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手機響起時,我正在醫院做著檢查,是的,我懷孕了,這個孩子,我決定留下。因為我和杜宇準備在月底結婚。孩子來得正是時候,我們終于有了愛情的結晶。我輕輕的撫摸著肚子,對自己說:“落沙,你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電話響了,那頭傳來了一個女孩稚嫩的聲音,約我到一個叫“美麗心情”的地方見面。
坐在這個布置得很唯美的茶吧里,此刻我已經沒有了喝茶的心情。小女孩很漂亮,大約10歲的樣子,眼睛紅腫,明顯是哭過了的,卻已經有了大人的語氣:“你不能和我爸爸結婚,我媽媽很愛他。”眉宇之間,是有杜宇的影子。
我心里一震,此時此刻,我還能說什么。我怎么也沒有想到,即將要和我結婚的杜宇,原來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原來以為被幸福包圍的我,變成了可恨的第三者。面對這個頗似杜宇的孩子,我只是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后木呆的超身,恍惚的離開。
“沙沙,你聽我說,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你聽我說……”我掛斷電話,把卡取出來,狠狠扔出去。
走進黑暗陰潮的小巷子,我的心冰冷到極點。從一樓爬到七樓,我的腳怎么也使不出力氣,我哆嗦的拿起鑰匙開門。床上赫然還躺著一件白色的婚紗。早上的時候,我還偷偷地試穿過。花了我三個月的工資。想撕碎,布料卻異常結實,文風不動。早上的時候,杜宇還說明天帶我去見他的父母。我轉身打開衣柜,收拾衣物,一件件地疊好,仿佛折疊所有的往事。然后放進行李箱。站在窗邊發呆,我還未從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中回過神。無論如何,我也不相信,杜宇是這樣的人。即使是一個演員,也不可能把五年_的雙簧大戲演得天衣無縫。我需要時間來讓自己冷靜。從20歲到25歲,耗盡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我不能夠這樣輕易放棄。
凌晨時分,杜宇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屋,沒有開燈。我假裝睡著。他輕輕的洗漱好,靜靜的躺在我身邊,一聲不吭。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異常,他輕輕地從后面樓住我的腰,把我的頭放在他的胳膊上。這個動作如此連貫,讓我不經打了個冷顫。我想,他曾經也是那樣溫柔地呵護他的妻子吧。
黑暗的房間里,我淚如雨下,一閉上眼睛,出現在腦海里的總是同一組畫面:杜宇與某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在某年某月在某個教堂里宣誓,然后在無數個黑夜里甜蜜的歡愛,再然后那女人給她生了個漂亮的女孩。現在那個女孩終于長大懂事了,她對我說:“你不能和我爸爸結婚,我媽媽很愛他。”一切的一切,在我腦海里反復回放,讓我痛苦非常。
沒有房子,沒有積蓄,沒有父母的祝福。一切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但那個10歲女孩的眉眼,深深地刺傷了我。摸著腹中的小生命,我該拿什么給他幸福。
可我錯了,第二天醒來,杜宇已經不見了,桌上留有一張紙條,上面草草地寫著幾個字“親愛的,我走了,對不起!”剎時間,我的心撕成碎片,像眼淚一樣悲傷傾瀉成河。杜宇他還是走了,連我罵他的機會都不屑給予。
我在空曠的房子里,幾近瘋狂地喝酒,然后大罵:“杜宇你這個騙子!你遲早不得好死。”我把杜宇的東西掃進盒子,丟進垃圾桶。然后搬離這個曾經一度恍若天堂的國度。
(二)
