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丹東廣播電視報在魅力網組織了壩上攝影采風活動,毫不猶豫的報了名,拿個數碼小卡片魚目混珠的隨著背著攝影包扛著三角架的隊伍上了火車。
從木蘭圍場到壩上的長途小客車以老馬拉重車的勁頭載著滿滿的人和貨,顛簸著搖擺著,留一路黑煙將我們的視線扯進了內蒙古的塞罕壩上草原。小城鎮的招牌漸漸不見,一路翠綠的松林綿延著,不用看路牌就知道這已經進入國家森林公園的防護林區了。隨著松林的指引,山巒的形狀起伏著開闊了起來,城市漸漸地退在了身后,壩上的畫軸一點一點鋪開了……
到達的那天陰天轉雨,下車的第一感覺是冷,第二感覺是空曠和荒涼,這里不象旅游勝地,沒有擠擠挨挨的人群,路邊的飯店是空的,賣特產的商店甚至連賣貨的人也不見,寂靜的街道上很少幾個人影,只有剛從客車上下來的乘客們,這里的空氣仿佛是靜止的,心里很是納罕。因為下雨只好呆在旅店里,第二天早晨因為陰天取消了拍日出的計劃,七點多鐘我們坐上吉普車出發了,這時候才突然發現,街上排滿了吉普車和旅游大巴小巴,車上滿滿坐著穿著棉衣的人們,喇叭聲和人聲熙熙攘攘的,哦-,原來這里只是一個宿營地,白天是空的,而我們要看的風景在山巒的那邊,車輪的前面。
第一天,三拐子溝和煙子窖。一道道梁,一層層坡,慢慢展開的畫卷象彩色的水墨洇潤并淹沒了看慣了城市條塊分割里喧鬧的人造顏色的眼睛,那一片一片綴在草甸上的白樺林以黃色為主調,間或一樹紅,半樹綠,或紅黃綠相間,或者一片,或者一排,或者三兩棵,或者獨一樹,絨一樣的矮草枯黃和黃綠相間毯子一樣四面八方延伸著,雨后的天氣濕潤著將所有絢爛的顏色柔和的融在一起,白樺樹筆直的白樹干在所有的顏色里最鮮明,象這一片草甸子的靈魂,那樹疤的眼睛在風里注視著,悠悠然地就走過來一群牛,撲啦啦就飛起一片寒鴉,伴著一陣的鴰聲。人站在梁上、谷底、樹下或者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入畫入鏡,目光所及之處任何一個角度都是絕妙的畫卷,這美麗從遠處到近處到腳下,四面八方的包圍過來,眼睛醉了,心迷了,呼吸都飄渺了起來,哪一個畫家也描摹不出這樣美景,能擷一角就足夠稱得上視覺的盛筵。只到了這一處也就理解了為什么這里會成為攝影者的天堂,這里的美根本無需尋找,在這片草原上只需要截取一個平面尋找一個視角,這片風光讓人驚艷,讓人沉醉,讓人目不暇接,記憶無法完全保留這美景,這里太值得用鏡頭來記錄。
第二天,北溝日出。這一天攝影人盼得眼睛發綠的太陽終于破云而出。在北溝的兩座山巒之間,霞光先鍍亮了云彩,冷風吹透了棉衣凍麻了手,但霞光射出的瞬間,一片按快門的嚓嚓聲,讓這等待中緩緩登幕的日出格外的莊重而讓人激動。一重一重剛才還黑乎乎的山巒在一瞬間變了模樣,光和影象最神奇的魔術師,順著山勢長著的林子在山梁上投下一層一層的影子波浪般起伏著而山巒也重疊著,于是廣闊的天地間那層層遞進的線條在初升太陽的光線里牢牢地牽引著無數攝影人的視線,專注的神情早已忘了寒冷,出好片的激動和興奮就在那手指按動快門的嚓嚓里,這是一種多么愉快的聲音!
