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孟小冬

陳凱歌執導的電影《梅蘭芳》熱映、章子儀出演孟小冬，極大地吊起了人們追尋往事的胃口：孟小冬何許人也？梅孟戀是怎么回事兒？

陳凱歌執導的電影《梅蘭芳》熱映、章子儀出演孟小冬，極大地吊起了人們追尋往事的胃口：孟小冬何許人也？梅孟戀是怎么回事兒？在《梅蘭芳》上映之際的2008年12月，恰逢孟小冬百年誕辰之日，與此同時，另一部以孟小冬為原型、由孟家后人授權的傳記小說《孟小冬》在北京面市，而作者竟然是孟小冬當年在北京故居的現任女主人。莫非真應了《孟小冬》一書作者花映紅女士所說“梅孟在天上是比翼鳥，他們相約在地下差了陳凱歌和花映紅，再反串一次”不成？

孟小冬：中國戲劇歷史上最杰出的女須生

花映紅說，現在不是京劇最繁榮的時期，沒有聽孟小冬唱過的人，不會理解她的藝術地位和成績。

生于1908年農歷冬月（小冬名之由來）上海一個梨園世家的孟小冬，8歲學藝，因父囑不準入旦行，便拜姨夫仇月祥為師學習老生。孟小冬12歲登臺便“挑簾紅”，14歲出唱片，15歲時應約赴漢口演出，在漢口半年時間場場客滿。后來孟小冬北上，由天津到北京，所到之處，皆大受歡迎，追加場次和劇目的情況時常發生。1925年，孟小冬自創“永慶社”，在北京“三慶園”演出夜戲《探母回令》。坊間評論是：“嗓音蒼勁醇厚，高低寬窄咸宜，衷氣充沛，滿宮滿調，且無雌音”。胡適贊她“身段、扮相、做工毫無女子之氣，真是好極了?！弊源?，一炮而紅，京津各媒體贊其為梨園“冬皇”。

孟小冬北上的最大目的是想求得藝術上的發展，除了演出以外，她先后向多人請教，鉆研譚派藝術。孟小冬見識越廣，理解越深，在鑒別比較中，最終她把目標鎖定了余派（新譚派）。多次托人，終于在1938年10月拜一代宗師余叔巖為師，成為余的關門弟子，潛心學戲達五年之久。之后，孟小冬的藝術有了質的飛躍，被公認為“余派”的主要傳人，與當時京劇老生翹楚馬連良、譚富英、楊寶森并提。孟小冬1947年9月在上海的一次義演中演出《搜孤救孤》，盛況空前，一票難求，各界人士贈送的花籃排了有一里路長。在當時，沒有電視，對不能到現場觀看的人來說，聽電臺轉播是唯一的方式，一時間，商場里的收音機熱銷也成為當年一景。至此，孟小冬已完全確立了中國京劇首席女老生的地位。

能說明孟小冬藝術地位的還有后人的評價。2005年，《中國京劇》雜志發表了由京劇界專業人士評選的京劇“百美圖”，用現在流行的話說就是“京劇百強”?！鞍倜缊D”從徽班進京開始，按年代順序排序，總結出了京劇200年間最重要的100位演員。在這個榜單上，可以看到第14位余叔巖，第18位梅蘭芳，孟小冬排在第31位，今天人們熟知的著名京劇演員于魁智在90名之后。在這個榜單上，第一個列在其中的女演員就是孟小冬，排在她之前和之后的演員都是男性，直到第45位的袁慧珠。就是說，民國年代的京劇舞臺上，能夠與男性抗衡、達到同樣水準的前44位中，只有孟小冬一位女性。

與梅蘭芳結婚離婚真相

在電影《梅蘭芳》中，人們看到的一段梅孟戀情并沒有“結果”，在梅蘭芳紀念館中也只字不提孟小冬其人。孟小冬1949年赴港，最后的十年在臺灣度過，其間很少演出，雖也傳授弟子，但大陸人對其知之甚少，遠不及對梅蘭芳。

梅孟之間的戀情不光現在看電影的人為之一嗟三嘆，就在當時，有“伶王”之稱、以男性扮女人最紅的旦角梅蘭芳，與有“冬皇”之冠、以女性扮男人最紅的生角孟小冬合作演出《游龍戲鳳》、《四郎探母》等劇目，男女角色顛倒，演得精彩而浪漫，看得興奮而滿足。梅孟因戲而戀，由相互欣賞進而相互愛慕，十分自然，世人評價他倆“如此的琴瑟相諧，實是梨園中百年難得一見的金童玉女”。那么，他們愛情的結局是怎樣的呢？花映紅查閱了很多史料，并在長達一年八個月里對孟小冬的侄女孟俊俠進行多次采訪后，將梅孟之戀在《孟小冬》一書中做了詳盡的描繪。

據史料記載：孟小冬是嫁給梅蘭芳的，并且不是很多人所認為的做小妾?；ㄓ臣t說：第一，她是出于愛情而嫁。第二是名分，孟小冬自己在她的《緊要啟事生》里說，她與梅蘭芳結婚是“名定兼祧，世人皆知”。第三，婚姻形式和當時的時代有關，當時有“名定兼祧”、“兼祧兩房”的事情。梅蘭芳愛上孟小冬以后，動了很多腦筋，包括和梅黨策劃，怎樣讓孟小冬進入梅家。特向孟家提出嫁過來后，她應為平妻身份——舊時風俗，兄弟無后的，可同時娶幾位正室，所生兒女兼祧幾房。而梅蘭芳從小父母雙亡，在伯父家長大，兩家只有梅蘭芳一個后代， “兼祧幾房”順理成章。第四，符合梨園界的規矩，當時梨園界作為戲子地位低下，嫁到軍閥、財主家被人瞧不起，界內通婚則比較放心。梅孟結婚的印證為：一是有正式媒人，齊如山和李釋戡去提親；二是在馮耿光宅舉行了喜宴。梅孟結合，成為轟動劇壇的佳話。

