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地下市委（連載）

7

省、市工委剛成立不久，領導被服廠工人罷工斗爭取得了勝利，地下黨又經受了一場嚴峻斗爭的考驗，變得更加成熟。在斗爭勝利的形勢下，曾悖主持召開了省市工委委員會議，主要內容由劉實報告被服廠工人罷工斗爭取得勝利的經驗與今后開展工人愛國民主運動的意見。參加會議有陳克東、劉實、李聲簧、杜子才、王爾杰等。

劉實只用了20分種時間匯報完了。

曾悖緊緊握住劉實的手說：“你辛苦了。”戰友一句樸實無華的慰籍，劉實感到心窩暖融融的。接著陳克東、李聲簧、杜子才、王爾杰等分別和劉實握手。他們清楚，這場斗爭的勝利，是地下黨的勝利。他們相互握握手，說幾句暖心話，互相鼓勵，戰斗力量就增強，堡壘更堅固，曾悖和他的戰友們都懂得這一點。

不久，地下黨發展張彥和傅言法入黨，在被服廠建立了第一個黨支部，鄧祥兼任書記。張彥和傅言法分別擔任副書記、組織委員和宣傳委員。

這期間，陳克東向曾悖匯報幾個月來開辟湖北境內大江兩岸工作情況。在短短幾個月里，陳克東實在辛苦，不管白天黑夜，寒風刺骨，還是刮風下雨，都在大江兩岸奔波勞碌，沿著長江兩岸，一會到廣濟，一會到黃石，今天跑大冶，明天到漢陽，再奔岳陽，又轉折沙市，接著趕往石首、公安，立即返回大冶，一陣子跑東邊，一陣子跑西邊。幾個月來，沒好好吃過一餐飯，也沒安安穩穩睡過一次覺。累啊，但他從不言累?？偸侨找蛊疵賱谥ぷ髦Ｋ木窨偸呛茱枬M，精力總是很旺盛，思想情緒也總是很樂觀。他想到的是圓滿完成黨組織交給的任務。累一點，苦一點，沒啥。

“克東同志，這段時間，你辛苦了?！痹ｓw味著說。陳克東微笑著說沒什么，年青人會跑路，并不覺得怎么辛苦。曾悖問：“兩岸的情況怎么樣?”

“黃石、大冶、廣濟、漢陽、岳陽、公安、石首、沙市等地的關系接起來了?！标惪藮|有條不紊地說，“大冶已經建立了地下縣委，在湖南長沙建立了一個特支?！?/p>

“啊，開辟工作進展很快呀!”曾悖滿意地說，“在這些接上關系和建立了組織的地方，你給他們布置了什么任務沒有?或者提出什么要求沒有?”

陳克東匯報說：“我要求他們注意隱蔽，團結好和組織好群眾，大軍南下，立即接應。”

曾悖沉思片刻說：“他們熟悉當地地理環境和交通路線，應安排他們調查敵軍的設防、裝備和彈藥、物資倉庫，到時候，配合大軍順利渡江。”

要求很明確，任務也很具體。陳克東深知曾悖所說之事極其重要。他對曾悖說，他很快離開武漢，盡快到大江兩岸去，布置落實新的任務。他知道，大軍三月渡江，時間迫在眉睫，刻不容緩。

陳克東又步履匆匆走了。

到了1948年元月，武漢的天氣十分寒冷。老天爺連續下了幾天大雪，有的地方雪深盈尺，呼嘯的北風刮得枯葉瑟瑟作響，寒氣逼人。然而武漢的工人罷工運動轟轟烈烈，如火如荼。硚口被服廠工人們掀起第二次大罷工；江岸鐵路工人、武漢一紗廠、武漢十三兵工廠等相繼爆發了不同規模的罷工斗爭。主管工運的劉實日夜忙于工人罷工運動，每天奔走于大江南北，親自領導工人與敵人作斗爭，他在城里并不比在大江兩岸的陳克東輕松。他是個組織觀念很強的同志，每隔一段時間或工作中遇到重大問題，便及時向曾悖匯報請示，主動聽取領導的意見。

“這段時間怎么樣?”曾悖見劉實坐下來，從容地問。

王一南抱著寶貝兒子，給劉實端茶送水。

劉實接過王一南遞過來的茶水，輕呷一口，立即覺得一股溫暖的熱流從喉管直下，他抿了一下嘴唇說：“我今天來，想匯報武漢工運情況?！?/p>

曾悖高興地說：“好啊，我正想了解工運這方面的情況。”

