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評介”長高了,都快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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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閃光的頭銜說明您已不是當年的“評介”了。
《電影評介》降臨人世已30個年頭:三十而立,應該立,也終于立起來了,終于實實在在地挺立于中國影視報刊之林,這能不讓人高興、讓人欣慰嗎?
高興與欣慰之余,禁不住又泛起一些相關往事的碎片。
《電影評介》是貴州土生土長的一本地方刊物,她是在70年代的改革開放號角聲中孕育、誕生的,并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逐步壯大成長起來的。她能有今天,卻也不是一件易事,從一開始她就是個難產兒。1978年,鄧小平出來工作后,正本清源,撥亂反正,百廢待興,百業待振。電影也不例外,過去被“四人幫”禁錮的國產影片開始大量解禁復映。以解廣大群眾十年之久的文化饑渴,此時作為宣傳電影重要工具的電影刊物,也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據說當時文化部的王闌西副部長就在一次電影工作會議上提出號召。要求各省電影公司把原先的電影刊物都恢復起來。于是,1978年下半年,大約是八、九月份,貴州省電影公司分管業務的王正副經理就找我商量恢復電影刊物的事宜,我感到很意外,心想:“你還沒被斗夠呀?我們都在牛棚里被人看成是‘踏上一千只腳永世不得翻身的文藝黑線人物’,現在剛爬起來就又要重操舊業,能不心有余悸嗎?”但我看他態度并不那么很堅決,只是再三強調“這是上邊的要求”。我就反問他“你打算怎樣恢復呢?”他便向我傳達了省文化局局長兼黨組書記邢立斌的意見:“恢復原先的32K本《電影介紹》,以發說明書(中影提供的)為主,免犯大錯。”我一聽這話,心就涼了半截,這還用得著辦什么刊物嘛,干脆翻印說明書散發算了。我此時的心情也很復雜,既有余悸又還不甘心寂寞。我聽說邢局長也是文藝界的一位老“運動員”。場場“運動”都難脫干系,他大概是被斗怕了。再說那時提得最響的路線斗爭與階級斗爭又有所不同:階級斗爭的對象是娘肚子里決定了的,命該如此,而路線斗爭呢,那條“線”是上邊劃的,下邊很難識別與抉擇,“運動”一來,誰屬于“錯誤”的那條“線”,誰就成了斗爭的對象。這誰還敢不謹小慎微呀!看來邢局長的話是有道理的,可我總是難以接受,為什么呢?仔細一想,其根本的原因是我和他在年齡、地位上差距都很大,他可以因怕而求穩,我卻不能,因為我還應該有一段奮發的歷程,否則就辜負了來這人世走一遭。同時想起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給后世留下的那句名言:“只有那些永遠躺在坑里不仰望高空的人,才不會掉進坑里。”便橫下心來,當即表態:“我覺得那樣搞沒啥意思,要搞就放開手腳搞點大的。”王經理望著我笑笑說’“你認為怎么樣搞才有意思呢?”我馬上興奮起來,把憋了好久的話全倒了出來:“宣傳電影不僅是介紹電影,更需要評論電影,首先這刊物名稱要改。其次是應該搞大點,把原來的32K本改為16K本,把原來的本省內部發行改為全國公開發行……”他聽后點頭贊同,但建議刊物名稱改為《貴州電影評介》,并叫我寫一報告給省文化局,再試試看。報告遞上去后好久也無消息,王經理去催了兩次,邢局長仍然不松口,我也就不愿意干,王經理也就不再提此事,這樣又拖了一段時期。一天,省電影公司新調來的一位經理兼書記唐建華與我閑聊時問我:“刊物的事還想干嗎?如果你想干的話,我支持,文化局不表態,可以直接找省委宣傳部。”他這幾句話使我如夢初醒,勇力倍增,便連夜趕寫報告,并在報告中大膽地將刊名定為《電影評介》(去掉了“貴州”二字),其它也都按我的想法寫上。第二天上午我就將報告送去省委宣傳部。也真巧,當時宣傳部辦公室的主任茍明華和我還是熟人,知悉來意后也連表贊同。后來在他的熱心關注和支持下,我又跑了七八趟宣傳部,才得到王立山部長的表態:“這事我同意,但還得請示省委。為了爭取時間。你們可以先作準備。”(原話記不很清,大意如此)。王部長這一基本肯定的態度,給了我們極大的鼓舞,對此冷了一些時日的王經理又熱起來了,馬上提出了第一期的編輯計劃,并積極向一些權威人士和名流專家組稿。