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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蝴蝶

2009-01-01 00:00:00
啄木鳥 2009年4期

余麗虹拉著皮箱走下出租車,拿出鑰匙正要開門,卻見門虛掩著。她心里詫異,老公也太大意了,竟忘了鎖門?推門進屋,余麗虹突然看到眼前飄起一片黑云,黑云層層疊疊地朝著她撲過來,像一片詭異可怕的黑斗篷,又如招魂時飛揚的紙錢一般。余麗虹捂住胸口后退兩步,定定神,見竟然是黑色的蝴蝶。無數只黑蝴蝶撲扇著翅膀,大的像嬰兒手掌,小的如同豆粒,它們瞪著猩紅的眼睛,看上去極為恐怖。余麗虹反應很快,后退兩步打開大門,然后脫下外套掄起來,往外轟著這些蝴蝶。

可這些黑蝴蝶似乎格外留戀她的居所,它們朝墻上撞著,沿著樓梯上樓,不停地飛舞,卻逃避著窗口。余麗虹急了,從沙發后面拿出噴霧劑,看到蝴蝶就用力噴上去。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蝴蝶一只又一只地落到地上,從樓上到樓下,到處都是黑蝴蝶的尸體。有零星的黑蝴蝶飛出了大門,朝著外面的草叢飛去。

喘著粗氣坐到沙發上,余麗虹用腳驅一下地上的蝴蝶。只見它們的脊背上有著血色的花紋,翅膀閃著熒熒的光,看上去令人驚懼。余麗虹看著看著,覺得奇怪,她發現地上有幾只蝴蝶只有半截,就像被攔腰斬斷一般。余麗虹蹲下身細看,蝴蝶的旁邊,有一滴滴鮮紅的血跡。

余麗虹心里陡然涌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扔掉蝴蝶,邊喊著老公杜建的名字邊匆匆上樓。一一推開臥室、書房、客房的門,空無一人。余麗虹又匆匆跑到樓下,客房、廚房、衛生間,全都看了個遍,絲毫不見杜建的身影。大清早,他能跑到哪兒去?這些蝴蝶,又是從哪兒來的?莫非是老公養的?

杜建癡迷蝴蝶,甚至在地下室專門設了一間蝴蝶標本室。

站在客廳中央,余麗虹望著一地蝶尸,突然聽到工人房有動靜。她緩緩走過去,側耳細聽,里面傳出一陣陣的喘息聲。余麗虹隨手拿起一只玻璃花瓶,深吸一口氣,突然用力拉開了門。

當余麗虹高高地舉起玻璃花瓶,眼前的情景卻讓她驚呆了。杜建瑟縮在工人房,渾身鮮血,手里拿著一把大剪刀對著她。余麗虹趕緊放下花瓶,問杜建為什么會在這兒?他這是怎么了?只見杜建渾身抖動,驚恐不安。他舉起帶血的剪刀,對余麗虹說:“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余麗虹小心地蹲下身:“阿建,你仔細看看,是我啊,麗虹。”

杜建瞪著血紅的眼睛,可他仿佛誰都認不出來了。見余麗虹還要靠近,他突然一揮剪刀,余麗虹躲閃不及,剪刀尖劃破了她的胳膊,疼得她一聲尖叫。

捂著胳膊退出工人房,余麗虹趕緊找塊手帕勒住傷口。再看工人房的門,又被老公死死地關住了。她呆愣了幾秒鐘,手哆嗦著拿起電話,撥打了120。

約莫十多分鐘后,一輛救護車停在了余麗虹的別墅門前。兩名身強力壯的男醫生制伏了狂躁不安的杜建,給他注射了大劑量鎮靜劑,然后抬上車。余麗虹拾起沾滿鮮血的剪刀,腦子里一片空白。

余麗虹是省歌舞團的演員,這次隨團去國外巡回演出,離開家有近五十天。演出結束,還有幾天各處游玩,可余麗虹卻感到心神不定,哪兒都不想去。于是她提前訂了機票趕回家。本來打算給老公一個驚喜,想不到看到的卻是如此恐怖的場景。

抵達醫院后,醫生對余麗虹說恐怕病人還要沉睡六七個小時。然后,醫生詳細詢問了病人的具體情況。余麗虹用力揉一下臉,根本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杜建是某民辦大學的校長,曾在國外獲得博士學位,回國后一心致力于教育。四年前,他在一家海外機構的資助下創建了培安職業技術學院,主要培養具有一技之長的大專生。在余麗虹看來,杜建嚴謹、溫和,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除了性格有些孤僻,幾乎不與任何人來往外,似乎沒有什么明顯的缺點。兩人結婚兩年,一直感情融洽。她不知道老公怎么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跟醫生說著,余麗虹突然想起了什么。裝修別墅時,余麗虹在一個朋友建議下,在各個房間都裝上了攝像頭。平時,這些攝像頭沒起過什么作用。不過,這次出國時間長,余麗虹特意打開了所有攝像頭,開玩笑“警告”杜建最好潔身自好,否則難逃法眼。其實,她的目的不過是想在回來之后看看老公這些日子干了什么。

見杜建一直睡著,至少六七個小時才能醒,余麗虹匆匆趕回家。

一進門,余麗虹直奔臥室。臥室有監視器,能監控到各個房間,甚至角角落落。

但令余麗虹吃驚的是,將錄像帶倒回去再放,竟是一片空白。被杜建洗去了?或者他關了攝像頭?現在屏幕上顯示的,只有客廳的一角。也就是說,現在只有客廳的一部分得到監控。余麗虹不甘心,按了快跳。幾次之后,屏幕上終于出現了圖像,時間顯示是昨晚八點鐘。

坐到椅子上,余麗虹盯緊了屏幕。只見杜建坐在客廳前的茶幾上,神情頹喪。他看上去好像喝醉了,雙手不住地揉搓著臉,嘴里咕噥著什么,樣子格外古怪。突然,窗口飛進來一只黑色蝴蝶。杜建沒有注意到,接著,門被緩緩推開了,一只又一只黑蝴蝶飛了進來。直到那些蝴蝶飛到杜建的眼前,他才驚恐地抬起頭。嘴里發出一聲驚呼,他恐懼地一步步后退。

黑蝴蝶越來越多,就像撲向花叢的蜜蜂一般撲向了杜建。他跌跌撞撞跑到沙發后面,從工具箱里取出一把修剪花木的大剪刀。蝴蝶如黑云一般,杜建用力揮舞著剪刀,一只又一只蝴蝶跌落。

看到這兒,余麗虹不由得緊緊捂住嘴巴。屏幕上的杜建與平時判若兩人,他兩眼通紅極盡瘋狂。而對蝴蝶的殺戮似乎極大地刺激了他,他狂叫著一跳半尺高朝著黑云刺過去。突然,杜建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剪刀脫落,割傷了他的手。但片刻之后他又搖搖晃晃站起來,可此刻的杜建與剛才的狂猛相比,卻軟弱了許多。他開始躲閃著蝴蝶,用力抱住頭。就在這時,有人喊了一聲:校長。杜建似乎愣了一下,接著拎起剪子跑了出去。錄像中傳來一陣女孩的尖叫……余麗虹呆呆地盯著屏幕,一只又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她眼前飛舞著。

余麗虹感覺自己的兩腳像灌了鉛。她一個房間又一個房間地走著,果真攝像頭都關了。而客廳里,三個攝像頭只開了一個。

無疑,即使只有一個攝像頭開著,也是有錄像的。但它們被抹掉了。是杜建抹掉了錄像?為什么?那錄像中的女孩又是誰?