下午,蛤蟆壩。這時魅力網的第二組人也到了,擴大的隊伍頓時多了歡聲笑語。蛤蟆壩村在一面遼闊的緩坡的谷底,二十幾戶人家,這二十幾戶人家就座落在畫里,那一面山坡就象平鋪著的畫卷,田園風光盡在其中。寫到這里覺得語言的無力了,文字的表達總是落于詮釋,那變幻著光和影的美景只該用鏡頭來捕捉,而鏡頭的語言也象光和影的無形無際一樣沒有邊界和止境。
第三天去了橫立山、紅松湖、大小峽谷,五彩山和楊樹背。紅松湖上的日出因為有了水的映襯又是格外一番霞光水色,太陽完全出來以后,藍天白云映在清洌的水里那種純凈的顏色襯著遼闊的草原和悠然吃草的馬群,讓人有世外的感覺。到了大小峽谷的時候攝影需要的光線藏到了云層里,但那個地方還是謀殺了大量的膠片和內存,大峽谷的地貌奇特而壯觀,起伏綿延的丘陵地帶上裂開了一道狹長的谷地,谷地里依勢長著濃濃密密顏色斑斕的樺林,還有蜿蜒的小溪,順著峽谷的走勢在地上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形,這樣的景色落在眼睛里就再也忘不掉,太神奇了!五彩山是壩上非常有名的一個景點,山上的樹的顏色五彩交錯,非常漂亮,可惜沒有陽光那些色彩也就減色了許多,沒在那里多耽擱。從五彩山去了另一座山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在那里見識到了壩上草原無窮的魅力。那是一片大丘陵,站在山頭上眼前是一幅山巒疊彩的全景圖,山凹間帶狀的公路,山坡上黃紅紫綠相間的樹木,一片小林子,遠處又是孤獨的一兩棵,再遠處另一面山坡上一群牧羊和幾座人家,再推過去則是一黛藍灰色的遠山,視線可以到達的遠方到了極致,而山巒的廣闊也盡收眼底。太陽這時被云層遮住,但是偶爾它又從云層薄的地方射出它的金箭,于是在遼闊的底圖上,陽光盡情的揮灑了它的神奇,我們盯住了鏡頭,看那云層透出的一束光象探射燈一樣從山梁上掃過,而一大片一大片的云影也在風的追逐中夢一樣的飄過那些山,飄過我們的視線,和陽光一起捕捉到我們的鏡頭里,那真是神奇的時刻,我們在等陽光的手,我們清晰的看見它的刻度,只等它到達我們所要的角度,穿透那幾棵樺樹,將樹葉和枝椏用金色染透,就在那一瞬間我們就按下快門,于是那一瞬間就在我們的鏡頭里凝固,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風聲,只有一束移動的陽光……
下午在楊樹背拍了很多牛羊滿山坡的風景。那些溫順的綿羊只顧低頭吃草,偶爾的偶爾也有打架的,一只羊踩上的另一只羊的背,但只一小會兒也就恢復秩序了,幾只大喜鵲一直在羊群里走來走去,羊群會給它們帶來食物?牛群就不那么安分了,或者追逐或者頂角,哈哈,就因為這個所以才有“頂牛”這個詞兒的吧?牛犢子最不聽話,要牧牛人騎著馬用鞭子趕著才能隨著牛群走。馬群最帥,無論吃草還是奔跑都英姿颯爽,那長長的鬃毛和馬尾在風里自由的舞動。小河頭有一彎溪水,牛兒們最后都走到那里去喝水。我在那里騎了牧牛人的馬,那馬高高大大的,騎在高高的馬背上大聲喊一聲“駕!”也裝模作樣的抖抖韁繩,馬兒就顛顛兒跑起來,雖然只是小碎步,但是在那美麗的山坡上,白樺林做背景,那感覺已經足夠的爽啦!
第四天拍日出的地點在將軍泡子,但是太陽卻沒露面,只紅了紅臉兒,也就一分多鐘的時間就不見了。轉移陣地又去了楊樹背和元寶山小河頭。下午去了胡蘿卜凹,一隴一隴的油麥田長長地縱橫著,紅色的拖拉機象個小紅點在大寫意的黃色黑色綠色的線條里穿梭,登上山頂的人們回來說山上的風光更加的好,說話間臉上放出的興奮讓沒去的人后悔莫及。
這天的晚上是在這里的最后的晚餐,我們吃草原特色“烤全羊”,烤好的羊穿在架子上很完整的形狀讓我趕緊側目,羊腿羊肉就那么整狀著上了桌,配一把小尖刀,哇!看著就夠勁兒哦!趕緊地大家就動了手,可是吃到嘴里……嘴里的家什就不那么趕勁兒了,咬不動!看著想吃,吃了又嚼不爛,這才叫干眼饞呢!沒辦法只好喝湯,那湯不是白色的,沒有任何調料,只放一點點辣油和麻油,湯底是羊下貨,店老板說這里的綿羊沒有一點膻味,根本不要放調料,喝的就是原汁原味。果真是這樣的,這味道跟我們平常喝過的完全兩樣,沒有香菜沒有醋沒有五香粉花椒面,只有一點點辣和麻,再就是湯的鮮味,而且一點也不膩,在一邊放涼了也不見凝油更沒有膻味,于是乎喝了個肚兒圓。哈哈!
