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蘇菲,她深愛夜晚,她每個周末都會趕往東京去過她的夜生活。我在她心中根本一文不值,這都是夜神的責任,我要夜神失去記憶,
大阪的夕陽越沉越低,整個城市都被染了色,木村坐在一個低矮的墻上,看著城市的邊緣。他已離不開城市,城市令他有安全感和歸屬感,他不敢去旅游,看著夕陽在空蕩蕩人煙稀少的大地上沉淪,自己也感覺即將壽終正寢。
現在已有夜色的痕跡,木村抬起頭,云被夕陽勾勒得很低,仿佛觸手可及,令人懷疑也可摸到夜色。
木村下定決心,起身走入街角,左轉再右轉,右轉再左轉,終于找到那處古宅。灰黑色的墻壁,被雪覆蓋的白白的屋頂,可這雪已是上星期的雪了,大阪的雪早已化掉,而這里卻似和大阪毫不相干。房子的屋頂夸張的大,尖尖的頂子,托著瓦礫和白雪悠悠下來,延伸出墻外三米有余,被房屋四周十來根木柱頂著,柱子也陳舊得發黑,長在略高出地面的一圈木臺上。
木村脫下鞋,踏上木臺,大門頓時大開,廳子里黑漆漆一片,中央浮著一雙貓眼,甚是嚇人。木村走進去,適應了黑暗,黑貓的全身也就顯現出來,那貓不僅全身毛色通黑,眉毛和胡子也是黑色,一只眼睛淺黃色,淺得發白,一只眼睛深褐色,深得發黑。
你說過可以幫我兩次。木村開口。
當然,黑貓說,你前世幫助過我兩次,我銘記于心。
必須是復仇的愿望么?木村試探著問。
沒錯,復仇代理人只接復仇的單子,其他一概不問,如果一個人沒有得罪于你而你想加害于他,我是萬萬不會接受的。
木村脫掉外套,坐在木地板上,沉默許久。
愛一個人,保護她遠比改變她來得重要,更何況既然已愛,又何圖改變。可想讓對方回心轉意的時候,什么都不比挽留重要,或許一廂情愿,可木村已身不由己。
我想……
我想讓夜神失去記憶!木村大聲說。
復仇代理人舔自己毛的動作停了下來。
木村繼續說,我的女友蘇菲,她深愛夜晚,她每個周末都會趕往東京去過她的夜生活,我在她心中根本一文不值,這都是夜神的責任,我要夜神失去記憶,忘記自己從哪來,身在何處,自己的工作又是什么。只要沒有了夜晚,蘇菲一定會留在我身邊的。
復仇代理人走來走去,停下來看看木村,說好吧,我答應你。
木村終于松一口氣,頓覺寒意,穿上外套,可又心悸起來,他不知道將要發生什么,而蘇菲是否真的會忘記夜晚和東京。
木村初遇蘇菲是在尼泊爾。
木村厭倦城市的朝九晚五而遠去尼泊爾,在博卡拉斐瓦湖旁欣賞夕陽時,忽然想念起大阪,想念起城市,那種鋼筋混凝土與人山人海包圍的安全感蕩然無存,木村害怕極了。這時蘇菲出現,坐在不遠處望著湖中夕陽,臉上盛滿美好。
木村看著蘇菲平靜了下來,回過頭才發現湖的神圣,這湖遠離人世喧囂,與天相貼,像是神明手中捧起的圣水,木村似被感召,雙手合十。
夜色覆蓋,湖上漆黑,偶爾幾波閃耀被月光抓個正著,蘇菲起身看到木村,拉起他同去了酒吧。
酒吧裝修樸素,可在當時當地卻恰到好處,過于繁冗做作只會被博湖比得粗俗不堪。
簡單的木桌木椅,簡單的玻璃杯子,簡單的奶茶咖啡,簡單的邂逅。
蘇菲說她在此己住七年,喜歡這的干凈,喜歡這里的祥和。
木村注意到墻上掛滿KT畫,蘇菲指給他看,說這里的夜色無處能敵。
木村說他相信,這里就和蘇菲一樣純凈無暇,可東京的夜卻繁華妖嬈。
蘇菲的長發被吹起,拂過自己白凈的臉,淺綠色的眸子在長發背后閃閃動人。
蘇菲隨木村來到東京,新宿的夜喧鬧鼎沸,燈光徹夜宿醉,蘇菲新奇不已,心中平靜的湖波瀾漸起。
她愛上了東京的夜,和那里濃密的生命氣息。
從此蘇菲定居大阪,每周六乘新干線趕往東京,木村從開始的溺愛,到現在的無法容忍。木村工作繁忙,只有周末有時間趕往蘇菲的公寓,而蘇菲卻把約會給了東京,幾個月過去,木村只見過蘇菲三次。
金融危機踏上門來,各大城市的公司紛紛裁員,木村沒有幸免于難,他想到曾經為公司所做的點點滴滴,心灰意冷。
去到蘇菲公寓,她正在試衣打扮,木村說出始末,蘇菲只說不用擔心,仍然去了東京。
工作與蘇菲都離他而去,他絕望至極。
木村走在六邊形的石板路上,看著這些形狀奔來又錯過,想起尼泊爾和蘇菲,那份純凈似乎蕩然無存,是東京的夜色誘人,還是蘇菲已忘記淡然,煙花絢爛終散盡,溪水潺潺連綿不絕,要問逍遙,各有千秋。只是木村的傷心,遠不及一夜燈華,使人頹意。
路邊一堵兩米高的墻頭上,有一只全身通黑的貓,連眉毛和胡子也是黑色,一只眼睛淺黃色,淺得發白,一只眼睛深褐色,深得發黑。
復仇代理人講清原委,木村半信半疑,只說讓他曾經的公司破產。
當晚木村酒吧買醉,酒吧燈光昏暗,木村一杯接一杯,燈盞之后,木村看到墻上的畫,名為夜神。夜神伸起衣袖使夜色籠罩,夜色下的人們有些恐懼,有些欣喜,有些困倦,有些暴躁……
木村想起復仇代理人,酒醒一半。
第二天木村接到前同事的電話,說公司申請破產。木村終于完全相信了復仇代理人。
復仇代理人不負所托,從此再無夜色,人們都驚恐萬分,晚上也陽光普照,人們睡不塌實,工作效率低下,夜生活不復存在,直接影響經濟,股市蕭條,房產泡沫,金融縮水,經濟倒退。
現在木村更難找到一份工作,他每日去酒吧買醉,酒吧仍舊燈光昏暗,木村才能找到一絲安全感,也只有這里才能睡個塌實覺。
木村借酒消愁,萬念俱灰。沒有了夜晚,蘇菲并沒有回來,不知是逗留東京,還是回往尼泊爾,或者去別處追逐夜色。
木村無奈,只好回到復仇代理人的古宅,請求救回夜神。
復仇代理人不理不睬。
木村明白沒有撤消的單子,更不會有無關復仇的單子。
可現在事態混亂,必須補救。復仇代理人深知如此,于是找到日神,日神答應身兼其職。
世界重又秩序井然。
可蘇菲仍舊杳無音信。
木村尋遍東京與尼泊爾,還是不知道其身在何處,他也不知道蘇菲還愛不愛他,還記不記得他,他亦不知道要如此找尋蘇菲多少年月,他更不知道蘇菲,就是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