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我細心的把吧臺上的杯墊擺成心型以后,店里的那臺老式時鐘剛好沉郁的響了十一下。我拍拍手,就有小姑娘在我旁邊說,菲菲姐,你該走了,要不然有人要著急了。我就用手指點點她的額頭,我說小小年級不學好呢!然后,就走進了廚房,案臺上早已放好了一個精致的點心盒,里面是袁的蛋撻,他最愛的宵夜。
提著點心回到家,袁正在廚房里煮著咖啡。滿屋子是那股醇香的氣味。我就依在他的背后,我說,怕是以后就聞不到這香味了呢!袁的手似乎是沒來由的抖了一下,他說怎么最近老是說這么沒頭沒腦的話呢?他寵愛的轉身撫我的臉。
我把他的手握緊,接著說,真的呢,酒吧的糕點師今天辭職了,以后你就吃不到那么美昧的蛋撻了。沒有了蛋撻,當然也就聞不到咖啡的香味了不是么?
袁的手就從我的手心里抽出,他說原來是說蛋撻呀,弄得那么神秘。我就把臉湊到他的跟前,我說那你以為我在說什么?
袁把那些黑黑的閃爍著動人光輝的液體倒出來,他說別胡思亂想了,快喝咖啡吧!美味還是要及時的享用。
我說是啊,否則后悔莫及呢!然后,我拿起一只蛋撻放進了袁的嘴里。
我告訴袁要準備找一個糕點師呢!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說這種小事你去辦吧!
我說小事我辦,那大事呢?
他的眼睛微瞇著,什么大事?
我起身坐到他的懷里,我們的婚事啊!我的笑聲清脆而絕望。
袁的臉色有些慍怒了,他說菲菲,不要逼我知道么?你明知道我不能離婚的。
我哼了一聲,我說誰讓你離婚了,她要是死了,不就不用離婚了么?
袁就盯著我說,菲菲,你變了。
我笑著說是么,心里卻疼痛得越來越分明了。
2
提著新鮮出爐的蛋撻,我又一次站在了監獄的接待處。還是那個圓臉的獄警接待了我,他說你又來了,不用看都知道你帶的是蛋撻,老遠就聞到香味了。我笑了,我說是啊,來看看喬,你幫我通知他吧!
年輕的獄警就拿起了電話,他說通知五號有人探視。然后是等待,接著他放下電話有些無奈的說,對不起,五號還是不肯見你。這結局在我的意料之中。每次來看喬,他都是這樣。
獄警問我東西用不用轉交給五號,我說這次不用了,請你再打個電話吧,就說以后不會再有人來了,告訴他我要結婚了。我的笑容很淡很淡,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看著獄警充滿疑惑的撥通電話,我等到了喬給我的答案,他說滾吧!
于是,我向獄警道謝,提著蛋撻慢慢的走出了監獄。在門口,我把蛋撻扔進了垃圾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說喬,再見了。
15歲的暑假,我認識了喬。
當時剛剛學會游泳的我著了魔似的貪戀在泳池邊一分鐘也不肯離開。我就是這樣,一旦認定了什么就不肯輕易放棄,卻從不管那認定是對是錯。
結果可想而知,我抽筋了,一個男孩奮不顧身的跳到了這個不足一米五的泳池里救起了我,然后,在眾人的注視下,我把自己虛弱的身體投進了他的懷里。他就是喬,我早就注意到他在泳池邊且不轉睛的盯著我看了兩個鐘頭了。我就知道此時的一次小小的冒險一定能牢牢的抓住他的心。
躲在喬的懷里,聽著他緊張的心跳聲,我就知道這個男孩子再也別想從生命里把我去掉了。
我輕輕的對喬說,我害怕。
他馬上拍拍胸脯說,別怕,有我呢!
就是這句話,我們的生命從此糾結在一起,再也沒有分開。
可是,誰能想到,此刻,我正站在陽光下,對著監獄里的喬說,再見,再也不見。
3
我提著新鮮的蛋撻去看望林巧。
袁說這也是她最愛的食物了。
從她出事的那天起,我就總是帶著蛋撻去她的床邊,那時我總是不停的說著道歉的話。我想她的心里一定是明白的,只是現在說不出來罷了。我還想著只要不停的告訴她喬不是故意的,那她醒來了或許就能原諒喬了。
這一次,坐在了她的床頭,我沒有說道歉的話。輕輕的把嘴湊到她的耳邊,我說林巧,我要結婚了,對象就是你的丈夫。你會恭喜我么?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我怎么覺得林巧的眼睛里居然有淚呢?