再見杜宇,是在醫院,我的肚子已經六個月大了。他摟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小心翼翼走過走廊。看到我,他似乎很驚訝,內疚與無奈寫滿了他的臉。擦肩而過,他卻始終沒有和我說一句話。我緊緊的咬著嘴唇,直到鮮血從嘴里流出。我很想走到他前面,給他一耳光,可是此時做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
孩子在第八個月早產,很不幸,在出生后的五個小時便死亡了,醒來后的我顧不得身體的疼痛,抱著孩子的尸體痛哭不已。沒有人知道,我五年的感情,以這樣的方式終結。
沒有了他和孩子的日子,我開始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尋找丟失的一切。我學會了陽光般的微笑,有了很多的朋友,我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安排的滿滿的,讓自己每天都很充實,周末,我拿起曾經放下已久的化妝品,把自己打扮得嫵媚動人。我學會了喝酒,每次半夜里醉了,便會拿出我們唯一的照片,想起曾經他給的纏綿,淚如堤決,然而,轉念一想他說的“對不起”我的心又冷如冰窖。
(三)
三年后,我結婚了,是一個很優秀且非常愛我的男人。每天為我做美味的飯菜。把我當作手心里的寶貝。遇見他,我再也沒有偷偷掉眼淚。他知道我所有的故事,不介意我曾經深愛過一個人,甚至到如今還恨著,因為他明白我的心,就如明白自己的一樣。
結婚的時候,杜宇帶著他的寶貝女兒來了。我沒有給他請柬,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消息的,三年不見,杜宇瘦了,他的女兒已經是亭亭玉立,可以想象她的母親年輕的時候,曾是多么的美麗動人,
杜宇端著酒杯,慢慢走到我面前,他說:“沙沙,你一定要幸福,”
我一口氣干盡:“你放心,我只會越來越幸福。”
我的丈夫關切地問我:“沒事情吧?
我笑笑說:“沒事。有你在,我怎么會有事情呢。”
我挽著丈夫的手,走開。隱約看見杜宇閃爍的痛苦。
是第二天,在醫院里,見到杜宇最后一面,車禍。他緊緊的拉著我的手,吃力的說著“親愛的……對不起。”然后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那個女人帶著一個三歲的男孩,也來了。她啼不成聲地叫他:“哥……”我的丈夫不解的看著她,卻并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把我擁入懷中。眼淚,終于從我的眼角流出,丈夫體貼地為我擦著。他說:“親愛的,他已經走了,原諒他吧!”可此時的我卻不可抑制地搖頭,拉著丈夫的手說:“不是這樣子的!”便泣不成聲了。
杜宇的葬禮,我還是參加了。五年的感情,早在孩子死掉的時候,就應該告一段落。我靜靜地看著墓碑上杜宇溫暖的笑,心里一沉,卻終究沒有流一滴淚。我的丈夫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走出墓地的時候,遇見杜宇的女兒,她拉住我的衣襟不放,聲淚俱下:“都是你,害死了我爸爸,如果不是去參加你的婚禮,他就不會一個人去喝酒……”然后昏過去了。我和丈夫把她送進醫院。
杜宇的妹妹和我說:“這孩子可憐,剛出生就被心狠的父母丟棄。是我哥當年不顧父母的反對,好心收留了她。可是心好又怎樣,先是癌癥,女朋友又離開了,好不容易癌癥控制了,卻又是車禍。”
此時的我,心如針扎,淚如泉涌。
其實我早就明白,杜宇的妹妹,我很早就見過,是在杜宇走后遺留的全家福里。我也不在乎他有一個女兒,哪怕真的是他親生的。我不能夠原諒的是,當年他一句話都不說,留下一個紙條就走了。我不應該詛咒他不得好死。我也恨自己,為什么那么愛一個人,卻如此任性,連他唯一的血脈都沒有辦法保不住。
看著黑幕下星星,遙遠而冷清。眼淚,已經止不住了,丈夫心疼的擁著我,口里說著:“親愛的,我會愛你一生一世的,我不會再讓你流眼淚的!”而我,則緊緊地靠在丈夫的懷里。因為,我記得杜宇曾所說過的每一句話,而最后的一句便是:親愛的,你一定要幸福!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