一代有知識、講文明的“最新國民”。

在大力呼吁重視兒童教育的同時。黃興還親自從事兒童教育實踐，不僅于清末到長沙明德學堂擔任附設小學的地理和博物課教師，而且在辛亥革命之后，為了解決粵軍在徐州之役中收容的數百孤兒的教養問題。“首捐巨款，創立貧兒教養院”，使“此后數百孤雛，不患無教養之資”。直到逝世之前，他還表示不愿作官，而愿“居一鄉為一小學校長，年年替國家培植出十數高尚純正之人才”。從中，我們不難感受到黃興對兒童教育事業的熱愛。

二

在兒童教育的目的和方針上。黃興結合歐美教育發展的經驗和中國近代教育發展的需要，主張“合新知識與舊道德而一爐冶之……造成世界一種最優美之學風”，使兒童在德育、智育、體育等方面全面發展，

黃興歷來重視對兒童的思想道德教育，認為“德行為學問之根本”。早年在湖南明德小學任教期間，黃興就注意培養兒童愛國愛民思想。上地理課時，他在學生的地圖本上題寫“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漢家煙塵在東北”“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今也日蹙國百里，嗚呼哀哉”“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等詩句，借以激發學生的民族主義思想。上博物課講鯉魚知識時，黃興通過“鯉魚跳龍門”的故事戳穿皇帝是“真命天子”之類的騙人神話，宣傳西方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民國建立后，黃興十分關注對少年兒童道德教育的問題。他認為，“立國以中國為最古。而道德亦以中國為極完善。中國之道德且為歐西各國所不及”。“歐美共和各國最重權利，權利固法律上所公認，然于道德上則猶有未盡。我國國粹，厥維道德，今若能擴充起來，則較歐美共和為優勝”。為此，他專門致電當時的大總統袁世凱、教育總長蔡元培、教育次長范源濂及各省都督。指出：“我中華開化最古。孝弟忠信，禮義廉恥。夙為立國根本，即為法治精神”，要求把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的中國傳統道德作為少年兒童思想品德教育的內容。通令全國各學校“立予施行”。與此同時，黃興還正本清源，對中國傳統道德的內涵作了新的詮釋。他說：“忠者非如腐儒學說專指忠君而言。凡做事能著實做去即謂之忠。古人所謂‘為人謀而不忠(乎)’，即此可悟忠字之確解。人莫不知愛其父母，實行其愛即成為孝。至如禮義廉恥，關于人格問題，無此四字即不成人格。凡此皆道德上之范圍也。”由此可見，黃興對于中華民族的傳統道德既不是簡單的全部繼承，也不是一概予以否定。而是要推陳出新以適應培養新一代國民的需要。

在兒童智育方面。黃興主張堅持實利主義(又稱實用主義)原則，崇尚實用，講求實效，根據兒童年齡特征，傳授生活必須的知識和技能。在教學內容上，鑒于封建教育脫離社會生活實際，培養出來的人沒有謀生技能的弊端。黃興要求“小學廢止讀經”，同時反對讓兒童一味去讀古文。他認為。兒童讀經，不適合兒童的年齡特征。兒童不能“領受”，而“以古文為讀本，其弊相等……以至短之期限，期其了解《爾雅》之文辭。勢必不能”。他主張在兒童教育內容上采取實利主義原則，向兒童傳授一些基礎的科學文化知識，使其逐步具備一般的生活常識和初步的生活技能。他說：“世界大勢，惟適乃存。學生就學數年，欲其出世應用。當畀以人生生活必需之具。”在教材問題上。黃興鑒于前清“官府愚民，書賈射利，通人鮮有著述，出版各書。不惟宗旨全非，即選材取法亦無教育之經驗”的弊端。提出了“提倡民間自由編輯。不限制用國定本”的建議。他認為這樣做至少有三個好處：一是“通儒碩學，均呈著述，搜集宏富”；二是“政府專司審訂，不必開局編纂，可省巨費”；三是“得相地取材，學生增鄉土之觀念，易動感情”。同時，黃興還認為，教材內容“不宜泛鶩”，應依據兒童的年齡特征。“取適當之材料”，“用一致之方法”，使兒童“得系統之知識”。在教學語言上，黃興主張兒童教學“應用國語教授”。他認為。以文言教學“與普通講話不出一致，數層隔閡，(兒童)領受實難。若用國語教授，但多識字。口所欲言，筆即能述。及義務期滿，雖不再入學，亦能寫通常之信札。便利實多”。更為重要的是，黃興還認為，用國語教學，可使兒童從小就“練習文話，避去土音。于統一國語亦有裨益”。在教學方法上，黃興早年在明德小學教授地理和博物兩科時，就堅持采用直觀教學法，“常常帶著實物或標本講解，聽起來很易領會”，使學生對地理和博物課“很感興趣”。根據這些經驗，黃興認為，“直觀教授，今世奉為正宗”，主張幼兒園和小學應盡量采用直觀教學。以激發兒童的學習興趣，促進其注意力、觀察力和思維力發展。