洗了把臉,余麗虹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這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有著圓潤的皮膚和美妙的歌喉。曾經,她和杜建熱戀時,她一次又一次在電話里為他唱歌。而杜建,也是被她黃鶯般的歌喉吸引著,和她走到了一起。擦干臉,余麗虹朝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足有三十多平方米,沒有放任何雜物,做了杜建專門的蝴蝶標本室。杜建對蝴蝶有著近乎癡迷的興趣,從學校回來,他常常一個人在地下室待上很久。余麗虹曾開玩笑,說他一定是被蝴蝶精迷住了。

余麗虹對蝴蝶毫無興趣,幾乎從不來地下室。打開地下室的燈,她看到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就像被洗劫了一般。只有墻上的蝴蝶標本完好如初。

在地上坐了片刻,余麗虹見旁邊放著一個倒扣過來的箱子。她忙走過去將箱子掀到一邊,下面是杜建的日記本。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寫著:杜建的日記。余麗虹呆了一下,接著往下翻,令人奇怪的是,第二頁卻記著十幾條“杜建守則”:

杜建癡迷蝴蝶

杜建熱愛教育喜歡學生

杜建忠于家庭

杜建喜歡牛排和意大利面

杜建視金錢如糞土

……

再往下看,記的都是日常瑣事。諸如余麗虹哪天出差,學校又發生了哪些事。余麗虹索性將日記從后面再往前翻,令她吃驚的是,后面十幾頁,全被撕掉了。這些日子杜建記下的是什么?為什么要撕掉?余麗虹疑惑不解。

站起身,余麗虹開始在墻上尋找曾襲擊她的黑蝴蝶。她想知道它們是哪個種類,怎么會突然攻擊人?但令她失望的是,幾百只蝴蝶標本中,沒有一只黑色紅斑紋大翅蝴蝶。

裹裹衣服,余麗虹關了燈。正要離開,她突然聽到柜子后面傳出一陣咚咚咚的聲響,好像有人在踹柜子!余麗虹愣住了。地下室建有一間五六平方米大小的酒窖,杜建不喝酒,也就用柜子擋住了那個小隔間。

用力推開柜子,余麗虹打開門,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女孩爬了出來。余麗虹嚇呆了。女孩一時無法適應地下室的光線,用手捂住了眼睛。余麗虹問她是誰?為什么會在這兒?女孩似乎驚魂未定,神色驚慌地看著她。余麗虹輕聲說別怕,她是杜建的妻子,剛從國外回來,她絕對不會傷害她,她只想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杜……杜校長呢?”女孩嘴唇哆嗦著問。

“他被送到醫院了。他沒事。”余麗虹安慰她說。

女孩一下子坐到地上,雙手捂住臉哭了起來。余麗虹忙為她端了杯水,見她一氣喝完,問她是誰?女孩怯怯地看著她,一直不說話。余麗虹微微皺起眉,問她叫什么名字?女孩咬著下唇,猶豫半晌,說她叫盧英,是杜校長雇來的保姆。余麗虹哦了一聲,她記得杜建提起過。她打電話,怕他一個人不好好做飯,他說不會,已經請了個小保姆,既能做飯又能幫他整理資料。就是眼前的盧英?

見盧英鎮靜下來,余麗虹急切地問誰把她塞進了地下室?盧英手捧著水杯低下頭,說她本來正在地下室幫著杜校長擦玻璃罩上的灰土,后來聽到上面有響動,就上來看。一眼看到紙錢般的黑蝴蝶飛進屋子,校長在用剪刀瘋狂地剪,她嚇壞了。后來的事,她就記不清了。

“你不知道是誰把你塞進柜子后面的小房間?如果我不去地下室,你豈不是要餓死在里面?”余麗虹盯著她問。

盧英低著頭,只是不停地掉眼淚。余麗虹嘆了口氣,拿過件衣服裹住她,說讓她先吃點飯,然后休息一下,再把發生的一切都說出來。盧英點點頭。

下樓進廚房,余麗虹簡單煮了點兒面。看著熱氣蒸騰,余麗虹倚住墻,感覺渾身無力。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報警?但隨即余麗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弄清事情真相之前絕不能報警。杜建是一校之長,一旦報警,他精神崩潰的消息會迅速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這會毀了他。

關了火,余麗虹端著面上樓。她突然聞到一股煙味,是從盧英房間飄出的。放下湯面,余麗虹用力推盧英的房門,可門被反鎖了。她匆匆下樓,找到鑰匙再上樓,迅速打開了房門。只見盧英蹲在地上,正燒著什么,看到余麗虹進來,她匆匆翻著那些紙。余麗虹急了,上前兩腳踩滅了火,但那些紙只剩了邊邊沿沿。余麗虹氣急了,抬手給了盧英一巴掌。盧英的頭歪到一邊,似乎早準備好了接受余麗虹的懲罰。

余麗虹質問盧英到底燒掉了什么?盧英搖搖頭,不說話。余麗虹低頭從紙灰中找到兩塊寫著字的邊角,一張上面有杜建的字跡,另一張上寫著“黑衣女”,不是杜建的筆體。余麗虹將紙甩到盧英的臉上,突然拿過她的背包,一把抖出里面的東西。竟然是幾本課本和繪畫書,其中兩本是大學英語和四級輔導,書的背后印著培安大學的章。她詫異地問盧英:“你是大學生?培安大學的?”

盧英點點頭。她低聲說她燒掉的都是些沒用的東西,真的沒有用。余麗虹咬咬牙,心里升起一股無名怒火,但她努力克制著,緩緩地問盧英,她到底隱瞞著什么?盧英雙肩抖著,只是不住地搖頭。

關上房門進到客廳,余麗虹感覺自己像虛脫了一般。在飛機上一直沒睡好,再加上這幾個小時的折騰,她的精力極度透支。余麗虹用手支住頭,想著該怎么說服盧英,該怎么理清眼前發生的一切。但也只是想了幾秒鐘,她突然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在了沙發上。

余麗虹醒來時,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后了。窗子吹進一陣陣的冷風,余麗虹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她坐起身,呆愣片刻,想起了盧英。當她匆匆上樓推開盧英的房門,只見屋子里空蕩蕩的,盧英不見了。

余麗虹喊了幾聲,卻不見盧英回答。她倚住門,知道盧英逃了。她在回避什么?她的樣子,分明有些懼怕自己。

這時,屋子里響起刺耳的電話鈴聲。余麗虹木呆呆地拿起來接聽,是醫院打來的,杜建已經醒了。余麗虹忙換上衣服,開車出門。

杜建躺在病床上,神情依舊呆滯。看到余麗虹,他好像認出了她,突然一把抓住她,驚恐不安地說:“黑蝴蝶,有人在哭,黑蝴蝶,有人在哭。你聽到了嗎?”余麗虹握住他的手說,沒有黑蝴蝶,也沒有人哭。

可此刻的杜建,根本冷靜不下來。他變得越發激動,更加用力地搖著余麗虹的胳膊,問難道她聽不到?聽不到有人在哭?有男人哭,有女人哭,也有孩子在哭。說著,他突然雙手捂住臉,身子一仰躺到床上,渾身抖動著,語無倫次。余麗虹上前抱住他,卻根本無法讓杜建平靜。

“病人情緒仍舊很不穩定,他一定是受了強烈的精神刺激或者經歷了極度恐懼的事情。所以,最好讓他自己慢慢恢復。有時候外力會讓他產生挫折感,更不利于他的康復。”醫生說。

余麗虹掉著淚離開了病房。隨著醫生來到辦公室,她哽咽著問丈夫是否還能清醒?醫生嘆了口氣,說如果病人心理素質好,自我調整能力強,也許會慢慢恢復,但如果病人原本就心理脆弱,這個康復的幾率就小一些。不過,現在無論下什么判斷都為時過早,病人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在醫院陪了杜建兩個多小時,余麗虹卻束手無策。杜建時而狂躁時而抑郁,就像個精神病患者。這讓余麗虹心灰欲死。

離開醫院,余麗虹擦干眼淚上車。她下決心一定要弄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要知道丈夫到底害怕什么,他所說的哭聲又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那些黑蝴蝶是從哪兒來的。

回到家,余麗虹將家里清掃一遍,留下了幾只完整的黑蝴蝶放到箱子里。然后,她坐在沙發上,強迫自己冷靜思考。現在,她得找個人來幫忙。余麗虹雖然在劇團,卻不是性格外向的人,很少的幾個朋友都是圈內人。但現在,她不想老公的事被同事知道。所以,思來想去,找女友羅白梅正合適。