劉實說：“那我先匯報被服廠工人的第二次罷工斗爭，然后再談江岸機廠和武漢一紗廠工人罷工。”

曾悖：“行，今天我們長談。你說，我聽?！?/p>

劉實開始談被服廠工人第二次罷工的起因。硚口被服廠的工友們以為第一次罷工斗爭取得了勝利，敵人會乖乖地按協定辦事，按照市場物價調整工資和發放拖欠的獎金?？墒菑S方借口成衣是裁剪、縫紉兩場工人做出來的，只給他們補發獎金，輔助工場工人的獎金卻被克扣了，尤其是原答應按物價調整工資。到了發工資時不兌現。然而物價飛漲，工人怎么養家糊口?怎么活命哪?于是工友們迅速聯合起來，舉行第二次大罷工。

廠地下黨支部鄧祥、張彥和傅言法等同志，想到全廠工人罷工一天，至少要減少上萬套成衣，這天寒地凍的天氣，敵軍前方部隊缺衣御寒，勢必影響戰斗力，這對我們的子弟兵是個有力的配合。他們商量決定，充分發動群眾，結合本廠的具體情況，開展反饑餓、反迫害、反美帝的罷工斗爭。

黨組織以工人代表的名義，先給被服廠新任廠長魏劍白寫一份報告：要求廠長按物價調整工資，補發克扣工人的獎金，并要求增加工資，不然在物價狂漲，貨幣貶值情況下我們工人就難以活命。請廠長盡快答復?？墒俏簞Π卓戳藞蟾?，置之不理，他以陪伴美國友人為名，跑到漢口血花世界(即民眾樂園)快活去了。黨組織代替工人連寫6份報告給魏劍白，他仍不答復。黨支部組織發動幾千工人，呼啦一下包圍了辦公樓，督察室的特務和高級職員以及他們的警衛，如臨大敵，快速跑上陽臺端槍對準怒吼的工人，魏劍白有恃無恐，打起官腔來：“你們來有什么事?”

“有事找你解決!”工友們齊聲吼起來。“我們寫的報告，你為什么不回答?”

魏劍白說他這些天，一直忙于陪美國友人去了，報告還沒來得及看。工友們揮舞著拳頭，大聲呼喊，說魏劍白誑鬼，欺詐。逼得魏劍白粗粗喘氣，惡狠狠地說，現在的時局天下大亂，不說全國，就說武漢好了，周圍幾十里，是什么情況呢?都是共產黨!武漢市內，能沒有他們的人嗎?不說武漢，就在我們廠里，我不說你們也知道，希望你們不要讓人家當槍使，被人家利用，上人家的當!

張彥挺身而出，揭露魏劍白的險惡用心，指出他對代表提出的問題，不想答復，存心拿共產黨來威脅我們工人，徐福海剛制造一一·七血案，我們死難的弟兄丁海泉和蔡紹倪血跡尚未干，你魏劍白又想制造新的慘案，再拿我們開刀!工友們群情激憤，怒向陽臺上的魏劍白，怒吼聲似排山倒海。魏劍白連忙表白，他魏某人決不那么做。工友們揮動手指向陽臺端槍瞄準工人的衛隊，一個個怒火沖天，昂首挺胸，解開衣服，袒露胸脯，齊聲高呼：

“打!有種就朝這開槍!”

“朝這里打呀!”

“我們工人是殺不完殺不絕的!”

魏劍白看到工人聲勢浩大，且一個個怒不可遏，此時此刻，他們就象一堆炸藥，一點火，就會轟然爆炸，那后果不堪設想。他迅速揮開衛隊，態度馬上變了，裝出一副同情工人的嘴臉說，師傅們呀，我不是不顧大家的死活哪，你們的要求，增加百分之百工資，還按物價調整工資，補發克扣獎金等等，這些情況我已向國府呈報過，而這次只能增加百分之二十，這是蔣委員長親自批的，我有什么辦法?不然我同大家一道去南京請求委員長。

“好。我們等你帶我們去南京請示委員長!”傅言法立即抓住了姓魏的話柄大聲說：“廠長，你說，我們等你多久?”魏劍白說趕緊安排。傅言法一揮手，幾千工人齊刷刷地跟著他走了。