在體育方面，黃興自幼即表現出濃厚的體育愛好。小時候“課余喜歡爬山、游水、釣魚”。“少從瀏陽李永球學烏家拳術，只手能舉百鈞”，并且“常邀集鄉村兒童到屋后的紋銀坪練習拳術，相互比武”。在兩湖書院讀書期間，黃興對學校開設的西方近代體操這一新型的鍛煉方式極感興趣，認為“不習體操。無以強身而有為”，因此每當上操，他都“臨操如臨陣，短裝布鞋，抖擻精神，聽令唯謹，動作無不如度，不稍茍”。留日期間，他認識到，“救國不獨心力，尤以身力為必要，只有挺身殺敵或殺身成仁，才真有力”，因此，他極留意于身體鍛煉和軍事技能之學習，除學習師范課程之外，“別延日軍官講授軍略，暇即參觀士官聯隊各種兵操。且每日晨起，必赴神樂坂武術會，演習槍彈騎射”。1904年，黃興學成歸國后。先后任明德學堂第一任體育教員和湖南民立第一女學體操教員。他認為兒童要從小開始體育鍛煉，因此積極組織體育教學，開展課余體育活動，并建議學校規定，學生除上體育課外，還必須在課余參加各項體育活動。民國建立后，黃興反復強調體育教育的重要性，認為新一代國民除了要有高尚的道德和專門的知識外，還必須有強健的體質。尤其是在當時社會內患仍余、外侮未消的情況下，體育教育更顯重要。他強調指出，“體育為科學之必要”。“現在以提倡尚武教育為最要”，并極力主張效仿歐美國家的經驗，實行“軍事的國民教育”。“自小學以上，于普通教科中加入軍事教育”，“中學而上，令學兵學二年。俾軍事教育普及全國”。在他看來，這樣做可收到“一以對外，一以發育身體”的功效。也就是說，加強體育鍛煉對于少年兒童個人而言。可以促進其身體的健康發育，培養擁有健康體質和強壯體魄的新國民；對于國家而言，“于普通教科中加入軍事教育，則國中多一就學之兒童。即多一曾受軍事教育之國民。一旦有事，征集令朝下，夕可得國民軍在千萬以上”。

黃興上述主張和建議在民國教育部隨后頒布的一系列政策中得到體現。如教育部公布的教育宗旨是：“注重道德教育，以實利教育、軍事教育輔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小學校令》規定，“小學校教育以留意兒童身心之發育，培養國民道德之基礎，并授以生活所必需之知識技能為宗旨。”由此不難看出。黃興在兒童教育目的和方針方面的論述和主張完全符合時代發展的要求。

三

在提出兒童教育方針的同時，黃興還就兒童教育的發展問題提出了一些值得重視的建議。在小學學制的問題上，黃興主張學習國外實行義務教育的經驗，適當延長小學學制，以六年為宜。他說：“學以專而精，以久而成。增長年限亦其要點，如日本強迫教育之改四年為六年，其明征也。”這反映了黃興要努力提高全民族的科學文化水平的思想。在小學辦學體制問題上。黃興主張公立私立并舉，并且尤重鼓勵私人辦學。他說：“一國學校之發達，當視民立學校之多少為轉移。”黃興旅居美國期間了解了美國普通教育的狀況后，對美國的私立學校備加推崇：“美國私立學校，千萬倍于吾國，且其功課皆優于公立者……吾國今后教育為立國第一要著。僅恃官力。恐非數十年后不能提倡，故私立學校，當仆今后所自勉。”這說明黃興希望調動各方面辦學的積極性，以加快民國教育發展。在教育經費的籌措問題上，黃興主張小學應“以國家資財充其經費”，但同時認為在當時國家財政困窘的情況下單靠國家撥款，教育難以普及，還應調動社會和個人捐資助學的積極性。因而他呼吁社會各界“竭其棉薄。以表其贊助(教育)之忱”。并鼓勵有學童的父母捐資助學。“每人日捐數文，即可興多數小學……所捐有限而收益無窮”。鑒于美國“富家對于教育經費之資助視為天職”。而且“美國現在多有形似教育捐之一法，凡有恒產而具瞻濟教育之能力者，無不奔赴于提倡教育之旗幟下”，他建議國會制定類似法律，鼓勵有錢人捐資助學。這又反映了黃興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的務實精神。在女童教育問題上，他認為。“中國社會受孔教的影響，對女子抑壓太甚。要矯正這個積習，應先讓女子能與男子受到同等的教育，享有與男子同等的財產權、選舉權、勞動權，只有這樣，所有買賣婚姻、包辦婚姻、童養媳、孀婦不能改嫁等惡習才會自然消除”。他還說：“中國人口本多。如果占一半人口的婦女從沉睡中覺醒起來。同男子一樣把力量貢獻給國家，中國的富強就可以趕上歐美。”因此。他主張男女平等。“使教育普及女子”。他還進一步指出，“女子教育宜注重于實業教育”，“以養成其獨立之能力，不至徒倚賴男子為生活。”這是黃興努力實現男女平等、教育公平思想的直接反映。在兒童教育師資問題上，黃興充分認識到師范教育的重要性，結合自己早年留日學習師范教育和主持明德學堂速成師范班教學的經歷，呼吁民國政府重視發展師范教育，并鼓勵女子學習師范教育，以便將來不僅有獨立生活能力，而且能充任兒童教師，解決兒童教育的師資問題。

總之，黃興的兒童教育思想涉及兒童教育的方方面面，其中不乏真知灼見，不僅對民國初年兒童教育政策的制定、兒童教育事業的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而且對于當今兒童教育的改革和發展仍不無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