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
第一次踏進表姐所說的寸土寸金的廣州,看見衣著鮮亮的人群,高聳林立的大廈,形形色色的建筑物時,我就被它的繁榮所吸引,心里暗想,一定要溶入其中。可到了表姐工作的地方,我就后悔了。
表姐工作的地方是一個比我們鎮還要大好幾倍的村子,可這里的清潔極差,隨處可見的垃圾,有的地方已堆成小山似的,坑坑洼洼的馬路,矮小的鐵皮房,到處散發著食品腐爛的味道。
我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尾隨表姐走進她們的宿舍。
宿舍
這是一間矮小的鐵皮房,由于四面沒有一個窗戶,隔遠看去,猶如一個墳墓,剛走進去,像火燒一樣的熱。宿舍里到處是酒瓶、煙頭,臭襪味、汗臭味、剩菜味……真是味味撲鼻。鐵架床的木板上有很多老鼠屎,地下的鼠洞也很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鼠窩呢。表姐說,這里男女同住一個宿舍。當時,我有想回家的沖動。
表姐很利索地找了一個床位給我,我木訥地看著她隨便打掃了一下,就把我們的行李丟到床上,叫我和她先出去買生活用品,順便去廠里看一下。
廠房
這間廠房像我們家的房子一樣,沒什么特別的,只是里面除了一個車間和廁所,就沒有其它房間了,只有十幾個人在拼命地工作。聽表姐說,這個村有很多廠,全是做牛仔的,因為這邊都是記件的,又分工序,所以,做完自己的事就可以下班,很自由。
腳剛一踏進車間,迎面而來的就是漫天灰塵。看著擁擠的廠房,堆積如山的半成品貨,灰頭土臉的工人們,想著自己也要溶入其中,我真是后悔至極。
廠房里隨處可見廢裁片,窗戶上灰塵很多。有些工人頭發上、臉上、衣服上也都被濃重的灰塵光顧,可他們根本不理會這些,頭也不抬地坐在車位上車自己的貨。雖然廠房的窗戶上安裝了幾臺很大的風扇,但還是抵擋不了夏日的酷熱。當走出廠房后,我的衣服后背上已濕了一大片。
桂花的戀情
盡管我十二分不想在這里工作,但看著他們一天的收獲,聽著他們興高采烈地說一個月的收入時,我努力使自己也加入其中,算是入鄉隨俗吧。
和工友們相處久了,對這里的很多事,我也見怪不怪了。受這里的環境、生活所影響吧,早戀是普遍的事情,比如桂花。
桂花是江西人,年僅17歲,有一個男朋友,是我們四川的,我也見過幾次,不上班時,他來我們宿舍。他給我的感覺是很輕浮,油腔滑調。
后來,從桂花身上,我看到了一場真實的現代版愛情悲劇。
聽表姐說,桂花14歲就和我們四川那個男孩認識并且做了戀人,期間做過幾次人流,所以,桂花現在如此消瘦、嬌小。我心里猜想,他們一定有很深的感情。
那天,我們回宿舍吃飯,還沒到門口就被屋外圍觀的人攔住,好不容易擠了進去,那一幕,我驚呆了。
只見那男孩不知為何一下子把桂花從床上拖到床下,嘴里還念道:“你他媽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桂花坐在破爛的水泥地上,哭道:“小華,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為了你做了幾次人流,再加上營養不良,我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你丟下我,讓我怎么活啊?”
那男孩似乎鐵了心要收拾包袱,不顧眾工友的拉勸,硬要往外走。
桂花幾乎是哭天搶地地抱住他的腳,不讓他走,他卻說:“對不起,朱桂花,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可現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愛情了,你叫我怎么辦?”
“不是的,你不喜歡的,我改,我改,一定改,行嗎?”桂花哭著說。
“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這幾年的生活費就算是我對你的補償。”男孩頭也不回地說。
“小華,小華,你不要走!”桂花求著說。
這時,很多人都在指責那男孩。也許是因為良心不安,他留了下來。可是,沒過幾天,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桂花也不知去向,有的工友說她回家了,有的說她去找他了,眾說紛紜,但沒有人去查證此事。
阿紅和本地老板
我本想,經過桂花事件,早戀可能暫時在我們廠平息一段時間,沒想到,更讓我大吃一驚的事才剛剛開始。
阿紅是我在廠里最要好的朋友,我們一起上班、下班、逛街,形影不離。阿紅雖然是廣西人,但她四川話說得很流利,眼睛酷似林心如,加上嬌小的嘴巴,別提有多漂亮了。有時候,我和她在一起自卑感會逐漸上升,但我怎么也不會想到,和我同齡,年僅19歲的她會心甘情愿地做別人的“金絲雀”。
阿紅成天吵著做牛仔太苦太累,還時不時叫我和她一起去廣州市里工作,我一直沒怎么在意。直到有一段時間,她的無聲變化,讓我隱約感到會發生什么事。
那段時間,阿紅經常曠工不上班,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春光滿面地回來,還會帶回一些金銀手飾,我也從未多問。
有一天,她跑到我床上對我說:“你說錢重要還是愛情重要?”
“不知道,我從未想過。”我睡意濃濃地回答道。
“那青春重要還是錢重要呢?”她在我耳邊說。
我不耐煩地說:“阿紅,你有什么話就說,我上班好累,想睡覺了。”
“那我說了,你可得保密哦!”她自言道,“有一個本地老板追我。”
“哦!多大了?”我應付地問,因為太想睡覺了。
“四十幾。”她低聲說。
“啊?”我這么一叫,幾乎驚醒了全宿舍的人,我連忙賠不是。
“你怎么能這樣呢?他都可以做你爸了。小姐,做人不要貪圖富貴。不要答應,躲開他!”
“可是,可是,可……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兩個多月了。”她不安地答道。
我十分氣憤地說:“阿紅,不是我說你,你還念過高中,我初中都沒上完,有些事你應該比我更懂。飛上枝頭做鳳凰固然好,可也不是這個飛法啊!”
“那我怎么辦?”
“我不知道,我要睡覺了。”我氣憤地吼道。
我真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更不愿去想一個即將開放、綻放光芒的花朵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凋謝了,所以,我才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第二天,阿紅就走了,工資也沒領,留了一封信給我。我惱恨自己昨晚對她的態度。
快一年后,我已經淡忘了阿紅的時候,突然接到了她從海南打過來的電話,從談話中,我了解到她和那本地人的事。
她生下了一個女兒,本地人就扔了200塊錢給她,把她們母女趕了出來。她不敢回家,也不敢來找我,一個人帶著女兒漂泊,經歷了多少辛酸可想而知。
我替她感到惋惜,多好的青春,就這樣斷送了,還得做一個單親媽媽。
我第一次到廣州打工,原以為一切都會很美好,卻見識了那么多不尋常的事,真是令人深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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