魏劍白的眼睛緊緊盯住張彥和傅言法看，咬咬牙，臉上露出了殺機。

“等一等?！币恢弊J真聽劉實匯報的曾悖，聽到這里，截住問：“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劉實回答說：“前兩天的事?！闭f完，靜靜地望著曾悖。

曾悖沉思著說：“看來，張彥和傅言法已經暴露了身份，敵人不會輕易放過他們，趕快告訴他們，敵人很可能向他們倆下毒手，要格外注意安全?！毕肓讼胗盅a充說，“我考慮最好盡快安排他們轉移。”

劉實沉默半晌說：“可是眼下他們正在領導幾千工人與敵開展斗爭，現已進入談判階段，他們一旦轉移離開，那……”

曾悖說：“自從全國出現兩個轉折點后，敵人處在最后掙扎階段，他們在蔣管區一定加緊鎮壓，而且逐步變得更加瘋狂。在這種情勢下，為了積蓄力量，我們應改變斗爭的策略。”

“好。我今晚找鄧祥、張彥和傅言法開會商量，安排張、傅的轉移工作?！眲嵗^續向曾悖匯報說：“下面，我談談江岸鐵路地下支部，領導工運的情況。”

江岸鐵路地下支部書記是史漢生，組織委員張正楷，宣傳委員危迪生。他們在江岸鐵路地區以江岸機廠和機務段為中心，領導工人圍繞著反饑餓、反迫害、反內戰開展活動，逐步地引導工人群眾從經濟到政治，從小范圍到大規模，從秘密活動到利用合法形式公開進行群眾性斗爭。

國民黨為了阻止人民解放軍南下，加緊了軍運，而軍運時常以偽裝方式進行。史漢生、張正楷和危迪生他們摸清了敵人的行動，即布置一些懂技術的骨干分子去破壞敵人的軍運機車。他們將機車上的關鍵部件“注水器”中的竹節筒和噴氣嘴故意不裝緊，機車經過短途運行、震動，造成自然松馳，失掉往鍋爐注水的能力。在修理機車水箱的進水伐門時，師傅們把水伐芯的開口銷前口不拔開。這樣讓機車運行中震動自然脫落，伐心掉下來自行關閉伐口，造成無水源供給鍋爐，火車只好中途熄火，放氣，變成了死火車。國民黨兵急得跳腳，那些當官的亂嚷亂吼。死火車開不動，找誰負責呢?因為人為的技術故障，既不能被發現，又找不到責任人。史漢生他們巧妙地破壞了敵人的軍運。支援了前線為解放全中國而戰的子弟兵。

“嘿，史漢生他們干得真漂亮!”聽到這里，曾悖不禁高興地叫絕。

劉實說：“后面還有更精彩的呢!”

曾悖連忙說：“好啊，那你快說來聽聽?！?/p>

劉實說，春上，鐵路職工發放制服，平漢路局長夏光宇想大撈一把，妄圖侵吞這批布料。職員的制服發放之后，工人的布扣住不發，這就引起工友們強烈不滿。你知道，江岸鐵路地區擁有13000多名員工，工人有上萬之眾，豈能輕易放過夏光宇，于是群起而攻之。史漢生、張正楷和危迪生他們一商量，決定抓住夏光宇扣發工人布料事件，充分發動群眾，開展反迫害、反饑餓群眾斗爭。

經過積極分子宣傳鼓動，工人群眾聚集在廠門口，一個個怒氣沖沖，大聲嚷嚷，要找工會要布去。人越聚越多，越多聲勢越大，不到吃一頓飯功夫，2000多工友擠滿了大門口坪地。

“走!找工會要布去!”

“走啊，我們向工會要布去!”

已經忿怒的工人師傅，象潮水涌向偽工會。他們來到偽工會門前，高呼口號，喊聲如雷，聲勢浩大。偽工會頭目肖漢庭出現在臺階上，看到工人黑壓壓一大片，便說都是自己人，有話好說，用不著大動肝火。工友們不聽他的花言巧語，強烈要求他把私藏的工人布料拿出來還給工人。肖漢庭說此事與工會無關，不發制服給工人弟兄，完完全全是夏光宇局長所為。