說起來,余麗虹和羅白梅的相識還頗具戲劇性。那是四五個月前的事了,余麗虹開車去超市,倒車時卻不小心撞到了羅白梅。余麗虹嚇壞了,趕緊扶起羅白梅,要拉她去醫院。羅白梅卻站起身說沒事,她一向身體素質很好,車只是擦了她一下。

余麗虹感到十分抱歉。現在這個年月,哪兒還有這么善良的人?所以,她執意拉著羅白梅去喝咖啡。兩人邊喝邊聊,想不到竟越聊越投機。后來,她們沒事就煲電話粥。

電話通了,羅白梅問她什么時候回來的?余麗虹顧不上跟她客氣,將自己回來后發生的一切統統告訴她。羅白梅很是吃驚,說半個月前她去過余麗虹的別墅,一切都還好好的。

“半個月前你來找過我?”余麗虹驚訝地問。

“是啊。當時我路過你家,就想去找你隨便聊聊。想不到,你們家的別墅里正舉行派對,十幾個男女大學生,瘋狂地放著搖滾樂。我打你家里電話,知道你沒在,就沒進去。”羅白梅說。

家里居然開過瘋狂派對?余麗虹感到震驚。羅白梅很擔心她,問要不要過去陪她?余麗虹說好。現在,她迫切地需要身邊有個人可以依靠。

躺在床上,余麗虹為自己倒了杯酒。一邊抿著酒,她一邊梳理著思緒。十多分鐘后,她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起身來到丈夫的書房。除了在地下室,這兒是杜建活動最多的地方,也許從這兒能找到蛛絲馬跡。書房很整齊,就像杜建剛剛離開一樣。拉開抽屜,余麗虹看到一本通訊錄放在最上面,是學校里所有干部的通訊名錄。這時,門鈴響了。

打開門,羅白梅站在門口。她緊緊擁抱了一下余麗虹,安慰她說一定會沒事的。

將羅白梅讓進屋,余麗虹將她回來之后發生的事又詳細地講了一遍。羅白梅沉吟半晌,說也許應該從黑蝴蝶下手,一定要弄清這黑蝴蝶的來源和杜建恐懼的根由。余麗虹點點頭。看看表,已經是晚上十點鐘。羅白梅去浴室洗澡,余麗虹翻著通訊錄,她想打電話查找一下盧英。這時,一陣手機鈴聲傳過來。是從書房傳來的。余麗虹急忙下床,再次走進書房。手機放在桌上的文具盒里,一閃一閃地亮著紅燈。余麗虹忙拿起來接聽,原來是副校長,請示明天和招生處長聚餐的事。余麗虹沉吟一下,說杜建臨時有事回美國了,走得匆忙,也沒顧上和他打招呼。學校的事,就由副校長多辛苦。

副校長沉默片刻,甚至沒有追問杜建去美國做什么。他只是問校長何時回來。余麗虹說現在還說不準,等他回來一定會聯系他的。

掛斷電話,余麗虹的額頭沁出一層汗珠。杜建曾經說過,他現在不能夠信任學校里的任何人,這些人似乎一心盯著錢。所以,余麗虹刻意保守了杜建住院的秘密。

再翻通訊錄,余麗虹找到學生處王處長的電話,直接打了過去。聽她問盧英,王處長似乎有些吃驚。他說杜校長知道這件事,你為什么沒問問他?余麗虹說她只想從側面打聽一下。王處長沉默半晌,說學校的確有一個叫盧英的,讀大二,可十多天前,她跳樓自殺了。

自殺了?余麗虹一愣,這怎么可能?昨天自己還見到她。王處長說他親眼看到了盧英的尸體。雖然是發生在暑假期間,但畢竟是自己學校的學生。到今天,已經火化十天了。

余麗虹默默地掛了電話。盧英死了,那么,出現在她家里的女孩又是誰?她又為什么冒充一個死人?

正坐在床邊胡思亂想,余麗虹突然聽到浴室里羅白梅的叫聲。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趕緊推門而入。只見羅白梅正站在鏡子前,鏡子里熱氣蒸騰著,上面露出一只蝴蝶的圖案,還有一行字:你聽到蝴蝶在哭泣嗎?你聽到男人在哭嗎?你聽到女人在哭嗎?

這字跡不是杜建的,纖弱秀麗,更像是女人的筆體。余麗虹怔怔地看著,羅白梅說有人趁著鏡子上有蒸汽寫下了這句話。后來水蒸氣一干,鏡子上就什么都沒有了。現在,又顯現了出來。

余麗虹咬著嘴唇,匆匆走出浴室,站在臥室里的穿衣鏡前。她張開嘴,慢慢朝鏡子上哈出一口氣。令她震驚的是,鏡子里也出現了一只蝴蝶,下面卻有另一句話:沒聽到蝴蝶的哭泣嗎?沒聽到男人的哭泣嗎?沒聽到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嗎?

顫抖著伸出手指,余麗虹用力將那只蝴蝶抹了去。她的心抖動著,眼前閃出模糊的影子。這個影子放飛了黑蝴蝶,在鏡子里寫下問話,他或她的目的就是想把杜建逼瘋。

清晨,一覺醒來,余麗虹發現床上空蕩蕩的。樓下廚房里飄來一陣陣的香味兒。余麗虹下樓,見羅白梅已經做好了早餐。她說余麗虹昨晚做噩夢了,在夢里連聲喊叫,怎么都推不醒。余麗虹低頭吃飯,目光有些茫然。

吃過早飯,余麗虹和羅白梅一起去看杜建。杜建朝里側睡著,聽到妻子的聲音,他緩緩轉過頭。突然,他的目光由呆滯變得恐懼,用被子蒙住了頭叫著:蝴蝶,黑蝴蝶,別哭了,別哭了!求求你!

余麗虹看著丈夫的樣子,心如刀割。羅白梅按按她的肩,安慰她。

醫生走過來,示意余麗虹跟自己來。離開病房,他說已經檢測了病人的血液,好像病人在送來醫院之前服用了某種藥物。至于藥物是什么還不得而知,目前已經檢測出了五六種成分,都對人的神經損害極大。

余麗虹皺起眉,說老公一向潔身自好,連煙酒都很少沾,更不會濫用藥物。醫生問會不會是被迫或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用的呢?“醫院已經為他安排了特別看護,這樣的病人,需要二十四小時監守的。怕家屬力不從心。當然,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可以撤掉。”醫生又說。

余麗虹趕緊搖頭,說醫院想得很周到,現在她已經感覺力不從心。

兩人正說著,卻聽到門外突然一陣大亂。有護士急急慌慌地推門進來,說13床患者發瘋了。

余麗虹大驚,13號病床正是杜建。她跟在醫生身后跑出門,只見羅白梅坐在地下,雙手抱住頭,而杜建赤著腳向著樓道盡頭狂奔。

兩三個醫生用力制住了杜建,將他拖回了病房,再次注射鎮靜劑。余麗虹蹲在羅白梅身邊,將她攬進懷里。羅白梅驚恐不安,嘴唇顫抖著說聽杜建說要喝水,她走近遞給他水時,想不到他一把拉住她,揪住了她的頭發。她嚇壞了。余麗虹拍拍羅白梅的背,心里隱隱有些后悔,她真不該帶女友來這兒。

步出醫院,兩人沉默著走到門口。羅白梅突然說:“不如我去找找黑蝴蝶的來源。我有個朋友認識專門研究蝴蝶的教授。”

余麗虹點點頭,向羅白梅道謝。

兩人分頭行動。看到羅白梅攔車離開,余麗虹開車直奔培安大學。她早和王處長聯系好,當她到達時,王處長已經在等她了。

全校一共1899名學生,女生共有856名,檔案全歸在了一起。王處長建議不如先從經管系開始,既然有人知道這個系的盧英,也許就是同班或者同系的。如果找不到,再擴大范圍。

事情超乎尋常的順利。調出2006級經貿專業的所有女生檔案,余麗虹很快就認出一名叫江明燕的女生,就是她冒充盧英。

王處長打電話給2006級經貿專業的輔導員,詢問盧英和江明燕的關系。輔導員說兩人是比較要好的朋友,江明燕暑假一直在一家公司做工,就在盧英死后,江明燕辭了工。現在,應該是在老家了吧?

