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發破羌·源賀·《十二陣圖》

一、禿發破羌的由來

《魏書》源賀傳云：

源賀，自署河西王禿發傉檀之子也。傉檀為乞伏熾磐所滅，賀自樂都來奔。世祖(大武帝拓跋燾)謂賀曰：“卿與朕同源，因事分姓，今可為源氏。”賀本名破羌，世祖賜名賀焉。

源賀，原名禿發破羌，北魏名臣，青海西平人(今青海樂都)，南涼國王禿發傉檀的第六子，生于晉安帝義熙二年(南涼嘉平七年，公元406年)，義熙十年(公元414年)，禿發破羌8歲，適逢南涼國被西秦滅亡，隨宗室及文武官員虜至西秦國都袍罕(今甘肅臨夏市)。

東晉義熙十一年底(公元415年)，南涼王禿發傉檀被乞伏熾磐鴆死，其太子虎臺被借口殺害，次子禿發保周和禿發破羌敢怒而不敢言，伺機準備出逃。西秦建弘五年(公元424年)，禿發保周和禿發破羌兄弟二人偷偷逃往北涼主(今甘肅武威市)沮渠蒙遜，在那里平淡地生活了十八年，他們親眼目睹了北涼王窮兵黷武，已處于日薄西山之勢，于是在北魏延和二年(公元433年)，兄弟二人投奔了北魏王朝，當時的北魏都城在山西平城(今山西大同市)。

禿發傉檀的第六子，為什么要取名禿發破羌?筆者認為，有兩種原因：一是在西漢初年，漢武帝下詔，在青海東部的湟水流域設立破羌縣，其遺址在今青海省樂都縣東高廟鎮老鴉城。將少子取名禿發破羌，說明他出身在破羌縣(今樂都縣)，其源在青海，其根在樂都。二是出于破羌屯典故：據《漢書·趙充國傳》載：漢朝宣帝時(公元前73年)，羌人部落侵擾金城，漢王朝宣帝派后將軍趙充國率兵前去討伐，后又封酒泉太守辛武賢為破羌將軍，協同趙充國作戰。在征討羌人時，趙充國利用屯田戍邊的辦法，招撫羌人五千余人，破羌將軍辛武賢出擊另一支叛亂羌人部落，亦大獲全勝，從此，破羌將軍由此而聞名天下。禿發傉檀將少子取名為禿發破羌，其意是希望少子長成人后，像破羌將軍辛武賢那樣策馬揚鞭，馳騁疆場，為國家建功立業。

二、禿發破羌為何改名源賀

禿發保周、禿發破羌兄弟二人投奔北魏以后，太武帝拓跋燾善待了亡國喪家的禿發兄弟，封保周為張掖公，破羌為西平侯。但他們的命運結局是不一樣的。保周一心想報仇復國，當他進爵張掖公之后，利用自己所掌管的兵權，公開背叛北魏，最后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禿發破羌投靠北魏以后，知恩圖報，對北魏朝廷忠心耿耿。當跟隨太武帝拓跋燾外出征戰時，帶頭沖鋒陷陣，屢立戰功，多次受到太武皇帝的嘉獎。

北魏延和年間，居住在隴右地區的匈奴休屠部與羌人多次起兵，侵犯北魏邊境，最初太武帝拓跋燾調集重兵守衛，并派兵前去鎮壓，但仍不能平定叛亂。于是在延和三年(公元434年)，拓跋燾準備親自領兵前去征討。遠居在平城(今山西大同市)的太武皇帝，根本不熟悉遠在西北的隴右地區，正好這時，南涼王后裔禿發破羌等人前來投靠北魏。太武皇帝見到禿發破羌兄弟身材高大、皮膚凈白、五官威武，是一副能征善戰的好材料，加上他們是從北涼來(今甘肅武威市)，對河西、隴右的風土人情十分了解，于是決定留他們在軍中做向導。

太武帝拓跋燾率部首先進駐關中地區，將勢力并不強大的匈奴休屠部制服，其他部落看到魏軍所到之處，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紛紛向拓跋燾皇帝投降。北魏皇帝派官兵鎮守，關中各部落間的爭斗告一段落，廣大人民得以安居樂業。當關中平息之后，匈奴部落還有一個活動區域，那就是山西的并州地區(今山西晉陽)，其中比較強大的就是山胡部落。北魏時，山胡部落主要居住在山西和陜西交界的山谷之中，易守難攻，而且活動范圍較廣。