這時，工人們喊叫聲更加激烈，更加響亮，如若不還給工人的布料，工友們立馬沖進工會。

“好，你們不相信我的話，我和你們一起找夏光宇去!”肖漢庭大聲說。

“好，我們一起去找夏光宇!”工友們齊聲吼叫。

一列滿載工人的列車直奔大智門車站停住。

夏光宇看到工人群情激憤，那情勢要跟他拼命來了。他知道，這兩年武漢地區的學潮風起云涌，工潮一浪接一浪掀起，眼前的工人一個個忿怒不已，弄不好，就會象被服廠徐福海那樣的下場。于是，他向工人群眾道歉，答應將布料交由工會給包商做好制服就發給工人。劉松山、肖漢庭認為可以從中搞一筆，當場表示同意。這樣，夏、劉、肖就可以共同分肥。工友們很快識破他們的陰謀詭計，堅決要求將布料全部發給工人，手工費也要如數發下。迫于工人群眾的壓力，夏光宇只好答應。最后劉實說：“這次斗爭，使鐵路交通中斷了3個多小時，破壞了敵人的軍運計劃?！?/p>

“干得很出色?！痹７Q贊道。接著，他關切地問：“史漢生、張正楷和危迪生他們安全嗎?”

劉實：“日前他們的處境不好?！?/p>

曾悖著緊問：“是不是他們暴露了身份?”

劉實：“沒有。但敵人開始懷疑危迪生、史漢生是共產黨了?！?/p>

曾惇問：“是不是敵人發現他們有什么活動。從而產生懷疑他們是共產黨?”

在江岸的國民黨中統、軍統、社會部的特務們并沒有抓到史漢生、危迪生什么把柄。敵特只認為江岸鐵路地區兩次聲援被服廠罷工斗爭，工人們情緒很高，行動迅速，一呼百應，高呼的口號統一。同時在江岸鐵路發現有人轉抄和編寫傳單標語。尤其是江岸機廠幾次工潮爆發，工人群眾很快就集結起來，行動堅決，若無人煽動操縱，斷斷不可能這樣。敵人根據這些跡象分析，認定江岸鐵路地區肯定有共產黨在活動。

那么誰是共產黨呢?敵特首先懷疑對象是危迪生。為么事懷疑他呢?敵人知道危迪生在新四軍部隊干過，即便危迪生是經過國民黨市黨部辦手續回來的，但敵人懷疑他就是共產黨，于是決定先拿他開刀，然后順藤摸瓜，一個個把共產黨挖出來。

特務把危迪生叫到國民黨督導段，揪問他從宣化店回來干了些什么?危迪生回答說，廠長、監工員、領班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特務拍桌踢椅咆哮起來，要危迪生交代共產黨叫他干過哪些事。

危迪生曉得狗特務并沒有抓住他什么真憑實據，便理直氣壯地說，誰都知道，他是從新四軍回來的，可當兵是為了吃飯，當工人干活也是為了吃飯。他不管黨不黨的，天下吃飽肚子第一黨。

敵人沒有從危迪生口里找到證據，把他放了。然而史漢生卻被特務盯上了。史漢生平時非常注意隱蔽，少說話，多干活，敵特分子怎么把觸角指向他呢?皆因史漢生經常買《大剛報》看，還常給工友們念報紙，特別是《大剛報》發表一篇題為《平漢鐵路克扣工人制服布的真相》文章。如果不了解本單位情況的人，斷不能寫得出來，那么誰是本文作者呢?特務們到處亂竄，聞風摸底，發現史漢生喜歡看報，尤其愛看《大剛報》，所以就懷疑到史漢生的頭上了。

特務把史漢生叫到辦公室進行盤問，這史漢生經過風浪見過世面的人，遇事鎮定自若，說話有條不紊，敵人問話，他對答如流。問去問來，特務們毫無所獲，只好作罷。

然而，地下黨支部明白。盡管危迪生和史漢生雖僥幸脫身，沒有受到敵人的迫害，但已充分認識到形勢逐漸走向艱難，特務們已在密切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稍有不慎，難說身陷囹圄，危及生命，威脅到黨組織的安全。

“你是否妥善處理了他們的問題?”曾悖關心地問劉實。

劉實如實匯報說：“我們分析研究過，敵人的眼睛不會從危迪生的身上移開，決定危迪生撤出江岸機廠?？伤麆側⑵奚樱螞r這么一走，不僅不能了事，而且證實他就是共產黨，勢必引起敵特的更大疑心和追查?！?/p>

“這樣判斷是正確的?！痹Ｕf，“讓他撤離等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要停止他的黨務活動?！?/p>

“是的?！眲嵳f，“我們決定，暫停止他黨的關系，斷絕他和一切黨員和積極分子來往。以確保地下黨支部的安全?！?/p>

曾悖又問：“那么，史漢生同志作何安排?”

