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婚姻,作為婦產科醫生的李蘭有著超乎一般二十五歲女子所不具備的獨到見解,李蘭摯愛金錢,并抓住了一個有錢的男人陳敖結婚。陳敖很忙,每個月有近二十天的時間是在飛機上,或者在去往飛機場的路上。他們的婚姻平緩而寡淡。
婚后兩年的一個下午,李蘭在一家商場門口忽然看到陳敖的車停著,她不動聲色地躲到一邊,一會兒功夫,她便看到原本已經出差的陳敖挽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走出來。李蘭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沒有沖出去揭穿。
不久,李蘭在一家俱樂部認識了一個比她還小一歲的男人,成年男女身體與金錢的交易簡單而直接,不消幾個回合二人便發展到了床上。
一次和小男人顛鸞倒鳳的性愛中,安全套破了,一個月后就有了懷孕的征兆,李蘭根本不能確定到底是誰的。本來是想不動聲色地做掉,可拿到檢查結果后,她又有些猶豫不決。陳敖已經三十二歲了,女人拴牢一個男人財產的方法就是給他生個孩子,就算是小男人的,李蘭也決定來個李代桃僵。
陳熬出差回來后,李蘭故做欣喜狀把檢查單拿出:“親愛的,我懷孕了,你快做爸爸了!”陳敖愣了一下,面色平靜地說了聲”哦?!袄钐m有些不甘地問“你不想要個我們的孩子嗎?!标惏綐O不自然地擠出幾滴笑容說:“最近太累了,孩子的事明天再說吧?!?/p>
原本心虛的李蘭一邊悻悻地去放洗澡水,一邊心想:是陳敖發現了我出軌的蛛絲馬跡,還是真的愛上那個年輕女子,以至對我的懷孕無動于衷的李蘭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固然知道陳敖的出軌,也是沒有底氣同他攤牌的。
第二天,陳敖去上班后,李蘭調休,閑得無事,一時心血來潮,在書房整理零碎的物什,無意看到陳敖平時裝文件的抽屜沒有上鎖,出于好奇,她小心地打開,里面有一些房產地契樣的東西,一層層翻下去,誰知道在最底層居然有一張醫院的診斷書,上面豁然寫著:陳敖精子成活率超低,有先天性的不育癥。
李蘭驚諤之余,最終還是裝作什么都沒看到,把一切恢復成原樣。
幾天后,陳敖又去外地出差,李蘭獨自去一家私人醫院把孩子做掉了,然后她打電話告訴陳敖,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沒保住。陳敖在電話中象征性地勸慰了幾句,并表示自己會盡快結束工作上的事情,回去陪李蘭。
他們兩個各懷鬼胎,彼此在電話中互相假惺惺的關愛讓李蘭有一種說不清的厭惡。但相比較而言,李蘭更不愿意撕破臉皮同他離婚。一切都源于這幾年來生活在同一個屋子里積累出的親情,當然,也有不愿意放棄她自己已經習慣了的富太太的生活,其次就是對再找一個英俊年輕男人并與之從頭奮戰的不自信。其實,李蘭也抱有“男人有錢就變壞”的普遍悲觀念想。
修養了一個月后,李蘭對著鏡子梳妝時發現自己的皮膚開始變得明顯粗糙起來,這大約和流產造成的內分泌不調有關系,她決定找一家做卵巢保養比較出名的美容院。
第三次去美容院的時候,美容師推薦李蘭嘗試耳燭,半個小時的推拿讓李蘭正昏昏入睡,突然,臨床一個尖銳的女聲將她驚醒。一個臉上敷著白色面膜的女人忽然捂著肚子大聲呻吟著,汗水頃刻滿面,白色的裙子上也沾了大片鮮紅的血液,正幫她做卵巢護理的美容師嚇得渾身顫抖。
作為一個婦產科醫師,直覺告訴李蘭,這個女人大約是宮外孕的征兆。職業習慣讓李蘭立刻下床招呼著美容師幫忙把女人送到附近自己工作的醫院。
躺在手術臺上的女人,臉上的面膜被擦掉后露出一張年輕漂亮的臉龐,李蘭忽然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但來不及細想,思緒便被女人痛苦的呻吟打斷。李蘭果斷地指揮實習醫生打麻藥、輸血,準備手術。詢問姓名的時候,女人已經痛得幾乎快休克了,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隨身的手袋。李蘭麻利地翻出她的錢包,里面有一張身份證寫著她的名字——丁可。隨即一張男人的照片也從錢包里跌落下來,李蘭拾起一看,一下子傻住了,大腦忍不住嗡嗡做響,這個男人,不是李蘭的丈夫陳敖還能是誰?怪不得李蘭猛一看丁可覺得有些面熟。
李蘭有片刻的眩暈,但醫生的職業道德還是提醒她先救人要緊。手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當腹腔打開后,李蘭猛然發現自己的判斷失誤,丁可并不是宮外孕,她鎮靜了一下心神,一絲不茍地切除,縫合。
手術結束后已經是深夜,李蘭回到家里從衣柜里翻出和陳敖的結婚照。曾經,他們相偎相依,多么幸福,李蘭是他的驕傲,他的至愛。李蘭愛他,丁可的出現,讓李蘭相信他的外遇是一種審美疲勞,而李蘭的出軌,不過是對他的報復,并在此中尋找心理平衡。
李蘭忽然無比痛恨丁可,她應該盡力去挽回這場茍延殘順喘的婚姻,不僅僅是因為陳敖的錢財足以令李蘭衣食無憂,更重要的是,李蘭是一個女人,所有的女人都需要一個完整的家,需要愛和依靠。
第二天早上,實習醫師寫完病歷后讓李蘭修正了幾個細節,便有事請假一個月離開了。李蘭獨自去病房,丁可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像一株失水的玫瑰。手術的痛苦并沒有使她美麗的容顏遜色,反而增添一份動人的韻色。
李蘭問她:“要不要通知家人過來?”