查到江明燕老家的地址,余麗虹決定親自過去一趟。她一定得找到江明燕,問出她到底在隱瞞著什么。至少江明燕知道一部分真相。

江明燕來自福建的偏遠農村,余麗虹倒了幾次車才找到她所在的村子。村子里的貧困令人觸目驚心,余麗虹看到街上跑著的孩子還穿著打補丁的衣服。

打聽到江明燕的家,看到余麗虹出現在她的面前,江明燕呆住了。她的父母都是老實的農民,聽說是校長的妻子,忙恭敬地將她讓進屋。余麗虹見屋子狹小,說話不方便,便說想和江明燕到外面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江明燕跟父母用方言說了幾句什么,便跟了出來。

一直走到山腳下,余麗虹坐在一塊石頭上,問江明燕為什么要逃走?為什么要冒充盧英?她已經都知道了。江明燕低下頭,再抬起頭,竟滿臉淚水。她問余麗虹:“您愛杜校長嗎?”

一句話把余麗虹問愣了。她點點頭,說當然,她和老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江明燕抹一把臉上的淚水,說杜校長是個好人,您一定不知道,杜校長資助了十幾個像她這樣來自山區的學生讀大學。按她的條件,根本讀不起,但杜校長說凡是他認為可能會成才的,會對社會作出貢獻的,他一定要資助他們讀書。她讀了兩年,學費一直都是校長給交的。她的學習成績一般,得不到學校的獎學金,但她有一樣特長,她畫畫不錯,學校里很多墻上的黑板畫都是她畫的。

“校長不讓我們將這件事說出來,怕別人說他是沽名釣譽。我是在盧英自殺后去照顧杜校長的。因為,我怕杜校長會出事。”江明燕說著,眼睛里涌出了淚水。

余麗虹看著盧英,怔怔地。她不知道,杜建竟一直都在資助大學生?半晌,她緩緩地問江明燕:“你為什么會怕杜校長出事?他和盧英的死有關系?”

江明燕用力搖頭,說沒有任何關系。全是盧英的錯!而她之所以冒充盧英,就是不想讓余麗虹查到自己頭上。她很害怕。

“你怕什么?盧英為什么自殺?”余麗虹一字一頓地問。

江明燕又低下頭,說半個多月前杜校長在家舉行了一個派對,專門為留在市里打工的貧困學生舉行的,說要讓他們徹底放松一回。那天晚上,盧英竟不請自到。說到這兒,江明燕再也說不下去了。

“派對上發生了什么事?快告訴我。”余麗虹的心提到了喉嚨口。

“盧英一直都喜歡杜校長,她瘋狂地喜歡杜校長。我和她很要好,她曾對我說,一定要想方設法讓杜校長喜歡她,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她父母經常吵架,父親常打她,她一直都很悲觀。正是遇到杜校長后,她才漸漸變得活潑。那天在派對上,我去洗手間,聽到杜校長和她爭吵。你一定要相信我,杜校長沒有做別的。后來,盧英就跳樓了。她的死和杜校長沒有絲毫關系。我找到杜校長的日記,就是撕掉了其中他懺悔的部分。他后悔不該斥責盧英,可這不是他的錯。杜校長是個好人,那天他瘋了一樣把我塞進地下室的儲物間,也是怕我受到傷害。我聽到他一直在說:不能讓蝴蝶殺死你,決不能讓蝴蝶殺死你。他是為了保護我才這樣的,他雖然神志不清,但仍然想保護我。”江明燕說著,泣不成聲。

余麗虹呆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努力梳理著思緒,問江明燕還知道些什么?那些蝴蝶是從哪兒來的?那幾天,家里還發生了什么事?

江明燕低下頭,說不知道蝴蝶的事。余麗虹嘆了口氣,說在鏡子上看到有人畫了蝴蝶的圖案,還寫了些字。江明燕的身子一抖,連連搖頭說她什么都不知道。

福建之行并沒有解開余麗虹心中的所有謎團。很明顯,江明燕對她還有所保留。可是,這些事,江明燕似乎是拿定主意怎么都不會說的。余麗虹再待下去也只是白費力氣。

回城的路上,余麗虹心煩意亂。杜建和盧英的死真的如江明燕所說,沒有什么關系?不知怎么,江明燕越是否認,余麗虹就越是疑惑。結婚兩年多,余麗虹一直尊重杜建的隱私,他不說的事情自己絕對不會主動去問。現在想來,這卻讓她對杜建了解越來越少。她知道他愛她,可有時候,她卻覺得他的愛有那么點兒不真實。她出差幾十天,他按時給她發短信,打電話,就像一個老師按時上課一般,每天通話時間幾乎分秒不差。

天黑下來,余麗虹回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設法打聽到盧英家的地址。

盧英家在一條偏僻的巷子里,余麗虹看到門牌號,上前敲門。半晌,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老婦人來開門了。余麗虹小心地問她是不是盧英的母親?那婦人點點頭,疑惑地看著她。余麗虹撒了個謊,說是盧英的老師。盧母猶豫著把她迎了進來。

給余麗虹倒了杯水,盧母木呆呆地坐著。看得出,她仍舊沉浸在喪女的悲痛中。盧母撫摸著女兒的照片,一遍遍地說:“這孩子性子倔,她爸脾氣不好,經常打她。她從小就說活著沒意思,一直嚷著要死。我以為,這次也不過是她心情不好,想發泄,誰知道,她竟真的跳樓了。”說著,盧母掩住臉,哭了起來。

余麗虹沉默不語,心里卻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半晌,她問盧母是否可以到盧英的房間看看?盧母點點頭,領余麗虹進了陽面一個小的房間。屋子不過十來平方米,布置得十分簡潔。床頭放著一只玩具熊,很舊了,應該是盧英喜歡的玩具。

但令余麗虹吃驚的是,屋子的四面墻上卻貼滿了蝴蝶圖片。各種各樣的蝴蝶,大大小小的貼畫。而床頭則掛著一幅兩尺見方的油畫,這張畫讓余麗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上面是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黑云一般壓在墻上。她定睛仔細看,這蝴蝶就是曾在她的客廳里飛舞的黑蝴蝶,猩紅的眼睛,蝶翅上有細小的紅線樣花紋。屏住呼吸走到畫前,余麗虹伸出手小心地摸了一下那張畫,看到下角寫著“月秋”兩個字。無疑,這應該是油畫的作者。

半晌,余麗虹問盧母,這畫是盧英買的?盧母搖搖頭,說這是別人送的禮物,女兒十分喜歡,所以就掛在了自己的房間。

“我從來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像這張畫,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蝴蝶,看得久了讓人心里發寒。可英子卻十分喜歡,常一個人對著它發笑。”盧母說著,眼角又滲出淚來。

“知道是誰送的禮物嗎?”余麗虹問。

盧母搖搖頭。

從盧家出來,余麗虹坐上出租車,呆呆地看著窗外。隱隱地,她感覺到這黑蝴蝶似乎在冥冥中連接著盧英和老公杜建。可盧英不過是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又如何能在死后驅使上千只黑蝴蝶?

她的眼前又閃現出盧英母親的臉。那是一張悲苦痛心的臉,看得出絕望和無奈。而當余麗虹留下兩千塊錢時,盧母眼角閃出的感激又證明了這個家庭是多么的貧困。這樣的家庭,應該和黑蝴蝶沒有任何關聯。不過,會不會是和盧英關系密切的其他人?