劉實：“經研究決定，史漢生同志撤出江岸地區?！?/p>

曾悖：“這樣，地下黨支部只剩下張正楷了，組織不健全呀!”

劉實：“后來，我們在江岸重建地下支部，由蔡杰任書記，張正楷任副書記，馬鴻緒、胡封奎分別擔任組織委員和宣傳委員?！?/p>

曾悖點點頭認可劉實的做法。問：“現在是不是該說說武昌一紗廠的情況了?”

劉實說：“武昌一紗，工人群眾因老板欠薪、克扣工人工錢，不斷掀起罷工斗爭……”

“劉實同志，”被服廠地下支部負責與市工委聯絡的小王同志，來到曾悖家里，見到劉實報告說，“鄧祥、張彥和傅言法有很急的事，請你去，他們在老地方等你?！?/p>

曾悖見小王十萬火急，就知不能再讓劉實繼續匯報了，叫劉實快去，武昌一紗廠工運之事改天再說。

劉實心知鄧祥他們在等他，等人之事最令人心煩，有急事等人更是心急如焚，許許多多的人都有這種體驗，所以劉實立馬離去……

8

1948年3月，劉鄧、陳粟、陳謝三路大軍南進，隨即轉戰江淮河漢，形成品字形的態勢，進而完成面的占領，建立了強大的中原解放區，起了決定性的戰略作用。國民黨處在挨打的境地。由于國民黨面臨處處挨打局面，戰場上每每慘敗，節節潰退，蔣管區的敵人也處在最后掙扎。從武漢地區來說，敵特加緊了鎮壓活動。原以為大軍南下3月渡江，卻沒有。敵人對地下黨的破壞和鎮壓比以前更加瘋狂。

鄧祥和張彥、傅言法指派小王急急忙忙找劉實，就是緊急商議張彥和傅言法撤退事宜。敵人把他們兩個盯得很緊，時時刻刻有可能慘遭毒手。劉實盡快地安排了他們轉移。

在這期間，上海局派地下黨員宋洛、廖慶中、王延曾等同志來漢。接著，又派青年組地下黨員金本富、張敏、張靖林等來漢，目的加強武漢地下斗爭的力量。這時，在敵人瘋狂鎮壓情勢下，武漢地下黨抓緊時機建立中共武昌紅十字會補習學校地下印刷所黨支部，由周濟任書記。后劉實調周濟到衡陽工作，擔任衡陽直屬支部書記。由肖惠接任武昌紅補校地下印刷所支部書記。與此同時，中共漢口中學教師支部建立，杜子才兼任書記。不久，為加強武漢工作，地下黨調整工作機構，原學生運動委員會改稱學生工作組，由劉實、王爾杰、金本富組成。撤銷文教委，分設文化、教育兩個工作組。文化工作組組長杜子才，成員朱康侯、童式一。教育工作組組長杜子才，成員羅明、張師韓。另增設職青工作組，由肖惠負責?？傊?，敵人日夜不停地四處搜捕共產黨和進步人士，地下黨爭分奪秒秘密建立各級黨的組織機構。敵我雙方針鋒相對，地下黨跟敵人斗智斗勇，他們的確像山澗泉水，里面在悄悄流動，外面難以察覺。

然而，地下黨在武漢江城地區經兩年的發展，隊伍逐漸壯大，活動覆蓋面擴展，黨組織遍及武漢三鎮，敵特分子終于發現了漢陽武工隊的活動，漢陽武工隊遭到敵人破壞。

去年11月，地下黨成立省、市工委之時，為配合解放軍3月渡江而決定建立武工隊，陳克東交由岳建中籌建這支武裝力量，經一段時間的組建，拉起一支20多人的人馬，在漢陽七肖灣一所小學成立，政委岳建中，隊長范定一(后叛變)。漢陽武工隊改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川漢沔游擊第二支隊。