為了解決山胡部落的擾亂，太武皇帝拓跋燾帶領禿發破羌等移師隰城(今山西隰縣)。拓跋燾命陽平王拓跋陀率領大軍進擊山胡首領白龍，自己則帶上禿發破羌等輕騎于附近山頭督戰。山胡雖不是什么正規軍，但他們長期生活在這一帶，熟悉地形，而且也懂得擒賊先擒王的兵法。白龍首領十分狡詐，他在山中的險要之處設了暗器和伏兵，等魏軍的小部隊一過，突然殺出，圍攻拓跋燾。拓跋燾措手不及，墜于馬下，幾乎就擒，這時站在身邊的禿發破羌挺身而出，與山胡兵展開搏斗，由于他力氣大，揮刀連殺胡兵數人，從重圍中救出了拓跋燾。從此禿發破羌與拓跋燾結下了生死之交，后來經過仔細研究，采用調虎離山之計，終于大敗山胡部落，斬殺白龍，奪其城堡，大獲全勝。禿發破羌在這次激戰中首立戰功。太武帝拓跋燾回到國都平城后(今山西大同市)，在大殿上召見了禿發破羌。只見得他儀表堂堂，身材魁梧，行事機敏，做事有膽有謀，在文武百官眾人面前封為將軍。太武帝拓跋燾對禿發破羌說，卿與朕同源，因事分立，今可為源氏，從此以后，禿發破羌改為源破羌。

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公元450年)，宋元嘉二十七年，宋文帝劉義隆準備北伐。太武帝拓跋燾親自率軍南征，命源破羌為前鋒，在今河南、安徽、江蘇一帶與宋軍展開激戰，由于源破羌指揮得當，英勇出擊，是年底，北魏大軍抵達長江北岸，取得了決定性勝利。數百年之后，南宋詞人辛棄疾在路過京口時，寫下了《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一詞，便是回顧這次戰役的一些故事。詞云：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詞中的“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就是指南朝宋文帝劉義隆在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王玄謨在宋文帝的支持下，北伐大敗的故事。宋文帝劉義隆在南朝統治二十多年，府庫充盈，器杖精良，國家日久無事。也是因了“無事生非”之語。彭城(今江蘇徐州市)太守王玄謨迎合宋文帝經略中原之意，不時慷慨進言，把宋文帝吹得天花亂墜，勾起宋文帝一腔熱血。宋文帝對群臣講“觀玄謨所陳，令人有封狼居胥意。”宋文帝非常追慕漢朝霍去病討伐匈奴的故事，并在狼居胥封山(狼居胥即狼山，在今內蒙古中部)告天以臨翰海的雄圖偉業。正如王夫之所言：“坐談而動遠略之雄志，不敗何待焉。”由于宋文帝久居深宮，聽了王玄謨的吹牛話，在元嘉二十七年，命王玄謨率軍北伐。哪知王玄謨沒有帶兵外出打仗的本領，結果與魏軍一觸即潰，給后人留下笑柄，遺恨千占。秋高馬肥之際，北魏鐵騎不僅奪取河南，還大舉南進，直抵建康(今南京市)對面的瓜步山上，軍鼓之聲震天動地，魏軍大獲全勝。從這次戰役之后，源破羌被太武皇帝拜為殿中尚書，并賜名為賀，故源賀之名從此揚名天下。

三、源賀著《十二陣圖》兵法

源賀戎馬一生，60多歲還帶兵打仗，或駐守要塞。晚年他根據古今兵法及先儒耆舊之說，采擷至要，加上他本人的實戰經驗，總結和編寫出十二陣圖。

在古代兵器不太發達的年代，軍用武器一般采用刀、槍、箭、矛等，再加上騎兵、戰車等運輸工具。有了這些兵器和工具，還遠遠不能適應當時戰爭的需要，還須用陣法，才能百戰不殆。古代的陣法，相當于現代的戰斗隊形，或者戰術配合。如果陣法布置得完美，戰爭取勝的幾率就大得多。這就是說，布陣和戰略戰術是軍事指揮者必須具備的本領。到漢魏時期，由于生產的發展，戰術和布陣的技巧有了較大發展，再加上戰爭地域的擴大，陣法的運用有了較大進步。三國時期，諸葛亮研制了《八陣圖》，到了北魏時期，源賀研制出《十二陣圖》。這十二陣圖主要有：飛龍之陣、魚麗之陣、騰蛇之陣、虎翼之陣、鳥翔之陣、扁箱之陣、騎射之陣、坑穽之陣、鉤援之陣、沖乘之陣、鉤車之陣、鳥云之陣等。

所謂飛龍之陣，其陣形屈曲似龍狀，其主色上玄下赤，將敵軍圍困其中，然后命騎兵閃電式殺人，造成敵營大亂，再從亂中取勝。

魚麗之陣，先以偏軍為前導，然后主力軍隨偏軍之后，排列成方陣之勢，乃魚麗之陣。此陣的奧妙之處在于彌縫，只要周密部署，取勝的把握度就非常大。

騰蛇之陣，主要圍繞敵于中，然后婉轉行動，其隊形為騰蛇之狀。

虎翼之陣，此陣為我方隊伍居中，然后向左右兩側張翼展開，向敵軍發起進攻，以排山之勢消滅敵人。

鳥翔之陣，首先觀其敵軍的薄弱部位，然后前衛輕騎以老鷹叼雞之勢，迅猛銳利地沖入敵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勝。