回到家,余麗虹洗了把臉,進到杜建的書房上網。輸了“畫家月秋”四個字,很快,屏幕上滾出了幾個詞條,都是關于畫家月秋的介紹。月秋早年曾就讀于中央美術學院,后來出國留學,定居國外。其畫作以色彩濃烈、飽滿、富有張力而著稱。網上有幾幅熱帶雨林的畫作,看上去生機勃勃,充滿張力。不過,有一則新聞引起了余麗虹的注意,“月秋畫展”居然正在一個名為“天籟藝術畫廊”的網站進行,要接連展出一個月之久。

注冊成為會員,余麗虹直接進到網站。隨著鼠標點擊,她很快進到畫廊。里面的油畫圖片十分清晰,可以放大幾百倍。余麗虹一幅接一幅地瀏覽著,發現月秋的畫大都是異域風情,其中有幾張黑人的油畫神情肅穆,看上去頗令人心動。逛完一個展室,余麗虹來到第二間。這一間,所有的畫,竟然都是各種各樣的蝴蝶。

點擊一幅《黑蝶和女孩》,余麗虹放大了仔細看。圖中有幾百只黑蝴蝶,而這些黑蝴蝶全部圍繞著一個女孩翩翩起舞。女孩和這些黑蝴蝶之間,隔著一層黃色的光暈。遠遠看去,這層光暈就像溫暖的燈光,轉眼就稀釋了那種強烈到令人窒息的黑。女孩不過兩三歲的樣子,躺在地上,目光微閉,就像睡著了。

看了良久,余麗虹皺起眉,畫的意境分明預示著死亡。天堂的光暈包圍著她,天堂的外圍卻是令人悲戚的黑暗。

從這幅畫前掃過,余麗虹馬上又看到另一幅有些詭異的油畫。那幅畫很大,畫中只有一只巨大無比的黑蝴蝶。蝴蝶畫得惟妙惟肖,仿佛振翅欲飛,但兩只翅膀卻是兩只眼睛。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你,與其對視幾秒鐘,就會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余麗虹在這幅蝴蝶畫面前停了很久。半晌,她查到月秋工作室代理的電話。代理的聲音似乎睡意惺忪,余麗虹連忙道歉,說剛剛在網上看到了月秋的蝴蝶,她很喜歡,想和月秋聯系一下。代理清清嗓子,問她想要哪幅畫?余麗虹沉默片刻,說其實她想問一下,看畫家能否專門為自己畫一幅蝴蝶。代理沉默片刻,讓余麗虹稍等。過了約莫十來分鐘,代理打來電話,將月秋的電話告訴余麗虹。余麗虹記下電話,有點兒發怔。“這是哪個國家的?”她問。

“非洲的加蓬。”代理說。

余麗虹哦了一聲,放下電話。

上床休息,她感覺十分疲累。可腦子里亂紛紛的怎么都睡不著。這幾天,她的神經快要無法承受越來越多的重負。

仿佛只是打了個盹兒,余麗虹就醒了過來。拉開窗簾,天光已經大亮。

吃了兩口東西,余麗虹開車去醫院。半路,她接到羅白梅的電話,說已經問過了黑蝴蝶的事,教授說蝴蝶的學名是“亞馬遜黑蝴蝶”,生活在熱帶雨林,當地人稱它為“地獄蝴蝶”。“這種蝴蝶是不祥之兆,傳說它們只會追隨即將下到地獄的人。”羅白梅說。

余麗虹渾身一緊,問道:“可我們這兒是亞熱帶氣候,怎么也會有這種蝴蝶?”

“會不會是杜建養的?小虹,你不覺得杜建某些方面有些奇怪?”

余麗虹搖搖頭,問羅白梅到底想說什么?羅白梅長長嘆了口氣,掛了電話。余麗虹將手機扔到座位上,目視前方。她不相信杜建會養蝴蝶,他雖然喜歡蝴蝶,可僅限于喜歡那些漂亮的標本。他甚至沒有去捕捉過一只蝴蝶。曾經,余麗虹還開玩笑嘲笑過他,說他是“杜公好蝶”。

杜建不再像以往那么狂躁,可也沒見有多大起色。從醫院回來,余麗虹心里悶悶地。呆坐了一會兒,她試著撥了月秋的電話。想不到,剛撥通就有人來接,正是畫家月秋。余麗虹小心地說自己十分喜歡她的畫,但她想問一下關于黑蝴蝶的事。

“你也喜歡黑蝴蝶?”月秋的聲音有些驚訝:“要知道,喜歡它的人可是極少數。即使最癡迷蝴蝶的人,也會因為它的‘毒性’而對它退避三舍。”月秋說。

“這種蝴蝶有毒?”余麗虹愣了一下。

“這種蝴蝶多產于亞馬遜流域,當地巫師說它是地獄的使者,能召走人的靈魂。不過,我卻覺得它們更像是黑色的精靈。”月秋說著,爽朗地笑了起來:“我喜歡這種蝴蝶,它代表死亡卻也代表重生。為了畫好這種蝴蝶,我甚至自己還在花房中養了一些。”

余麗虹沉默片刻,開門見山地說:“前些日子,我的家里突然出現了許多這樣的蝴蝶。而我先生好像對這種蝴蝶極為恐懼,出了些事故進了醫院。”

“你的家里出現了許多這樣的蝴蝶?”月秋驚訝。半晌,她問余麗虹能否在電腦上開啟語音聊天,最好發一些圖片來,確認是否真的是亞馬遜黑蝴蝶。然后,她將自己的聊天號碼告訴了余麗虹。

放下電話,余麗虹迅速打開電腦,上網,加月秋為好友。很快,屏幕上閃出了月秋的身影。月秋長得很漂亮,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月秋打量一下余麗虹,朝她微微一笑,說:“我們好像有些地方頗為相似呢。都是瓜子臉,眼睛都很大,笑起來都有兩個酒窩。”

讓月秋這么一說,余麗虹還真覺得兩個人面部特征有些相似,于是笑笑說可能這就是她們的緣分。然后,她用相機拍下兩只黑蝴蝶的尸體,為月秋傳了過去。沒過多大工夫,月秋回了話,說這的確是被稱為“地獄蝴蝶”的亞馬遜黑蝴蝶。

余麗虹想了想,問道:“會不會有人專門將亞馬遜黑蝴蝶的幼卵帶回了國內,然后用某種方法將它們培育出來?”

月秋說有這種可能。不過,這恐怕得是對生物種群有特別研究的人,一般人很難做到。可她感到好奇的是,為什么要將黑蝴蝶放飛在屋子里?黑蝴蝶雖有毒,但并不致命,如果想要人的命,可以有更簡易的辦法。

我老公特別喜歡蝴蝶,余麗虹回答。接著,她告訴月秋,他曾在美國留學,讀過生物學博士。月秋一聽這話來了興趣,馬上問道:“他是哪一年去的美國?在哪所城市?我也曾在美國留學,先后待了整整五年,說不定還認識他呢。”

余麗虹想了想,令她奇怪的是,她以前也問過杜建畢業于哪所大學,但他好像只說是芝加哥的一所學院。

月秋聽了明顯有些興奮:“太巧了!我也曾在芝加哥待過很久。他叫什么名字?”

“杜建。”余麗虹回答。

月秋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接著,她張大嘴巴笑了起來:“我在芝加哥讀書時有個很熟的留學生也叫杜建。他老家在福建,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姐姐在鄉下。好像在五年前回了國,帶著一筆資金回去創業,說要辦一所真正服務于社會的技術學院。對了,他的額角有一塊小小的疤痕。”

聽了這話,余麗虹也吃驚不已,月秋所說的,正是自己的老公啊!“他還喜歡瓜子臉型、大眼睛、身材修長的女孩。”余麗虹補充說。

月秋忍不住笑了:“這個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好幾年了,誰都聯系不上杜建,都說他癡迷教育,快成貼墻上的孔圣人了,不食人間煙火。”

因為杜建的緣故,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月秋問杜建最近還好嗎?余麗虹搖搖頭,說就是為這事才找她的。于是,她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詳細地說了一遍。

月秋半晌沒說話,她捧住杯子,樣子像在沉思。片刻之后,月秋突然問道:“杜建回國沒組織個‘蝶友會’?會不會有人惡作劇,卻意外嚇到了杜建?”說著,她搖搖頭,自己也不相信這樣的猜測。

余麗虹苦笑了一下,說從沒聽說過“蝶友會”。“杜建不喜歡野外活動,他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地下室。從學校回來,我不在家時他大多數時間在地下室和蝴蝶守在一起。”

月秋嘆息,說婚姻對男人的影響可真大啊!杜建以前可是最喜歡和朋友一起到野外捕捉蝴蝶的,在美國讀大學時,他發起過一個“蝶友會”,他就任會長。

余麗虹沉思默想了一會兒,問道:“黑蝴蝶,會不會損壞人的神經?”