這支隊伍曾準備繳奪鄉公所和民團的武器，但都沒有成功。有一天，岳建中他們在一家茶館開會，人未到齊，這時被特務發現。這個特務不知太高興還是嘴巴不緊，把要抓岳建中他們的消息透露給別的人，恰巧被同情共產黨的群眾聽到，立即告訴岳建中，他們聽說特務要抓人，把他們嚇壞了，趕緊往武漢跑。曾悖他們得知這一消息，立即開會分析研究敵情，認為岳建中他們跑來武漢，特務有可能跟蹤而來，這就嚴重地危及到武漢地下黨組織和領導人的安全。曾悖立即采取緊急措施，一是馬上通知有關人員迅速轉移；二是秘令岳建中等前往長沙和鄂中隱蔽；三是漢陽武工隊立即停止活動，盡快轉移外地。實施了這幾條行之有效措施，使敵特一無所獲。只是武工隊向外地轉移時，由于叛徒出賣，先后有8名隊員被捕。

曾悖和劉實、陳克東等同志，針對漢陽武工隊遭到敵人破壞的事件，開碰頭會，研究敵特加緊搜捕破壞共產黨地下組織活動情形，及時作出決定，要求各地下支部領導人和黨員，切實注意隱蔽，千萬不可大意。尤其是開展活動，要格外注意隱秘。

豈料，1948年4月，漢陽武工隊被敵人破壞。6月，武昌黃鶴樓附近的紅十字會補習學校黨組織又被敵人破壞，肖惠等人被捕，嚴重威脅到整個武漢地下黨組織和領導人曾悖、陳克東、劉實、杜子才等同志的安全。

這里先說被捕的肖惠，又叫景惠、韓大文。其畢業于國立戲劇學校，1945年7月在重慶新華日報登記，即到湖北大悟我軍當演員。第二年進宣化店民主建國大學學習，入黨。接著被派到武漢，先后在武昌私立樹人、開明兩所中學任教，被捕前在武昌紅十字會補習學校當英語教員作掩護。此人思想左傾，言行暴露。他秘密組織一個讀書小組，這些人經常出入于中山公園，高談闊論，被特務發現跟蹤。

有一天，他們中有兩個人在人街上逛，碰到了特務，他們希圖擺脫跟蹤，卻無法擺脫，被特務以“行動可疑”逮捕。經敵人審訊，他們供出了肖惠及其地址武昌斗級營66號紅十字補習學校。敵人立即逮捕肖惠，一陣嚴刑拷打，肖惠吃不消，又供出其他人員，敵人一共抓了包括肖惠在內14人，其中有3名黨員。特務們還在他們的住處搜出一批文件，其中有《論自由主義》、《反對黨八股》、《論聯合政府》、《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土改特輯》、《轉折點后湖北的形勢和任務》等。國民黨特刑庭以此作為肖惠等人的確鑿罪證。

肖惠被捕，陳克東老兄并不知情，他因籌辦地下印刷所特地去紅補校，進門發現設置的警號沒了，頓時感到不妙，欲退不能，欲進卻步，多年的地下斗爭經驗使他明白，此時此刻，走進了大門，真的有問題，想逃是逃不脫的，敵人肯定早有埋伏。這么想來，他鎮定地往里走。經過教室門口，發現學生都神色異樣，他立即認定這里出了問題，他硬著頭皮朝辦公室走之。進辦公室一看，一片狼籍，桌椅東歪西倒，果真出了問題。他轉身往外走，埋伏的狗特務跳了出來，把他攔?。骸案墒裁吹?說!”陳克東是從血雨腥風滾打出來的地下工作者，面對兇惡的敵人，毫無懼色，鎮靜從容回答：“我是來報考家庭教師的?！碧貏摘熜枺骸澳阍趺粗肋@里招考家庭教師?”陳克東據理說：“我怎么知道，你沒有看到學校門口貼了一張招家庭教師的廣告嗎?”特務們仍不相信他，氣勢洶洶問：“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說!”陳克東想到身上帶有一張省政府陸近誠處長的名片，掏出來亮給特務們看：“我是陸處長的秘書。你們想怎么的?”特務們看了名片，又見他的口氣很硬，也就相信他是陸處長的秘書。特務們曉得，省政府大處長誰敢惹?惹了，吃不完兜著走。把陳克東放走了。

陳克東離開紅補校，急急忙忙從武昌趕到漢口，把肖惠等人被捕的消息告訴了曾惇。在這非常緊急情況下，來不及召集劉實和李聲簧他們一起開會研究對策。當下，他和陳克東商議，決定立即分頭通知有關人員轉移。曾悖首先想到杜子才。這杜子才是曾悖的聯系人，而肖惠是杜子才的直接聯系人。肖惠被捕，杜子才必受殃及。救人如救火，分秒必爭。