丁可搖搖頭說:“我沒有親人?!?/p>
李蘭有些嘲哄地問:“男朋友總有吧?”
丁可忽然低著頭笑了,說“他去了外地,手機關了,我還是等他回來了再告訴他。”
李蘭知道她說的“他”是自己的老公,心里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氣憤——這個可惡的女人正占據著自己的丈夫,是應該受到懲罰的。當丁可問及自己的病情時,李蘭的大腦在短短的一分鐘里,飛快地轉動著,一個念頭忽然在大腦里閃出,然后李蘭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你是由于宮外孕引起的突發出血?!?/p>
整個手術過程只有李蘭和實習醫生,實習醫生現在走了,只要不拿出病歷,沒有人會懷疑李蘭說出去的診斷結果。一個星期的輸液消炎,丁可的創口基本愈合,辦理了出院手續離開了。
丁可出院的第三天,陳敖也從外地出差回來了。李蘭去做了晚飯給他,然后告訴他自己要加夜班,主動把時間給這對苦命鴛鴦騰出來。李蘭知道,這大約是那個叫丁可的女人,最后一次去見自己的“丈夫”了。
第二天李蘭下班回家,陳敖一反常態,緊緊抱住李蘭,神色深情而愧欠。后來,李蘭和自己的丈夫追憶了一番過去,忍不住激情澎湃地做了一次。李蘭知道,一切都是她的診斷結果所造成的。陳敖的不育是他致命的癥結,丁可的宮外孕無疑引起了他的懷疑,男人的自尊心讓他不會說出自己的生理缺陷,卻更增加了他離開的決絕。
一周后,李蘭同陳敖在家里看電視,本地新聞播出一個女人跳樓自殺的事件,遺書留言五個字:我是清白的。白布被蓋上的片刻間,李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無比,是丁可。不知道陳敖是怎么樣絕情地和她了斷的,讓她居然選擇這種極端的方式證明與結束自己。李蘭的心“突突”跳起來,轉臉看陳傲,也是一臉蒼白,目光呆滯。李蘭趕緊借口去了廚房盛湯,卻一下子把碗給打碎了。
李蘭很珍惜陳敖來之不易的忠貞,并開始變得溫柔、關心、問候、體貼入微。陳敖消沉了幾天,便恢復了常態,他們有說有笑,日子仿佛回到了剛剛結婚的時期,陳敖的心全部回到了李蘭的身上,李蘭以為一切都會像滴水一樣滲透到歲月里。
那天是他們結婚三周年的紀念日,李蘭從病房回到辦公室,居然看到陳敖一臉鐵青地端坐在那里。他冷冷地問:你曾經給一個叫丁可的女孩做過宮外孕手術?
原來,他是來接李蘭去吃飯的,為了給李蘭一個驚喜,提前沒有電話告訴她。到了科室后,護士告訴他李蘭在查房,他坐到她的辦公桌前無聊之際,隨手拿起病歷翻閱起來,結果,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丁可。
李蘭的腿微微顫抖起來:“你說什么?”
陳敖直逼著她的眼睛緊緊追問:“其實她根本沒有懷孕,不過是子宮里有一個自出生就攜帶著的畸胎瘤?!边@種病癥臨床很少見,多是患者自母體就攜帶。漸緩長大,在外界的作用力下破裂出血。
陳敖頓了頓,接著說:“你一早就知道她是誰,知道她同我的關系,你知道我不能生育,就故意欺騙陷害她,通過我的誤會與絕情,逼得她跳樓自殺!”
陳敖的話仿佛平地一聲雷,李蘭頓時僵在那里,陳敖把那份病歷狠狠扔過來,手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他在離開的時候,在門口停頓了半刻,輕輕留下一句話:“我可以原諒你的身體出軌,但是,我無法和一個居心歹毒的女人同床共枕,我會做噩夢,終生不得安寧?!?/p>
冷戰了一個月后,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后,李蘭終于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自愿放棄一切財產,換得陳敖同意不在丁可的事情上再做糾葛。拖著自己小小的行李箱離開的那天,天空微微下著細雨,李蘭心中無限凄涼地想:婚姻從來都沒有從一而終的完美,這并不代表雙方不愛了。可是貪婪與好強,最終導致她在丁可的子宮里培植了自己邪惡的欲望,從而一錯再錯,無可挽回。
李蘭知道,丁可的死,將會成為一場噩夢,糾纏著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