月秋搖頭,說黑蝴蝶的粉狀物中毒只會讓人輕微的頭暈、惡心,再嚴重就是嘔吐,對人的神經并無損害。“按照常理,蝴蝶應該不會讓杜建感到驚恐。你說的瘋狂,會不會是別的因素引起的?”

經月秋提醒,余麗虹突然想到了醫生所說的對神經損害極大的藥物。從錄像上看,杜建在看到蝴蝶前已經有些不正常。或許,在黑蝴蝶飛來之前,他已經神志不清,再加上黑云般黑蝴蝶的刺激,讓他難以對眼前發生的事有清醒的認知。藥物,黑蝴蝶,會不會有連鎖關系?

“杜建一向是脾氣溫和的,但偶爾也會大發雷霆,尤其是別人譏笑他不是男人時。這有時候會得罪人。”月秋緩緩地說。

余麗虹皺起眉,不明白月秋話里的意思。

“當年在美國留學,杜建英語不太好,說話先臉紅,曾被譏笑娘娘腔。后來雖然熟了,但開什么玩笑都行,卻不能說他‘娘娘腔’。”

余麗虹覺得不可思議。在她看來,老公和“娘娘腔”是怎么都不搭邊的。她對月秋說老公很少跟她講以前的事,現在想來,她對留學時的老公幾乎是一無所知,不如哪天有空聽月秋多講講。月秋笑了,說她很久沒回國了,一直打算回去一趟。最近正好有空,她想去看看杜建。余麗虹說太好了,忙問她哪天回來?月秋沉吟一下,說等她處理完手邊的事,再和余麗虹聯系。兩人說著,月秋的電話響了,她朝余麗虹揮一揮手,下了線。

關了電腦,余麗虹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動。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杜建曾經發起過“蝶友會”。在她看來,杜建性格孤僻,極少和朋友往來,甚至她不知道他有沒有朋友。他的手機,一般都是學校下屬打來請示工作。即使在籌建學校時,杜建都很少出面,一直都是副校長在跑前跑后。是什么原因引發了這些變化?因為年齡的增長?

余麗虹想著,隨手打開了老公的書柜。一層又一層地看過去,全都是關于生物的書籍。再拉開抽屜,也都是和學校事務有關的各種文件。

在屋子里轉了幾圈,余麗虹突然看到屋角的小保險柜。這是結婚半年后老公買的,當時余麗虹還曾暗笑,說家里并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買保險柜干嗎?余麗虹從未往保險柜里存過東西,杜建會往里面放什么呢?

從抽屜里找出鑰匙,余麗虹又拿過老公的手機,她記得他曾把密碼存在手機里。打開手機,余麗虹點出一個又一個文件夾。無意中,她看到一個時鐘設定,里面竟然設定了哪天哪個時刻要給自己打電話。怪不得她出差時電話時間分秒不差,原來是有時鐘提示。余麗虹呆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兒。她寧愿杜建是在想起她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再點開旁邊一個子文件夾,從里面找到了保險柜密碼。

小心翼翼地打開保險柜,余麗虹看到里面是一堆單據。單據是海外基金會為捐資助學匯出的,大都是幾年前的記錄。余麗虹對數字不感興趣,翻了幾頁又放下了。這時,她一眼看到賬頁下還有一個淡藍色的存折。杜建竟然有私房錢?余麗虹好奇地拿起來,只一眼,她的目光就僵住了。只見上面寫著“李愛蘭”三個字,名下存款,竟然是六百萬!

捏著這張存折,余麗虹差點兒坐到了地上。李愛蘭是誰?她的這張六百萬存折怎么會在老公的保險柜里?

兩天后,月秋抵達了余麗虹所在的城市。余麗虹早早去接機。

當她遠遠地看到月秋被空姐推出飛機,不禁一愣。月秋竟然是個殘疾人,坐在輪椅上。月秋也認出了余麗虹,老遠就朝她招手。空姐將月秋交給余麗虹,余麗虹推著她走出機場,將她小心地抱上車,又將行李包和輪椅放到車上。

一路上,兩人隨意地聊著,月秋格外關心杜建的狀況。聽著她問這問那,余麗虹半開玩笑,問杜建以前是否追求過月秋?想想看,兩個癡迷蝴蝶的人志同道合,在荒寂無人的野外一起捕捉蝴蝶,分享驚喜、快樂和遺憾,產生感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月秋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搖搖頭,說他們的關系有點兒像“哥們兒”。“杜建,曾救過我的命。”

余麗虹詫異地扭過頭,看看月秋。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到現在,我仍覺得欠杜建一份人情。那次我們一起去捕捉蝴蝶,在野外我被蛇咬了。我到現在都記得,杜建二話不說,低下頭就吸出了毒血。其實,那是很危險的事。如果杜建口唇有一丁點兒的傷口就會引發嚴重的感染。后來,杜建背著我,一路小跑了幾公里才攔到車,將我送到醫院。”

余麗虹笑笑,說這么“英雄”的壯舉杜建居然也沒對自己提過。月秋看著窗外,緩緩地說杜建是個難得的好人。想必,正是他的真誠和熱情感動了華人基金會,才傾囊相助,幫他實現辦學夢想。

余麗虹沉默不語,半晌才問她的腿是怎么回事?月秋笑了,說都是蝴蝶惹的禍。她只身去了熱帶雨林捕捉蝴蝶,后來意外受傷,三天后才獲救,兩條腿都潰爛了,只好截肢。

兩人說著,余麗虹將車停在了自家門前。月秋問杜建不是在醫院?余麗虹說不如她先休息一下,然后再去醫院。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這樣子讓杜建看到,心里恐怕不會好受。

月秋點點頭。余麗虹將她從車上抱下來,帶她進家,各個房間走馬觀花地轉了轉。余麗虹想推月秋進客房休息,月秋卻說想到地下室的蝴蝶室看看。她想知道杜建回國這幾年,又淘到了哪些寶貝。

地下室一片狼藉,余麗虹還沒顧上收拾。打開燈,月秋默默地看著,說這下唇須退化的是風蝶;這白黃色翅膀、表面有粉狀物的是粉蝶;這只爪全部退化,有青藍色花紋的是杜建最喜歡的蛺蝶。說著,她伸出手輕輕觸摸著玻璃罩子,目光中竟有些莫名的哀傷。

再回到樓上,月秋盯著余麗虹和杜建放在桌上的相框看了許久。她緩緩地說想不到只是短短五年,杜建變化這么大,看上去再不是那個躊躇滿志的青澀年輕人了。余麗虹淡淡地一笑,說男人一過三十歲,有時候就會跟以前判若兩人。

回到客房,稍稍休息一下,月秋便要去醫院看望杜建。余麗虹見她精神還好,點頭答應。

兩人來到醫院,杜建居然還在睡著。看護說醫生從兩天前開始采用新式療法,他估計會睡上十幾個小時。

為了不打擾杜建休息,兩人只是在杜建的病房門前坐了片刻,便離開了。醫生叫住余麗虹,說血樣已經有了最終結果。杜建的血液中有六種強烈的麻醉劑和迷幻劑成分。“現在有四種成分已經被肯定,一種是曼陀羅的汁液,一種是罌粟,還有兩種是引魂草和巴山藤。另外兩種無法辨識。無論哪一種,都會對人的神經造成大的危害,四種一起用,結果可想而知。這些東西,都是很難得到的,你有什么線索嗎?”

