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引領中國步入一個以商業利益為主導的消費時代,大眾傳媒作為“第三產業”的經濟屬性被強調。電視行業迎來了“注意力經濟”時代,強調滿足人們感性娛樂和參與性的大眾文化繁榮發展,綜藝娛樂節目在熒屏興起。
一、大陸綜藝娛樂節目解讀
⒈平民化特征及其內在張力
大陸綜藝節目自20世紀80年代起至今經歷了一個被歸納為“晚會時代”、“游戲時代”、“益智時代”、“選秀時代”的發展歷程。最初以主持人和明星為中心,繼而百姓參與游戲、娛樂和快感被強調,形成“去中心化”。接著益智類節目出現,百姓正式成為主角。[1]2004年湖南衛視播出大型綜藝娛樂節目“超級女聲”,百姓不僅成為主角而且主宰著節目的進程,平民化走向高潮。
約翰·菲斯克在1987年所著《電視文化》一書中提到電視的“兩種經濟”理論。他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電視節目生產和發行于兩種平行共時的經濟系統中。在金融經濟系統,電視節目被售賣給電視臺以實現交換價值。在文化經濟系統,它將吸引的大量觀眾作為商品售賣給廣告商,實現其使用價值。在信息泛濫、注意力稀缺的傳媒市場,電視節目通過售賣觀眾的昂貴注意力來獲取收視率和吸引廣告商,成為它在同質化競爭下勇于創新的強大動力。電視界逐漸形成“以受眾為中心”的制作理念,電視節目對特定目標受眾的親和力進一步被強調,傳播業迎來了“話語時代”和“個人化時代”。受眾個人支配欲、表現欲、表達欲增強,渴望被關注和獲得價值認同。在各種因素的綜合力量下,綜藝娛樂節目逐漸跳出專業演員、明星表演的制作思路和內容局限,向決定節目收視率、影響力的廣大受眾傾斜。舞臺被逐步擴大,綜藝節目呈現出平民化的發展態勢。
⒉符號消費特征
喬治·格伯納的教養理論認為,對于大量看電視的觀眾來說,電視主宰和包容了其信息、觀念和意識的來源,教導了他們共同的世界觀、角色觀和價值觀。[2]在今天這個“娛樂至死”的綜藝時代,受商業邏輯支配的電視文化工業以標準化、自動化、偽個性化為特點的生產機制,使綜藝節目被很快地復制、播出。[3]大量雷同的節目內容、笑點設置,使電視聲畫符號的能指和所指被建構成一種約定俗成的含義,培育著觀眾的主流觀點和對節目的共鳴。明星之所以成為明星,正是建立在這種偽個性的電視文化工業對明星含義的不斷展示和構建的基礎之上。人們觀看娛樂節目愈來愈成為一場關乎“明星”、“娛樂”的符號消費。
綜藝節目的平民發展走向,實際上是明星光環的泛化、“明星”符號社會化的過程,體現了“人人娛樂”的時代要求。這也印證了邁克·費瑟斯通在《消費主義與后現代文化》一書中關于消費文化假設的論述,“大眾消費運動伴隨著符號生產、日常體驗和實踐活動的重新組織”,“在文化產品的經濟方面,文化產品與商品的供給、需求、資本積累、競爭及壟斷等市場原則一起,運作于生活方式領域之中”。符號不僅在大眾消費的日常體驗和實踐活動中被建構、生產、演變著涵義,而且成為人們獲取娛樂的主要方式和途徑,運作于人們的生活方式領域中。
二、“我愛記歌詞”VS“超級女聲”:后選秀時代的到來
當年“超級女聲”直擊當代年輕人“明星”、“偶像”符號消費的時代特色,賦予觀眾投票影響比賽進程的權利,號召全民參與到節目觀看中,頗具媒介事件效應。如果說“超級女聲”開啟了綜藝節目的選秀時代,“我愛記歌詞”則迎來了綜藝節目的后選秀時代,舞臺不再是少數人攀向娛樂圈的階梯,而切實承載了絕大多數平民的熱情和歡樂。
⒈去評委、去明星、本土化、重互動等節目創新打造徹底的平民舞臺
當年“超級女聲”以“零門檻”的參賽方式向平民敞開舞臺,但絕大多數選手的命運在海選過程中終結。嚴苛的評委、簡陋的海選舞臺并未給眾多平民參賽者帶來多少華麗的快樂和成就感?!傲汩T檻”被評委的專業標準和電視機前的觀眾評審筑起了高高的圍墻,最終擠進圍城的只是極少數幾個幸運兒。
“我愛記歌詞”開啟了不設評委,不比外貌、音準和舞臺表現的電視KTV形態,沒有職業、性別、年齡限制,沒有專業審美、觀眾投票,唱對歌詞成為惟一的籌碼,實現了真正的“零門檻”。它瞄準近幾年KTV的火熱消費,加上觀眾在三年選秀節目轟炸下的審美疲勞,創造性地將KTV搬上舞臺,打造了一場華麗的視聽盛宴,而這場盛宴的主角和消費者正是廣大平民。
“我愛記歌詞”改變了“超級女聲”等選秀節目邀請明星主持壓陣的方式,啟用本土頗具時尚、詼諧氣質的年輕主持人華少、朱丹,貼近節目主要收視群體。兩位主持人上演無評委條件下的精彩脫口秀,致力于營造和持續現場熱烈、歡快的氛圍,引導現場觀眾隨聲和唱、互動、給予平民參賽選手粉絲般的擁戴,激發選手的表現欲。同時,突破明星歌手助陣的模式,在杭州當地樂隊、歌手中選拔優秀者組成現場樂隊和領唱,極具感染力和專業水準的表演成為節目中的華彩。該節目播出不久,主持人和幾大領唱便獲得了超高的人氣,贏得觀眾、廣告商青睞,為節目贏得了更大的發展空間。