老編輯葛美雖然遭受路線斗爭的傷害很深,但一聞知此事,也毫無顧忌地踴躍投入,負責準備介紹復映片和新片的各種稿件。而我呢,自不必說,是全神貫注其中。經過一番苦心的安排和緊張的勞動,到1979年的二月上旬,一切準備工作均已就緒,預定的發稿時間也已到期,而上邊的批文卻遲遲不見到來。正著急時,宣傳部的茍明華來電話告知:“省委分管文教口的王朝文副書記已經簽字批準了,但要形成文件下發還得需要些時間,你們不必等文件,可以先動起來。”得此消息,我們個個欣喜若狂,馬上發稿,一個月后的1997年3月中旬,第一本《電影評介》就正式問世了:而準予它出生的紅頭文件直到1979年4月14日才下達。這是《電影評介》從娘胎中帶來的一個旁人所不知的奇特印記。所以我時常對人說:《電影評介》是難產兒,也是早產兒,從生理角度我很有點為她今后的命運擔憂。”現在看來,這似乎有點多余了。
在《電影評介》的創刊號(1979年3月號——總第1期)上,有一篇名為《以戰斗姿態迎接影壇上更加明媚的春天》的千字文,是以“本刊編輯室”名義發表的代發刊詞。這篇短文屬應景的例行文章,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內容,可在這里為什么還要提它呢?因為這里隱藏有我的一塊心病。這篇拙文是我在一個臨發稿前的深夜里趕寫出來的,其中有一處為形容電影蒙太奇語言的讀解難度,一時找不到恰當的語句,便憑直覺將宋代詩人徐積《吟月季》的兩句詩引了進來,打算在校大樣時再作深入考究或修改,但到校大樣時卻又將它忽略了,以致以后一想到這事就有點耿耿于懷,擔心它會有什么不妥。近些年來,結合影視教學中的蒙太奇理論的介紹,對它又作了一番審視,覺得這個比喻大體上說還是恰當的。電影藝術是一門綜合性的藝術,它的語言也是綜合性的,既有畫面語言,也有聲音語言。從符號學角度說,既有“以一種事物去標示另一種與它不同的事物”的語言,也有“以自身影像去表現自身”的語言。這些語言的表意機制,尤其是表現力強的機制,大都是在歷時性的“上下文”(相鄰鏡頭)中實現的,或者是在共時性的“結合”(畫面與音樂或音響或對話的結合)中完成的,這不就具有“云外碧”和“日邊紅”相類似的涵義了嗎?再說還有另外一層涵義是:以前蘇聯愛森斯坦、普多夫金、庫里肖夫為代表的蒙太奇學派側重外部蒙太奇,而以法國巴贊為代表的長鏡頭理論則側重內部蒙太奇。這外部蒙太奇的表現力多來自鏡頭的并列、比照、撞擊而產生新意念、新情調、新思想。如“庫里肖夫效應”實驗中的那個沒有任何表情的莫茲尤辛的臉部特寫,在觀眾的眼里卻因連接的鏡頭畫面內容不同。而產生饑餓、喜悅、悲傷的不同的情緒感受,這不就是“枝頭常借日邊紅”的效果嗎?內部蒙太奇呢?它強調電影的照相本性,拒絕分割事件,追求完整時空。主張通過一些帶毛邊的日常生活的細節來反映現實。這種“以自身為符號”的紀實性的鏡頭語言,是在鏡頭內部以畫面的漸變形式來完成“完整陳述”任務的,因而表意含糊、曖昧,而且多義。如果處理得妙,會使影像產生豐富的內涵,使這現實超越具體的經驗范圍而成為生動的表意元素,可以讓人從迷漫的云層中窺見一片蔚藍的碧空。如意大利新現實主義代表作《偷自行車的人》中的結尾那個場景里小兒子布魯諾默默無言地拉住父親的手的細節,就很好地表達了父子的深情,反襯了世態的炎涼,揭示了戰后意大利人民的生活與心理狀態,這不就有點類似“葉里深藏云外碧”的意思嗎?當然,任何比喻都是蹩腳的,我這也不例外。也許正由于這一點,30年來廣大讀者都未對此計較,仍然支持《電影評介》,我深為感激。
《電影評介》不是大戶出身的子弟,初始的家底很寒酸,辦公室只有一小間,人員只有兩個(創刊號快發稿時又調來一位美工),牌子只有釘在門框上的一小塊,第一期的印數只1000份:攤子也很小,沒明令組建什么班子,只對外明確用《電影評介》編輯室的名稱,對內則是省電影公司宣傳科的一部分,我當時是宣傳科的負責人,理所當然對編輯室的工作就管得多一些。后來隨著形勢發展的需要,工作人員陸續增加了,才將編輯室改為編輯部,從宣傳科分離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單位。編輯部設主任一人,負責編輯部的全盤工作。我被任命為編輯部主任,從此我就只管編輯部,而不兼管宣傳科了。在我任職的幾年中,編輯部沒有什么名正言順的主編(或總編)、但公司的王經理是分管我們的經理。經常來過問和指導我們的工作,我們也很尊重他,開頭的一兩年,稿件都由他把關簽發,后來由于他分管公司的業務工作很忙,無暇顧及此事,常因出差等影響發稿,以及其他種種原因,慢慢就淡出了。編輯部也不分什么責任編輯、編輯、見習編輯或記者,有工作大家干,誰能干啥誰就干啥。雖然沒有那些光彩的頭銜,也沒有明確的職務,但大家工作起來都很認真,并且進行得很順利,發行量節節上升,最高的一期,郵局的訂數就達52萬多份,另外還有一些特殊的零售點(如電影院、火車站等)直接來編輯部訂購的。這種很不一般的現象,我以為正是《電影評介》在改革開放大潮中適應改革形勢、摸索前進的一大特色。