袁是我和喬大學畢業后的第一個客戶,為他的酒吧搞室內設計。這樣的機會對我和喬來說絕對是千載難逢。對袁,我們充滿了感恩和敬慕。
還記得剛見到他的時候,他挽著他的妻子林巧就那樣款款的走過來,多么完美的一對人兒。她柔順的依偎在他的身邊,眼神中滿是即將溢出的柔情蜜意。他溫柔的拍著她的手,他對我們說,這是我的妻子,怎么樣,漂亮吧!林巧就嗔怪著打他的手,她的聲音很輕,她說都老夫老妻了,還這么不正經。我就暗暗的踩了喬一腳,我低聲說你瞧瞧人家,喬就一臉的無辜與無奈。
每次在袁和林巧幸福的離開之后,喬都會擁著我說,菲菲,總有一天我會給你這一切的。
我就小鳥般投入他的懷中。
4
人生真的無常。
當我看到喬被警車帶走的時候,手里正握著新修改的圖紙。裝修了一半的酒吧里一片狼藉,刺眼的鮮紅讓我的心如針扎一般痛,同時刺痛我的還有袁的憤怒。他抓著我的肩膀,他說你們害死了我的林巧了,你們這些混蛋。
我只能流淚,奔走在警局與醫院之間,我哀求警察,我告訴他們這是個意外,酒吧里的吊椅還沒有裝好,誰能想到林巧會上去,誰能想到她會掉下來。可是,警察不理會我的話。于是我去懇求袁,我求他放過喬,我說要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放過喬。
袁指著躺在病床上已成植物人的林巧說,你讓她醒過來,我就放過喬。
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已注定。
于是,喬在大學畢業的第二年就成了囚犯。他承擔了所有的設計責任,他說他只能為我做這些了。他還說他許我的未來就讓它永遠是未來吧!然后,他拒絕再見我。
在喬的案子開庭的前一天,我去醫院,我想喚醒林巧。結果,我看到了哭倒在林巧床前的袁。他的聲音低沉而壓抑,他的后背在劇烈的顫抖著。天啊,我們做了什么。我低吼著,從背后,我抱住了他,我想這樣或許能讓他舒服一點吧!
結果,我們滾倒在地上,他撕咬著我,他在我耳邊說我是個該死的女人。然后,他吻了我,他的舌在我的嘴里瘋狂的顫抖著,我緊緊的抱住他,心里卻是一絲絲的苦澀。
病床上的林巧面色依然蒼白。
當袁無力的癱倒在我的懷里時,我說放過喬吧!袁沒有回答,只是在開庭的時候就有工人出來作證說這是個意外。終于,喬被判了三年,算是很短了。
5
我開始張羅和袁的婚事了。
入夜,袁摟住我,他的身體滾燙滾燙,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于是,我轉過身,我的手在他的身上柔情的撫過。我說明天還要去拍照呢,早點休息吧!
袁就很生氣的起身,他點燃了一根煙,他說你就非要結婚么?我們這樣有什么不好?語氣中分明有著一絲的恐瞑。
我背對著他,不緊不慢的,我說我就是想要婚姻。喬給不了我了,你就必須給。
我知道我的目的快要達到了。
果然,袁在連抽了幾根煙之后,就下決心般的說,把酒吧給你,別再提結婚的事了。
我不再說話。
四周是難言的寂靜了。
很快的,酒吧過到了我的名下。我端起一杯咖啡給袁,他說你還真是個不一般的女人呢!我說,你本就不該看扁了女人。
我們相視而笑。
笨重的大鐘響了九下,今天是個不一般的日子。
袁的手機響了,接了電話的他面色大變。我就坐到他的懷里,我說還有什么比結婚更可怕的事么?他煩躁的把我推開,站起身,他說,菲菲,林巧醒了。
我說那不是很好么?然后就笑著看他跌跌撞撞的走出酒吧。
6
林巧早就醒了,在我告訴她我要和袁結婚的那一天就醒了。
她拉著我的手說,林菲,是真的么?
我點頭,她就很頹廢的笑了,笑得好無力。她說其實不醒或許更好一點是么?我拼命的搖頭,我淚流滿面。
林巧告訴我,出事的那一天是袁讓她坐到吊椅上的,他說想給她拍一張仙子般凌空而降的照片,結果,她真的從天而降了,摔得身心俱碎。她還說,喬當時拼命的阻止她,可是沒有人聽他的。
我告訴她,喬坐牢了。
她說,可惜我沒能幫到他。
我面色慘白,想起了喬曾經對我說過袁似乎對我不尋常呢!當時我還生氣的說他是小人之心。想到這里,心里竟有砰然破碎的聲音。
我說,喬不能白白的坐牢。
林巧握住我的手,她說那是當然。
7
喬出獄了。
林巧去找他,我看到他的驚喜。他一定在為她高興吧!遠遠的,我躲在車里,任淚水流滿臉頰。
我把酒吧賣掉了。
我請林巧把錢給了喬,我說別說是我給的,就說是袁的賠償。林巧答應了,她說這是他應得的。我苦笑著搖頭,其實什么都補償不了三年的歲月,不是么?
林巧和袁辦了離婚,所有的財產都歸了林巧。
袁進了監獄,是林巧做的證。
林巧嘆氣說,要是我早一點醒來就好了。
我鄙夷的看著她。我說林巧,你真的昏迷了這么長時間么?
她愕然,有些心虛。
我說其實人都是自私的,也是可憐的,不是么?你為了印證自己的愛情不惜毀掉了喬,我為了自己的虛榮也輕視了他。其實,是我們害了他。
林巧的臉色慘白,她說你怎么會知道我其實沒有昏迷?
我拿起了包,我說你不能聞煙味的,所以當袁在你的病床前抽煙時,我看到了你緊蹙的眉頭。
編輯:流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