曾悖曉得杜子才夫婦住在漢口一家廟里，作為暫時安身之所。他緊步前去，走到廟里，發現警號已撤，不禁心里撲通一下，莫非杜子才也被捕了么?他穩了穩神繼續往廟里走，來到菩薩跟前，迅速掃視四周，給菩薩燒了幾柱香，跪拜時佯裝虔誠，再暗暗審視周圍動靜，未發現有異常情況，趕緊跑出廟來。后來方知，原來杜子才比曾悖先得到肖惠被捕的消息，火速返回廟里和妻子一同轉移，并將暗號撤掉了。曾悖未知，虛驚一場。

曾悖和陳克東分頭通知有關人員轉移后，即派人通知打入漢口地方法院任實習推事的地下黨員王千弓同志，設法了解被捕人員在審訊中的供詞和獄中表現，以便采取相應的措施，把由于肖惠等人被捕而帶來的損失減少到盡可能低的限度。同時，地下黨組織決定，基于敵人進行瘋狂的鎮壓，為保存革命力量，暫停搞大規模的群眾運動，以免遭到不必要損失。

王千弓接到地下黨組織指示，想方設法去摸清敵人意圖，了解肖惠等人在審訊中的供詞和表現。當時偽法院里未發展黨員，也沒有建立黨的外圍組織，他只好憑借“實習推事”的合法身份，打著求教和通過典型案件學習“六法全書”的晃子。在審訊時參與旁聽，并和主審推事從法律觀點上對案件進行探討。所以，肖惠等受審時，他都在場旁聽。

肖惠等人在敵人法庭上，沒有骨氣，沒有共產黨員氣節，他們相互指證，彼此出賣。受審的14人，有4人宣判無罪，4人免訴，其余6人以“意圖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之罪被判了徒刑。肖惠被判元期徒刑。王千弓速將肖惠等人的情況提供給地下黨組織。

正處在敵人鎮壓高峰之時，上級還從北京清華大學抽調一批學生來漢，如尚嘉齊、呂乃強等。曾悖又喜又憂。喜，錢瑛大姐關心武漢地下斗爭，源源不斷給武漢地下黨組織增添生力軍，輸送新鮮血液，非常感激錢瑛大姐，真乃喜在心頭；憂，眼下敵人實行瘋狂鎮壓，憲特四處流竄，到處搜捕，有的同志暴露了身份已轉移外地，未暴露身份的黨員千方百計隱蔽下來，基于此種白色恐怖，曾悖十分擔心新來漢的同志的安全。此乃他憂之所在。

自從敵人破壞漢陽武工隊和武昌紅補校，逮捕了共產黨員和積極分子共22人，敵人的鎮壓活動更加猖獗一時，然而由于曾悖、劉實和陳克東他們，采取了斷然措施，暫停開展大的群眾運動，加強黨員和骨干分子的隱蔽工作，敵特挖地三尺，毫無所獲。于是敵人把罪惡的魔爪伸向大專院校的師生員工。

1948年7月，武漢地區連日暴雨，漢口后湖一帶變成澤國，受災群眾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生活沒有著落，但武漢當局視而不見，置之不理。武漢地下黨通過各大中院校組織，發動師生到后湖救災救民。武漢大學首先成立“武大學生自治會水災救濟委員會”，立即派出師生到后湖災區，實地調查災情，在武大黨總支書記吳仲炎領導下，負責宣傳的同學趕印《武大新聞》，出版《救災快報》，油印自編自譜的《后湖救災歌》歌曲，并發表《告武漢各界同胞書》等。揭露國民黨反動政府不顧人民群眾死活，致力于打內戰。為救濟受災群眾，同學們在校內募捐，又走出校外，街頭勸募，演劇和義賣。這樣，引起了武漢當局極端不滿，要鎮壓武大師生。

根據武漢地下黨的指示，武大黨總支書記吳仲炎，積極領導師生救災，首當其沖。緊接著各大中院校聯合成立“武漢地區學生救災委員會”。參加單位有武大、華大、藝專、省農學院、商專、醫專、法政學院、省一中、省二女中、首義中學等10多所學校，由武大：華大任常務理事。同學們把武漢三鎮救災活動鬧得有聲有色，熱火朝天。武漢當局對此非常惱火，他們認為這一切是共產黨所為，決定拿武大師生先開刀，殺雞給猴看，實行鎮壓。