梅蘭芳和孟小冬結婚后，大家期待著美麗愛情故事可以延續。然而，短短幾年，在梅蘭芳訪美巨大成功的氛圍中，人們不經意地發現，梅蘭芳和孟小冬已經悄然分手。主動斷絕兩人來往的，是孟小冬。

對于梅孟分手的原因有不同的版本。在孟小冬這邊受到致命打擊的還是“名分”之爭。先是有梅蘭芳伯母去世，孟小冬前去吊孝被阻在門外，福芝芳當時正懷著孩子，說如果讓孟小冬進來她就拼上兩條人命，孟小冬認為自己的名分沒有被承認，而對梅蘭芳的態度不明朗十分失望。后是梅的夫人王明華病逝后，孟小冬沒能依照王當年的允諾“繼位”進入梅宅，孟不能接受被人說成是“小妾”的指責，從此不愿再見梅。有一天夜里，正下大雨，梅趕到小冬家，小冬竟不肯開門，梅在雨中站立了一夜，才悵然離去。

孟的名分不能保證，應該說，是那個封建時代女人之間的角逐造成的悲劇。而孟小冬的決絕與主動，恰是“冬皇”特有的驕傲。

梅孟分手，他們的愛情究竟是怎樣的？陳凱歌說：梅孟之間的愛情對彼此的人生意義深遠。舉例說明：1、梅孟分手后，孟小冬曾一度輕生后轉入佛門，獨身20年后才再嫁。2、孟小冬1947年在上海義演兩場，梅蘭芳在家抱著收音機認真聽了兩場的轉播。3、梅蘭芳1956年去日本演出，回國時繞道香港，私下去探望了孟小冬，這場探望使得孟小冬在晚年化解了對梅蘭芳的怨恨。有一次張大千給孟小冬送畫，孟小冬沒有很多錢，她說我也要表示一下，就給你唱一段《貴妃醉酒》吧。她知道張大千特別喜歡這出戲，在場的人后來復述這段故事時說，孟小冬唱的音節之美無以復加。4、孟小冬在臺灣的家中設有兩個靈臺，第一個是恩師余叔巖，第二個是舊愛梅蘭芳。5、孟小冬去世后，她的遺物輾轉送回北京親戚處，其中有一張她與梅蘭芳合影的照片。

孟小冬的侄子孟俊泉對花映紅說：姑姑還是想保留這段美好的記憶。

轎子胡同8號：轎黃府

《孟小冬》的作者花映紅現在的住所，轎子胡同6號、8號兩院合一，是孟小冬在1940年至1950年單身期間所置房產，這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的自購私產。三十年代末北平淪陷后，孟小冬不愿為敵偽政府唱戲，以“為師新喪三年”體弱為由，謝絕舞臺。唯恐敵偽政權知其行蹤，故借其母孟云鶴之名，購買此宅，秘密居住。1948年孟小冬去了香港，1950年她不能回來了，為了孝敬母親，請她的弟弟把這所房子賣掉。

房子賣給了徐友筠女士。徐友筠的第一個丈夫突然暴病而亡，給她留下了一大筆財產。她將這筆財產變現，在她第二次結婚時買下了這座院子。她去世以后，文革期間變成了大雜院，她的孩子拿到母親的房子時是2003年，這所房子已經破爛不堪了。徐友筠的兒子周先生說，他們童年在那里度過美好的時光，再看到這所房子是已經非常地破舊，從感情上不能接受了，于是準備出售。在這一年當中，他們一直跟人家說，這是孟小冬的房子，但是沒有人聽懂這件事情。

2006年秋冬時，從德國留學歸來的花映紅女士，出于對北京四合院的喜好，想投資做四合院保護方面的事情。幾經挑選，看中了這座院子，成為七十年來這所房子的第三位女主人。

三年時間，花映紅投入巨資將孟小冬故居修葺一新。花映紅說：“我們在新做的過程中，還是保留了女性和以京劇為主的內容和格調?，F在院子里畫的彩繪、京劇臉譜等所有文化的東西，都是圍繞著孟小冬來做的。讓大家強烈地感覺到，曾經一代冬皇在這里居住過?！甭牭矫峡b的評價“看來姑姑是找了一個了解她的人來做這件事情的”后，花女士頗感欣慰：從這個細節說，我和孟小冬先生還有點前世今生的感覺。

花映紅為轎子胡同8號起名為“轎黃府”，取“轎子胡同的冬皇府”之意。有規定“皇”不能濫用，故用“黃”來代替，也恰巧“映”了花女士本家的姓。

見證孟小冬故居變遷的，是七十年前孟小冬親手在院內栽下的兩株香椿樹：

一棵在東房屋前，軀干筆直挺拔直指晴空，似一偉岸男子，名“蘭椿”；

一棵在南屋門前，樹形似鳳尾張開，如一婀娜多姿的女子，叫“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