余麗虹驚呆了。她搖搖頭,說只聽說過罌粟,其他三種,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坐在一旁的月秋,雖然沒有說話,臉色卻變了。

開車往回走,余麗虹和月秋一路一言不發。快到別墅時,月秋說她知道那四種東西是什么。余麗虹疑惑地看她。月秋嘆了口氣,說那是“驅鬼丹”。在加蓬,有巫師用這種東西來驅鬼。服下它們的汁液等于服下了巨量麻醉劑,用它們控制人的神經,來代替控制神經的鬼。當然是荒唐的迷信說法。只是,國內怎么也有人制作這種東西?

余麗虹聽了,一腳踩下了剎車,車停在了路邊。現在,她的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讓她焦躁不已。一切的一切,似乎越來越復雜,而她完全摸不著頭腦!

車停了幾分鐘,余麗虹重新打火,緩緩將車開進別墅。月秋說想去住酒店,晚上要和幾個老友聯系一下,在余麗虹家里恐怕不方便。余麗虹并未阻攔。

送月秋住進酒店,回到家,余麗虹感到頭隱隱作痛。沉思半晌,她拿起電話,想到了報警,她要把這一堆麻煩甩給警方。看來是有人蓄意加害杜建,至于原因,卻不得而知。但是,轉念間她又想到了盧英,想到了保險柜中六百萬的存單,余麗虹又猶豫了。最終,她還是放下了電話。

清晨,余麗虹是被手機鈴聲驚醒的。是杜建的主治醫生,讓她趕緊來醫院一趟。他們采取了比較激進的治療方法,電擊結合清洗杜建身體里的血液,令人意料不到的結果產生了,杜建清醒了過來。不過,現在他執意要出院。

一聽這話,余麗虹又驚又喜,飯都顧不上吃,開車直奔醫院。果然,杜建的精神大見好轉。醫生說他的恢復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測,但擔心這只是暫時的清醒,很可能還會反復。杜建卻根本不聽醫生勸告,非要出院不可,說他現在沒事了,學校還有一堆事等著他做。

余麗虹安慰他,說學校還有副校長,暫時由他負責,出不了什么亂子。現在他剛好些,再觀察些日子比較妥當。但杜建卻堅決地搖搖頭,說就想馬上出院。

杜建執拗地收拾東西,誰的話都聽不進去。無奈,余麗虹只好為他辦理了出院手續,又帶著醫生開的兩大包藥,開車帶他回家。一路上,余麗虹努力克制自己發問的沖動。醫生告誡說,對他不想講的事,最好不要去刺激他,以免精神再度崩潰。

回到家,余麗虹為杜建做了幾道愛吃的菜,可杜建看上去根本沒有胃口。吃了幾口,就進了臥室。余麗虹跟著進去,見杜建躺在床上,她坐在了他身邊。兩人相對無語。

“麗虹,我做錯了一件事。”沉默半晌,杜建突然說。

余麗虹的身體僵了一下,問什么事?杜建不再說話,反而用被子蒙住了頭。余麗虹看著他,突然脫口而出:“李愛蘭是誰?”

杜建一哆嗦,猛地撩開被子。他怔怔地看著余麗虹:“你看了我的東西?你看了我的東西?”

望著顏色大變的杜建,余麗虹驚愕,她連連搖頭,說只是無意中看到的。杜建似乎根本沒聽到余麗虹在說什么,他赤著腳下床,一直沖到保險柜跟前。從保險柜中拿出存折,杜建將它揣進懷里,跑下了樓。

余麗虹跟過去,見杜建一直跑進地下室,從里面插上了門。余麗虹貼在門前叫著杜建,卻聽到里面傳來一陣陣嘭嘭嘭的聲音。余麗虹急了,趕緊上樓拿來鑰匙,手哆嗦著將鑰匙插進鎖孔。

打開門,余麗虹看到了令她萬萬也料不到的一幕。杜建正揮著棍子,砸爛了所有的蝴蝶標本。余麗虹一把拉住他,問他在干什么?這不是他最喜歡的蝴蝶?杜建兩眼通紅,說他壓根兒不喜歡什么蝴蝶,他討厭蝴蝶,他最討厭的就是蝴蝶。他之所以待在地下室,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可現在,他的腦子里全部都是蝴蝶。它們不停地叫,不停地哭,不讓他安靜。說著,杜建把墻上最后一個玻璃罩砸碎了。

余麗虹呆呆地看著杜建,現在的杜建,正如醫生所說,病情又反復了。

砸爛了所有的蝴蝶,杜建似乎還不解氣,又把地上的標本踩得粉碎。然后,他上樓進到臥室。余麗虹也忙跟進去,唯恐杜建再次發狂。見杜建躺下來,她小心地為他蓋上被子。回想剛才的情景,杜建瞪著通紅的眼睛,那種瘋狂讓余麗虹仍然心有余悸。不知不覺中,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滴到杜建的臉上。

杜建慢慢翻過身,似乎有些愧疚。他伸出手,緊緊握住余麗虹的手,說:“麗虹,你知道嗎?原來我有個女兒。”

余麗虹震驚地看著杜建。杜建說他一直不知道,和前女友羅馨分手之前,她已經懷孕了。

“羅馨?你的前女友?”在一起三年多,杜建從未和余麗虹提過以前有過女友。

杜建點點頭,目光有些茫然。他說那天晚上他正和學生們舉行派對狂歡,羅馨打電話告訴他,他們三歲的女兒患白血病死了。“我那天難過極了,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直到喝得酩酊大醉。當我醒過來,卻發現一個叫盧英的女生躺在我身邊。她赤著身子,而我也沒有穿衣服。當時,我覺得自己要瘋了。我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出來,沖她大喊大叫,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只是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這個叫盧英的女孩子毀了!我說了很多過頭的話,盧英哭著跑出了門。想不到,她竟自殺了。”

“盧英死后,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幸虧一個叫江明燕的女生過來,一直跟在我身邊,照顧我。那幾天,我很想給你打電話,可又怕耽誤你的演出。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就在盧英死后幾天,羅馨竟直接來找我。我們在一家酒吧喝了很多很多酒,說著女兒的一切,我們都喝醉了。她送我回家。第二天,她又過來,帶來了酒。我們又喝得酩酊大醉。后來,她走了,可無數只黑蝴蝶飛了進來,我聽到它們在哭,它們想殺了我,想讓我去陪伴女兒……”杜建說著,聲音哽咽,再說不下去。

余麗虹緊緊地把他抱在懷里,心里一陣陣地難過。杜建的話,讓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最先明白的,就是江明燕最后隱瞞了什么。羅馨來找杜建,江明燕一直都看在了眼里。她還年輕,看到他們在一起,認定他們有不正當關系。于是,她找機會進到杜建的臥室,抹掉了錄像。不僅如此,為了維護校長的形象和他原來和睦的婚姻,她還毀掉了杜建在日記中對盧英的懺悔以及自己的日記。一個受過別人恩惠、一心想去報答的女孩,是能夠做得到這一切的。況且,江明燕遠比同齡女孩更成熟。而那鏡子上的蝴蝶,無疑,它是羅馨的“作品”。

現在想來,醫生所說的罌粟、曼陀羅、引魂草、巴山藤,應該是羅馨放進了杜建的酒杯。這一切的起因,是杜建和羅馨女兒的死。羅馨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變得瘋狂,將憤怒發泄到了杜建身上。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余麗虹一遍遍問著自己,卻不敢確定。

“羅馨在哪兒?”余麗虹輕聲問。

“她,她回了美國。走了,走了。”杜建說著,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關上臥室的門,余麗虹下樓。倚在客廳的窗前,她雙手抱肩,看著窗外。過了差不多十來分鐘,余麗虹稍稍平靜了些。她想起了月秋。羅馨既然是月秋的熟人,月秋也許認識?拿起電話,她撥通了月秋房間的電話。鈴聲一直響著,卻無人接聽。余麗虹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抱住頭。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門。余麗虹起身開門,正是月秋!她趕緊把她讓進來。月秋的臉色很不好,看上去有些憔悴。坐在余麗虹對面,月秋緩緩地說她知道是誰把杜建害成這樣的。她的推斷一定沒有錯。

余麗虹給她倒了杯水,問:“是不是羅馨?”