壩上的氣候干燥寒冷,要走的時候,嗓子腫了嘴唇起了泡,盡管網上公布要帶棉衣,但是這里的寒冷還是超出了預先的想象,只有帶隊的爐火純青和藝華、金姐準備得充分,棉襖羽絨服的裝備比較到位,純青的紅外套給月芽兒應了急,我和玉潔去超市里買了棉褲,我又置辦了手套和毛襪子,而孫老師和水山竹則采用了穿千層衣的方法,將長中短袖全部招呼在身上,吃飯的時候展覽給我們看,長長短長短的念著數了五層,據說水山竹的褲子也是如法炮制,還分的長中短,只是不好驗證,哈哈!這些攝影人也是壩上的一道風景。每到一處都可以遇見這些背著攝影包扛著三角架的攝影人,他們的目光就象雷達,四面八方的搜索著視角和構圖,雷達搜索到目標,下一步他們就不是人了,統統變成了行動敏捷的猴子,嗖嗖嗖,噌噌噌,就都沒影兒了,同行的楊老師更是象猴子象得到位,為了俯拍,居然爬到白樺樹的尖上,隨著白樺樹梢在風里搖來擺去,看得下面的人心驚肉跳。這就是攝影的魅力吧。這巨大的魅力讓這些攝影人身懷絕技,樂在其中,整日里用他們的鏡頭解讀著自然和社會,用鏡頭的語言記錄和訴說著。
給我們開了四天吉普車的司機叫張志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一般不多說話,但是和那些性子執拗的草原人不同,他聰明且精明,我們住的旅店是他開的,他說他在延邊當兵當了八年,給首長開小車,政委換了五個他這個司機都沒換。問他為什么他說他車開得好,又快又穩,“怕是這個原因之外還特別會來事兒吧?”坐在他旁邊的玉潔笑著調侃他。他說他當兵回來給安排了工作,在鎮里管計劃生育,他不屑的搖頭,“干那個。”“我干這個每年可以有四五萬的收入,又不受約束,冬天就回圍場干,也不閑著,在圍場城里我也買了房子,在這里也有房子,冬天有攝影的來我也接活兒,就在家里住。”這黝黑臉膛的小伙子路子也很廣,人際關系也很熟,到了什么關關卡卡的,都是他在前面,和那些人都是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就心領神會,平常雖然話語不多,但是要拉活兒的時候就滔滔不絕了,而且會為客人打算得很經濟。就是有一點,這個張志國同志好象不太大方,臨送我們走的時候,他老婆跟他要錢,他給了之后緊著叮囑,“省點花啊-”我笑他,他也不吱聲。哈哈!
壩上除了養牛馬羊,還出產大量的土豆胡蘿卜,還有油麥,來時的路上就碰到好多起土豆的當地人和我們同車,拍照的時候地里綠色的一片一片的都是沒起的胡蘿卜,說是人工比胡蘿卜本身都貴,于是就放棄不要了,留下那綠色的點綴給鏡頭里多了一種色彩。拉土豆和胡蘿卜的大車絡繹不絕,我們吃飯也吃了這細得象粉一樣的沙土里出產的這兩樣東西,胡蘿卜倒不覺得怎樣,那土豆是絕對的好吃,切成大塊和南瓜一起燉出來,所有的人都吃得眼睛掉到碗里。草原上的酒全是高度的烈酒,賣牛肉干的小店里架子上擺得滿滿的“悶倒驢”“套馬桿”“草原白”,都是六十七八度,那悶倒驢更是給拍了特寫,又配了二木臉兒紅紅的趴在桌子上的寫實版,哈哈,果真就悶倒了?嘿嘿!
離開的時候,坐在車上看松林迅速的向后退去,圍場縣的路燈遙遙地亮起來,各種店鋪的招牌從車窗外閃過,城市的氣息夾著濃重的人間煙火撲過來,那廣闊的層層山巒,那彩色的白樺林,象一頁記憶輕輕合上,再見!塞罕壩上。
回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去風塵。然后靜靜的坐下。壩上的光和影還在我的發間,打開電腦翻揀著照片,黑客說了,卡片機也要交五張照片參加展覽(重在參與),目光又一次掠過牛羊滿坡的草原,九月,在硬朗明快的壩上風光中落幕,心里的不安和躁動也都平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