該節目非常注重觀眾參與互動,并不斷創新互動模式。開始在各大城市街頭、KTV包房搜羅選手“城市對決”,繼而直接從報名參加節目、來到現場的觀眾中“歌詞大接龍”選出選手上臺。并加入“歌詞大找茬”、贈送KTV歡唱券擴大現場觀眾參與。步入2009年播出的“全國麥霸英雄匯”又有所創新,平民參與方式不斷擴大。節目在新年等特別日子臨時增加接唱送紅包,全場接唱、熱烈參與,觀眾和演職人員爭相競秀。這種氛圍調動了電視機前觀眾的收看熱情,參與欲、收視欲和心理期待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我愛記歌詞”以這樣的形式吸引了廣泛的受眾群體,開拓了歌唱類綜藝節目空間,樹立了全民娛樂的新標桿,以徹底的平民舞臺開啟了綜藝節目的后選秀時代。
⒉“泛明星化”的平民狂歡盛宴
從符號學的角度看,神話源自于符號的第二次意指,即兩度符號化或兩度意指化后所形成的文化或文化所變成的習俗。在符號表意的第一層次上,能指與所指是一種顯在的關系。符號表意的第二層次源自對符號的社會使用和社會評價,能指意指新的所指,神話便由此產生了。[4]
選秀節目的魅力在于它為廣大平民提供了一個展現神話的舞臺。長久以來舞臺意味著明星、名人的專屬,平民登上舞臺的表演成了一種別樣身份的體驗。年輕人熱衷唱歌,很大程度上是在體驗和享受著手握麥克風所隱喻的作為明星的風采無限。
選秀節目的舞臺只有極少數幾位勝出者成為明星?!拔覑塾浉柙~”不以造星為宗旨,它用華麗的舞臺、幽默搞笑的主持人、專業的音響、樂隊、領唱,和不設評委的無限歡唱內容,造就了一場“泛明星化”的平民狂歡。選手、觀眾、主持人、領唱甚至現場偶爾隨著歌曲哼唱的工作人員,無不在分饗著作為“明星”的意義、身份和快感。耳熟能詳的旋律承載了“人人都是大明星”的神話,舞臺連同電視節目徹底成為平民的秀場,而非選秀的平臺。
⒊公益走向營造綠色、健康的大眾娛樂
自“超級女聲”始,選秀節目中屢屢爆出的黑幕及超越底線的節目內容,極大地損害著綜藝娛樂節目的品位、格調和形象,被學界以“低俗、媚俗、庸俗、惡俗”所詬病。2007年重慶衛視“第一次心動”即因嚴重偏離比賽宗旨而被廣電總局叫停。
“我愛記歌詞”將公益元素、公益理念注入節目中,以“無限歡唱”贏取公益基金為最終環節,節目的娛樂性絲毫未受影響,反而以低門檻、易傳播、有群眾基礎的娛樂方式吸引了大眾的廣泛參與和關注,給觀眾提供娛樂的同時傳遞愛心、公益。這種綠色、健康的公益基調提升了節目內涵和底蘊,突顯了媒體的社會責任感,提升了“我愛記歌詞”的欄目形象、社會美譽度,同時展現了播出平臺浙江衛視“中國藍”的品牌內涵和形象,擁有天空般包容胸懷和海洋般澎湃激情的藍色品質,是對浙江衛視的詮釋,同時也是對從事公益事業所蘊涵的品質、素質的釋義?!拔覑塾浉柙~”將廣泛的群眾基礎與公益事業相結合,呈現了極具包容性、活力無限的品質、風格,公益事業也借之凝聚起更多的資源和力量。
三、結語
“我愛記歌詞”的成功在業界迅速掀起一股K歌熱,各大衛視紛紛上馬K歌節目,如湖南衛視的“挑戰麥克風”、江蘇衛視的“誰敢來唱歌”,其他綜藝節目中也紛紛加入K歌環節。在2008年度中國十大電視節目風云榜上,“我愛記歌詞”排名大陸綜藝娛樂節目第二,僅次于湖南衛視“快樂大本營”,并被國家廣電總局擬推為2008年度20個創新創優典型節目形態之一。
除“我愛記歌詞”外,湖南衛視的“天天向上”、“勇往直前”,深圳衛視的“飯沒了秀”等以廣大平民為主角的綜藝秀娛樂節目活躍在熒屏,創造著良好的收視效益。“舞林大會”、“名聲大震”等節目則別出心裁地將明星平民化,把明星放到與平民一樣的位置,接受專家考評,同臺競秀,奉獻了視聽盛宴。綜藝節目平民化發展態勢正在展現著多重視角,舞臺也正向越來越多的人開放。大陸綜藝娛樂節目只有立足本土,從廣大平民的肥沃土壤中汲取靈感和營養,才能越走越遠。
參考文獻
[1]李建秋:《電視娛樂節目類型及敘事模式》[J],《新聞大學》,2008(9)
[2]段鵬:《傳播學基礎:歷史、框架與外延》[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6
[3]呂鵬:《生產機制與接受機制的共謀——電視娛樂節目發展的符號學分析》[J],《中國電視》,2008(8)
[4]曾慶香:《新聞敘事學》[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
(作者蔡敏系重慶工商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教授,博士,副院長;萬小談系重慶工商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