扁箱之陣，又名扁箱鹿角陣。此陣主要利用扁箱車，載兵徐行，若遇寬闊之地，則聯車為營，四面排列成鹿角狀，相隨并趨；若遇狹窄之地，乃將木屋蓋其上，防避敵軍弓弩，所以進兵如履平地，轉戰千里，無往而不勝。

騎射之陣，選其精良射手騎于馬上，環環鎖住，形成一個方陣，充當前鋒，主帥率官兵于后，中間樹起一面纛旗，以作全軍耳目，徐徐前進，如遇敵車時，主帥令左右兩路殺人，包抄敵軍于內，然后騎射并用而取勝。

坑弈之陣，又叫陷穿之陣。主要利用敵軍必經的山間小道，事先挖一些坑洞，在坑洞之上做一些偽裝，然后誘敵而過，將敵軍陷入坑洞之中，然后生擒之。

鉤援之陣，亦叫鉤梯之陣。此陣用于攻城，先在長桿頂端安裝上一些鐵鉤，然后將鐵鉤伸到敵城墻之上沿，后命其勇士攀援而上，在敵城墻上打開一個缺口，為后續部隊攻城創造有利條件。

沖乘之陣，主要用于攻城時。若遇敵城墻高而薄的城地，在敵城墻下，命士兵用重車連續沖撞城墻，一旦對方城墻被摧毀，前鋒勇士沖入城內，以短兵相接而取勝。

鉤車之陣，主要用鉤車攻擊對方的城樓，以弓箭手作掩護，然后用云梯將鉤車送至對方城樓的邊沿處，造成城樓上的敵軍束手無策。有時還與挖地道同時使用，這樣里應外合，一舉消滅敵人。

最后一陣為鳥云之陣。其陣法如鳥之聚散無常，云之行止莫測，時而鳥散云合，時而云散鳥聚，以陣之變化無窮，誘敵于迷惑之狀，然后在亂中求勝。

據《鈦平御覽》兵部陣法云：

北魏文成帝和平二年(公元461年)制訂戰陣之法有十余條，因大儺曜兵。有飛龍，騰蛇，魚麗之變，以示威武。

北魏和平二年，源賀根據先儒著述，再結合自己長期的作戰經驗，完成了兵法《十二陣圖》，呈送給北魏文成帝拓跋浚御覽，時至農歷臘月，文成帝命太子拓跋弘(即后來的獻文帝)，組織宮中的衛隊，將十二陣法以儺戲表演，其場面非常熱烈壯觀，受到了當時皇帝及文武百官的好評。這里要說明，什么是儺戲?所謂儺戲，又叫做儺舞，其表演形式比較簡單，表演時間一般在農歷冬月或臘月。據《呂氏春秋·季冬》記載：

大儺，逐盡陰氣而陽道也，今人在臘歲前一日，敲鼓驅疫，謂之儺戲，逐除是也。

儺戲在表演前，每人頭戴一頂事先雕好的面具(即臉殼子)，其形象比較嚇人，如鬼頭像，二郎像，也有虎頭像，蛇形像，魚頭像，龍頭像等。起跳時，一般由年長者敲鑼起舞，表演動作隨鑼聲和鼓點起落，到高潮時，由其他人幫腔吶喊，或唱山歌或學獸吼，因此道具和樂器比較單一，其目的是用來驅鬼鎮邪，預祝來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萬事吉祥，百姓平安。

兩代皇帝觀看之后，非常高興，當著當朝的文武百官和全軍將士，大加贊賞，并予嘉獎。

總之，源賀不愧為北魏的一代名臣，自樂都投靠北魏王朝后，隨太武帝拓跋燾征討山胡，后又征服涼州，招慰姑臧，繼又南征，大敗劉宋大軍，晉爵為公，最后拜為殿中尚書。文成帝時，以定策勛，更封為王。后出冀州刺史，改封隴西王，拜太尉。獻文帝時，將禪位于京兆拓跋子推，源賀乃固諫之，遂使拓跋宏繼皇帝位。

太和三年(公元479年)秋，源賀自己感到年事已高，在世時日不多了，于是遺訓子孫：

吾頃以老患辭事，不悟天慈降恩，爵逮于安。汝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毋嫉女石，凝思問，言思審，行思恭，服思度；遏惡揚善，親賢遠佞；目觀必真，耳屬必正；誠勤以事君，清約以行己，吾終之后，所葬時服單櫝，足申孝心，芻靈明器，一無用也。

同年九月，一代名臣辭世，享年七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