武漢地下黨曾悖、劉實他們得知敵人要鎮壓師生，立即通知各校地下黨組織學生和教員參加市郊后湖救災，轉移黨員和積極分子。此時，武漢特刑庭傳訊和逮捕武大一批師生入獄。曾悖立即召集劉實、陳克東、李聲簧、王爾杰、金本富等秘密開會，分析研究敵情，商議對策，營救被捕的師生出獄。

“據我所知?！蓖鯛柦苷f，“被傳訊和逮捕的師生，他們中絕大多數不是黨員和黨的積極分子，敵人抓他們，我覺得很費解。”

劉實說：“這就說明，敵人傳訊和逮捕的人，不是我們內部出了叛徒出賣，而是由特務提供的名單?！?/p>

“劉實同志的判斷是準確的?！苯鸨靖徽f，“前兩天，武大總支書記吳仲炎同志向我匯報工作，并未淡及黨內叛徒問題。所以，我贊同劉實同志的判斷是準確的。”

陳克東接上話題說：“那么，我們就抓住敵人的把柄，揭露他們的罪惡陰謀，指出他們抓去的人都不是共產黨員，是特刑庭企圖用共產黨這頂帽子來迫害廣大師生?！?/p>

“對。”劉實表示贊同，“武大黨組織要盡快組織全校師生員工抗議特刑庭以‘戡亂’為名，傳訊和逮捕學生老師入獄，提出保障人身自由和安全口號。”想了想，又說，“還要敦促周鯁生校長，派出負責人護送傳訊的學生，隨去隨回不扣留關押?！?/p>

大家說到這里，曾悖問王爾杰和金本富，武大放暑假期間，留校學生有多少?

金本富回答說：“有200多名?！?/p>

曾悖思慮著說：“組織同學每天前往拘留所探監，送慰問信，了解特刑庭的動態和被捕同學在獄中的情況?！?/p>

會議決定，武大學生被傳訊被逮捕事件，要盡快以學生會每天出版的“營救快報”公布事件真相，揭露和控訴國民黨特刑庭的罪惡陰謀。同時動員社會媒體披露國民黨迫害師生事件，并懇請國民黨元老李書誠、張難先等知名人士為無辜師生出面說話，早日營救牢中師生出獄。由曾悖、李聲簧負責聯系社會名流李書誠、張難先等出面，到行轅、警備司令部、漢口警察局要求釋放被關押的教員和學生；由王爾杰、金本富等到武大，與武大地下黨組織聯系，發動在校學生輪流探監以及督促學校當局，采取積極措施，確保學生安全。由劉實帶領其他同志前往市郊后湖災區了解學生救災情況。陳克東返回大江兩岸繼續開辟工作。分工負責，迅即秘密行動，充分發揮武漢地下黨堡壘戰斗作用。

經武漢地下黨組織發動武大假期留校學生，同學們群情激憤，紛紛行動起來，展開營救活動。他們分批前往拘留所探監，慰問信、水果、餅干、點心源源不斷送進了特刑庭的拘留所，每天都知道特刑庭的動態和被捕師生在獄中的情況。王千弓也悄悄將特刑庭審訊師生結果送出，交給地下黨組織。

國民黨特刑庭，幾次開庭庭審師生，師生們在敵人的法庭上堅決否認自己是共產黨，更不是什么“匪諜分子”。特刑庭雖然煞費苦心，但拿不出“匪諜嫌疑分子”的證據，又無法證實“職業學生”的身份。在強大的社會輿論壓力之下，特刑庭給關押的師生羅織一個“破壞秩序，危害民國”的罪名，然而他們明白，鎮壓無辜師生，又難以自圓其說，在蔣家王朝搖搖欲墜的情況下，社會各界人士豈肯罷休，迫不得已，只好作出“交保釋放”決定，既冠冕堂皇，又能解脫自己罪責。

被捕的學生教員全部出獄。

從此，國民黨武漢當局掀起的鎮壓高峰就這樣過去了，武漢的革命形勢經過一場嚴峻的考驗之后，又蓬蓬勃勃的發展起來。

這時，翁和新找到曾悖，交給他一封信，說這是錢瑛大姐寫來的，召他前往中共中央上海局香港辦事處匯報武漢工作。得到這個消息，曾悖頓時從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他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大姐說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