月秋驚愕,問她怎么知道?接著,她長長舒了一口氣,說昨天沒有告訴余麗虹,是怕平白生出事端。羅馨和她一樣,也是“蝶友會”的成員,不過,她是華裔,父母早在二十世紀就在美國了。一開始,羅馨并不是因為蝴蝶加入“蝶友會”,而是因為瘋狂地喜歡杜建。兩人戀愛一年多,杜建回國創業,羅馨因為母親病重,沒有跟回來。就在回國不久,杜建卻向羅馨提出分手。羅馨痛苦萬分,人幾乎崩潰。母親正是癌癥晚期,她沒有辦法分身,最后這段關系不了了之。“幾個月前,她曾到加蓬找過我,因為她的女兒去世,我還特意畫了幅油畫。我清楚地記得,她在當地結識了巫師,相信‘地獄之蝶’可以將人的靈魂引向地獄。她以前跟我說過,孩子病重時,她幾次聯絡杜建,杜建卻根本不接她的電話。孩子從小沒享受過父愛,她要把杜建的靈魂引走,到天上去陪伴孩子。黑蝴蝶、驅鬼丹,她得到這些并不是難事。昨天聽到醫生的話,我確信這件事一定是她所為。昨晚我打了很多電話找她,可一直找不到。”

余麗虹聽了,默然無語。

就在這時,杜建聽到樓下有動靜,突然搖搖晃晃地下樓了。

余麗虹站起身,忙上前扶住他說:“你一定想不到,你的老朋友從非洲回來看你了。”

杜建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月秋。他的臉,瞬間變得蒼白。而月秋看著她,目光先是疑惑,接著她突然推著輪椅上前湊近他,臉上現出震驚的神情。

“你……你是誰?”月秋聲音顫抖著問。

余麗虹愣住了,忙替杜建回答:“他是杜建啊!幾年沒見,你認不出他了?”

月秋卻用力搖搖頭,說他不是杜建,他和杜建有著一樣的臉型,有著同樣略微下陷的眼睛,甚至有著同樣高挺的鼻子,但他不是杜建,絕對不是。余麗虹疑惑地將頭轉向杜建,急切地說:“杜建,你告訴她你是杜建,你不是杜建還能是誰?”

“李子豪,是你吧?”月秋說著,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余麗虹蒙了。李子豪?李子豪是誰?

“怪不得這些年你跟誰都不聯系,怪不得在‘蝶友會’你會突然蒸發,原來你根本就是個冒牌的‘杜建’!很顯然你整了容,可我依舊認得你。你是李子豪,想不到,你繼承了你母親的衣缽。你以為變成了杜建的樣子,竊取了他的一切,就變成了他?這個世界上,也許所有的人都會把你當成杜建,但我不會,羅馨也不會!我明白了,五年前,死的壓根兒不是李子豪,而是杜建?”月秋神情激動,聲音尖厲起來。

現在的杜建,不,應該叫李子豪,像被斗敗的公雞,只是呆呆地站著,說不出一句話。淚水大滴大滴從月秋的眼睛里涌出,她將目光投到余麗虹的身上:“你大概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曾經是我的未婚夫。就在我雙腿摔斷不久,他回國后因車禍死亡。他是來國內替我尋找針灸醫生的。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他,因為他是為我而死的。我甚至連年都去墓地憑吊他,不再接近任何男人。這真是滑稽,我像個守貞女般可笑地保守著對李子豪的這份感情,可他,可他并沒有死!”月秋說著,情緒幾乎失控。

余麗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怔地,聲音哆嗦著問老公,月秋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是李子豪?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錢!為了錢!”月秋憤怒地說:“為籌建學校,你從海外基金會撈了多少?”

李子豪聽了這話,突然伸出手猛地推了月秋一把。月秋的輪椅倒在地上,余麗虹趕緊去扶她,李子豪奪路而逃。余麗虹大聲問他去哪兒?李子豪一言不發,徑自朝著門口跑去。可是,還沒等李子豪開門,一個黑衣女人推門而入。

月秋和余麗虹同時喊了出來:羅馨!白梅!

兩人對視,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女人。余麗虹突然明白了,羅白梅,原來就是羅馨。

此刻的羅馨目光幽冷,一步步逼近李子豪,李子豪卻嚇得連連后退。

“李子豪,我原來以為你會在精神病院過一輩子,一輩子生不如死。我原本想就此罷手,想不到,現在的醫療條件真是發達,你居然又出來了!你和杜建雖不是至交,但至少也是朋友。你怎么能做得出來?你這樣的人渣,也配活在世上?是你,是你讓我一直對深愛的杜建充滿憎惡。我一直以為,杜建拋棄了我,我咬著牙一個人撫養孩子,如果不是孩子去世,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來找杜建。可我萬萬沒料到,當杜建閉門不見,當我看到他走出學校大門,我發現他竟然是假的!這就是你深居簡出的理由吧?”羅馨說著,走到了李子豪的近前。

李子豪呆呆地看著她:“這么說,你把我當成杜建,跟我哭訴,和我一起喝酒,都是假的?”

羅馨冷笑:“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了解你的一切,來弄明白你到底是誰。我甚至刻意去結識了喜歡你的盧英,送她一幅蝴蝶畫。從她那里,我甚至比從余麗虹的口中得知你的情況更多。你刻意羞辱她,逼她自殺,是不是因為她對你了解太多?我不想傷害月秋,所以并沒有對她說出實情。上次去醫院看你,我以為你會在精神病院待一輩子,可你出來得太早了!”

李子豪一步步后退,退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了。他雙手抱住頭,整個人身體抖動著,樣子可憐又可憎。他的確是竊取了杜建的身份、外表、喜好,以及他的目標,甚至他一直都是在按杜建列下的計劃做事。資助貧困生,在家里為他們舉行派對,這早就寫在了杜建的教學計劃中。

“抱歉,我那時感到對整個世界都厭倦了。月秋失去了雙腿,一想到必須和一個失去雙腿的人過一輩子,我就覺得絕望。可我的留學費用都是月秋家里出的,我怎么能棄她而去?母親一個人撫養我長大,為了我她甚至犯下詐騙罪,我想補償她,想用很多很多的錢來補償她。再過幾年她就能出獄,我想讓她過上好日子。可這一切,何時才能實現?就在回國的班機上,我遇到了杜建。聽著他雄心勃勃的計劃,聽著他即將取得的重大成功,我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失敗。我們先后出國,在同一個國度同一所大學留學,他為什么即將擁有一切而我卻一無所有?于是,下飛機后,我們一起喝酒。我嘲諷他是‘成功的娘娘腔’,我激怒了他,我們廝打起來,我失手將他打昏。然后,我們調換了身份,讓他變成李子豪并在車禍中身亡,面部被毀。而我則迅速整容,變成了杜建。我揣著大筆的資金興建學校,和羅馨提出分手,切斷和以前朋友的所有聯系。我和杜建本來就長得相像,我幾乎了解他的全部,我以為這計劃天衣無縫……如果不是羅馨,不是月秋,我相信沒有人認得出我。”

“杜建”說著垂下了頭,看看面前的三個女人,他神情呆滯地朝著樓上走去。一個藍色的存折從他的口袋里掉出來,滾到了樓下。那是他貪污基金會的錢,以他母親的名義存了起來。

羅馨走到月秋跟前,輕輕擁抱了一下她。她得知月秋回國,正要去酒店找她,卻看到月秋乘出租車來找“杜建”。于是,她一路跟了來,這才堵住李子豪,揭穿了這一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幾分鐘后,樓上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杜建”飛出窗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鮮紅的血像一條小蛇,從他的身下游走得越來越遠。余麗虹呆呆地走上前,看到兩只黑蝴蝶飛過來,落到了“杜建”身上。它們的樣子,像極了兩片黑色的紙錢……

責任編輯/姜海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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