我在《電影評介》編輯部度過了五個春夏、四個秋冬。開頭的一兩年人少事多,任務繁重,形勢逼使我吃、住都踡在了辦公室,過得很艱苦,但卻至今不悔。因為《電影評介》一出世就受到人們的青睞,得到各方的支持,并且很快就讓她對社會、對電影批評、對電影創作和電影產業的發展,發揮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作用,起到了一定的影響。那時每年的“大眾影評”評獎活動上差不多都有《電影評介》的作品獲獎。記得有一篇發在《電影評介》總第23期上的《天堂里的一次死者座談會》,原稿是以幾部影片中死難人物的口吻,抱怨導演對他們死亡的處理不當的批評文章,編稿時我覺得內容還可以,但結構不精煉,立意不夠新,便揮起編輯的權杖,把敘述的角度改變了一下,讓那些死難者到天堂里去訴苦。修改后發表的這篇文章,聽說不僅獲得了“大眾影評”獎,同時還受到了當時的中國電影評論學會會長鐘惦棐的贊揚。《電影評介》在那段時期,差不多每年都要發表一兩百篇影評和觀后感。這些文章既影響著廣大讀者,又為電影觀眾和電影編導架起了一座溝通的橋梁。一次八一電影制片廠的著名導演嚴寄洲就來稿對本刊所發的批評他作品的文章表示真誠的感謝。編輯部的成員在體驗到這些影響和作用時,誰能不意氣風發呢?尤其讀到文化部王闌西副部長肯定我們的勞動那封信后,更感有意義。他在來信中說:“我一向認為你們的‘電影評論’是各省市編輯出版的刊物最好的之一。處在你們的工作環境還能出版這樣的刊物,實在是由于你們努力工作的結果。我每期都要看你們刊物許多文章,但近三、四個月來沒有看到了,希望你們查一查是寄到文化部被別人拿去了還是沒有繼續寄,望以后逕寄……以免遺失……”(原文復印件附后)真沒想到文化部王副部長竟也喜歡上了貴州的“腸旺面”,這又怎能不令人振奮啊!
由于如此總總,我對《電影評介》有著無比深厚的感情,原打算在編輯部呆一輩子,但是人愿不如“天愿”。1984年省電影公司領導班子改組,新來的經理兼書記不知為何總是看我不順眼,就叫我移師邊關——“把主要精力放到電影知識刊授班的工作上”。說是“那邊的問題很多”。接著不久,編輯部的一位老編輯私下里紅著臉對我說:“想請你幫幫忙,我的年齡比你大,你已為《電影評介》作出了不少貢獻,能不能讓我也來施展一下。”(大意如此)我一聽似乎一切都明白了,該讓位了,這位老編輯前半身經歷十分坎坷,也應該有個多發光的機會,便馬上表示“可以”,從此我就自覺地退出了編輯部,走上了影視教學的路。這條教學之路的源頭——電影知識刊授班和《電影評介》是兄弟倆,前者比后者晚出生三年多,早先都在一口鍋里盛飯,自我移師邊關以后,它也就隨著我另立了戶口,并隨著時代的演變,變成了現在的貴州廣播電視大學影視藝術專業。這多年來,不管如何變,我的影視情結是始終未變的,對《電影評介》編輯部和對電影知識刊授班(現在的影視藝術專業)在感情上都是一視同仁的。1986年電影公司又換了一屆班子。新的領導班子中的一位新領導又找我談話,想讓我回歸編輯部。我當時毫不猶豫的回答說:“好馬不吃回頭草”。話雖這么說,而我當時的心里卻不是那么絕情的,只是認為編輯部和刊授班“本是同根生”的一家人,我在哪邊任職都一樣,何必這樣變來變去呢?對編輯部我還是關懷的,就是以后成立貴州省電影發行放映學會讓我擔任副會長兼秘書長。辦《貴州電影》報讓我擔任主編,我也未曾忘懷這兩兄弟,還經常找幾本《電影評介》來翻翻,了解其動向。對刊授班——影視藝術專業嘛,因為它一直在我身邊,所以我也就一直是它的“監護人”。就是現在,這兩兄弟各奔前程多年,我也還希望他們加強團結、通力合作,共同奔赴艱難而又光輝的未來征程。
30年前的歲月痕跡,觸摸起來有些既癢又疼,把這些壓抑了多年的話語釋放出來,但又頗覺輕快。在這既癢又疼又輕快之余,不禁又想起了宋代徐積的《吟月季》詩的末句:“費盡主人歌與酒,不教閑卻賣花翁”,那就讓我們共同為在電影的觀賞上能更多地“費盡主人歌與酒”而努力,為所有的電影院的“賣花翁”不閑卻而奮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