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表達的歉意

每年9月10日的教師節，丹桂飄香的時節，我都會提前寄出一張賀卡，寄給我初中時代一位非常偏愛我欣賞我的語文老師，不能寫出的卻是我太想表達的歉意與愧疚…

整個學生時代，我都是語文老師的寵兒。盡管我的語文考試分數至多算中上，但我的作文卻是年級公認的第一，作文被老師當作范文在課堂上朗讀是常有的事。

例外的是初中時教語文的吳老師，他對我似乎一直不大欣賞。一次作文本發下來，我發現赫然寫著“華而不實，不求甚解”的評語，便懊惱的與同學譏諷他，當我不經意間回頭，竟發現他正好站在我身后看著我，臉上還帶著笑意……他一點沒有生氣反而平和的指點起那篇作文中的別字，又給我講為文為人的貴在質樸。他的寬容和博學讓我折服，以后，在讀到他一篇篇發表于報刊的文章后我更是暗自崇拜他，我崇拜他印成鉛字的文字，欣賞他幽默風趣的談吐……這崇拜中還摻和著些許少女的傾慕吧!不久后，他卻調去本市的一家報社副刊做編輯。

在那個同齡人追星的年齡，吳老師成為了我的偶像，我跟蹤到他的住址，在他的必經之路守候，收集他發表的文章，隨便傳來的一點關于他的信息都會左右我的情緒

接任他教我們語文的黃老師與母親早年相識，可以想見，看著我長大的他發現一直以來只是認為長得乖巧可愛的小女孩兒，也會寫一手好文章時的那種驚喜。細細想來，他要算是我學生時代最看重我的老師了。

然而有一天，我從好友那里得悉，這位黃老師與我崇拜調走的吳老師一直有矛盾，就在吳老師調離前幾周他倆還激烈的爭吵過，霎時，年少的偏執與幼稚讓我不加思索的斷然認定是黃老師氣走了吳老師。

從此，我故意在黃老師講課時尋找他的疏忽，甚至于他有時不經意把手放在我課桌上講課，我也會厭惡的突然使勁拉開桌子，看著他尷尬的收回手

而他呢，還是依然如故的時常在課堂上稱贊我的博聞強記和文字悟性，課后像兒時一樣叫我的小名……深感這樣不足以起到打擊他的目的的我，寫了一封匿名信寄給校長，抨擊他的語文水品和教學方式，言辭犀利的列舉了他在教學中的失誤和漏洞，強烈要求更換老師以免延誤我們畢業班的升學率……校長格外重視此事，安排全年級同學進行不記名投票撤換了他。

這次成功，開始真讓我有一種“扭轉時局”的驕傲。

那之后，有時在校園里看到黃老師遠遠走來，神情落寞的樣子，我總是早早的掉頭走開，不再有恨，更不是怕，愧疚當時也談不上，自己也不知什么原因。我只知道這件學校里幾乎人盡皆知的事讓他在同事和學生面前很沒面子，個性本就不大開朗的他讓人感覺更加沉郁了。

初三重要的一年就這樣過去了。我回學校取初中畢業證時被黃老師叫住了，他關切的問起我的去向和近況，說我是學文科的料，不要浪費了自己的天分將來一定要進大學中文系深造。那一刻，他對我由衷的看重和始終如一的關心深深的觸動了我，對于當初寫那封匿名信的事也頓感做得過分。

當天飯間，我向母親提起遇見黃老師的事。母親感慨的談及他妻子癱瘓已有兩年，他一人操持家務，照料女兒，實在不易

黃老師有這樣的現實生活和難得的人品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心情驟然沉重得一如當年驚悉吳老師的調離。

回想起他教我們語文時的短暫時光他音色好，酷愛書法，板書字寫得很是漂亮，他讓我們收集自己文章編輯成報紙，評獎后自掏腰包為我們發獎品。他生活并不寬裕，他是真正的愛自己的職業，愛我們這些學生的一他雖沒有吳老師那樣飛揚的才情和詼諧的談吐，但他仍是個好老師!我實在是不該因為認可了牡丹的美麗，就否定了桂花的幽香。

再后來我告別了校園，踏入了社會。又有過幾次與黃老師偶遇，他總是一如既往的關心我的生活和工作，勉勵我在任何境遇下都不要虛度光陰，要珍惜自己的天賦才情。每每這時我對往事就更加追悔，愧疚時常讓我想立即一吐真情。一位當年的同窗好友卻勸我不如讓一切成為永遠的秘密更好些，如果讓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關注與欣賞的學生就是當年寫匿名信的人時，對于他只會是更大的傷害。

現在回想起年少時的自己，是那樣的幼稚與沖動、偏執與盲目，很輕易的就否定了一個人，只會欣賞飛揚和外露，不懂得理解內斂和修為。更不知如何全面的看人，沉穩的處事。

我辜負和傷害了這樣一個看重我關注我的老師，我的錯誤是多么的不可寬恕!我只能在每年教師節，中秋節花好月圓的時候，在心中對黃老師說：原諒我!也一直在心里默默的為他祝福 好人一生平安!

編輯：瓔 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