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一體化使世界變得越來越小,以至于在“地球村”成為一個流行詞匯的同時,加大對外開放構成了我國經濟戰略的主題。然而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機進而經濟危機,為人們敲響了警鐘——單純的對外開放是雙刃劍,日益密切的經濟與社會聯系使位于不同半球的國家在一榮俱榮的同時也存在著一損俱損的巨大風險。與此同時,危機也促使人們由單純的對外開放轉而開始關注對內開放,由對國際聯系的關注轉為同時也對區際聯系的關注。正是在這個背景下,注重從與環渤海經濟圈的關系來看待天津的發展就顯得更為重要一些。
三種邏輯的比較
80年代看深圳,90年代看浦東,21世紀看濱海新區,這代表著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三個主導性區域增長極的成長,電反映出我國在不同時期國家戰略的演變。20世紀70年代,在國家經歷了長期的政治斗芻和文化煉獄之后,使經濟建設回歸本位成為國家發展的第一要義。擺在決策者面前最大的困惑就是:如何在一個長期實行均衡發展的大國通過漸進性的路徑實現經濟的復蘇與振興?雖然將自然科學中實驗室里做實驗的方法用在社會科學中多少存在難度,但是正是這利,選擇一塊試驗田不斷試對錯+推廣的方式成為了日后我國改革的主流模式。
改革開放初期,我國的最高決策者選擇外來資金最容易進入的區域,一個毗鄰香港的小漁村——深圳作為實驗田,給予一些優惠的政策和相對寬松的環境。憑借著這種特惠優勢,深圳很快成為珠三角的一顆明珠。憑借著資金和低廉的勞動力,深圳成為了國外基礎工業特別是制造業轉移的目的地,也成為全國各類農民工轉移的聚集地。低廉的勞動力成為“中國制造”最大的優勢。從一開始,深圳就是對外開放的前沿陣地,憑借著與國外的密切聯系,以加工裝配為主的低成本制造業和以對外貿易為主的服務業成為深圳支柱性的產業類型。
與深圳單純的對外開放有所不同,浦東的邏輯始終是“要站在地球儀旁來思考浦東開發”。這意味需要從資源流動和資源配置的角度整合國際國內兩種市場,不僅需要向外輸出資源還需要輸入資源,形成振興上海、服務全國、面向世界,推進長三角經濟騰飛乃至中國改革開放的良陸經濟循環。上海的開放是全面的,不僅包括以跨國公司總部為基礎的外向型經濟,以張江高科技為代表的技術密集型產業,還包括以金融、貿易為主體的生產者服務業,這些產業類型使浦東新區在“做大做強”的同時也呈現著明顯的走精品產業路線的特色。
濱海新區與浦東新區的發展定位差異并不是很明顯。濱海新區既承擔著聯系京津冀、服務環渤海和輻射“三北”的區際連接點的角色,也承擔著面向東北亞和成為中國北方對外開放門戶的國際連接點的角色。在傳統的工業優勢和對外貿易優勢的基礎上,濱海新區未來是以航空航天、石油化工等現代制造業和研發轉化、國際航運、國際物流為代表的現代服務業為主的產業發展。然而從區位布局來看,長三角的主要城市布局是以上海為中心呈現對外輻射狀,而環渤海的諸城市則是圍繞海灣呈現著月牙連接狀,這種地理特點似乎就暗示這兩類區域在產業發展模式上的不同。
區域產業發展模式
區域產業發展模式,簡單的講,就是區域產業中人財物的分布情況以及產業在區域中的分工與合作情況。
從區域資源來看,環渤海區域是以遼東半島、山東半島、京津冀為主的環渤海濱海經濟帶,同時延伸可輻射到山西、內蒙古。整個大的范圍占據中國國土的12%和人口的20%。以京津地區為代表的環渤海地區具有豐富的智力資本,是中國科研實力最強的地區,僅北京重點高校占全國的1/4,而天津也擁有30多所高等院校和國家級研究中心。
從區域產業分工來看,環渤海地區具有明顯的異質結構,即北京、天津的產業發展明顯領先于河北、山西、遼寧等地區。但,環渤海區域之內暢通的合作機制還未建立起來。而長三角區域內的一體化進程要大大提前,雖然在高技術產業等各項指標的排名上,浙江往往要落后于上海和江蘇,但是浙江發達的民營經濟為該區域的發揮增添了活力,世使這三:省市之間形成了明顯的產業互補空間。
有比較才有鑒別。將浦東新區、深圳和濱海新區放在一起可以發現產業發展的差異。浦東新區的面積為533平方公里,2007年地區生產總值2700億元。“一、二,三”產業比重已經從1994年的1.10:67.70:31.20到2007年的0.1:475:52.4。這充分體現了浦東新區“三、二、一”產業發展的方向。深圳市總面積2020平方公里,其中深圳特區面積327.5平方公里,2007年地區生產總值為6765.41億,三次產業結構比由1994年的2.43:55.62:41.95發展為0.09:50.92:48.99,產業發展呈現出“二、三、一”產業發展格局。濱海新區的面積為2270平方公里,其中包括1214平方公里鹽堿荒地,2007年濱海新區的地區生產總值為2364億元。濱海新區三次產業結構由1994年的1.99:67.92:30.09到2007年調整為03:71.7:28.0,產業結構呈現出“二、三、一”發展格局,第二產業占絕對主導優勢,第三產業明顯滯后。從第三產業內部結構看,浦東新區金融、保險業和物流、軟件服務及房地產業等現代服務業發展對第三產業貢獻度大,其占第三產業的比重2007年達到60%。其次是深圳,2007年高端服務業的吸引外資占到75%,特別是研發及技術服務和軟件服務不僅促進了深圳第三產業的發展:也有力地推進了自主創新和產業升級的步伐。可以說,浦東和深圳都很好地利用了國際產業轉移向服務業延伸的新趨向,適時地進行了產業結構的調整與優化。相比之下,濱海新區第三產業發展明顯滯后,與1994年相比,2007年第三產業的發展還下降了2個百分點。且第三產業多集中于批發零售和倉儲郵政業等傳統服務業,高端服務業發展明顯不足。
從比較可以看出,濱海新區的面積與深圳市的面積較為接近,但是地區生產總值卻僅為深圳的1/3;濱海新區與浦東新區的經濟總量差異不大,但是面積是浦東新區的約4倍,這樣一比,相對的經濟總量就被比下去了。最重要的是這三個增長極對周邊的影響和帶動作用存在著顯著地差異。雖然濱海新區經濟初具規模,但對我國主要經濟圈對經濟增長的作用分析顯示,濱海新區對環渤海經濟圈GDP的增長貢獻率遠低于深圳對珠三角的貢獻率,也低于浦東新區對長三角的貢獻率。以2007年為例,浦東新區對,長三角GDP增長的貢獻率為6.48%,深圳對珠三角GDP增長的貢獻率為16.57%;濱海新區對環渤海經濟圈GDP增長的貢獻為5.16%。
產業升級的過程實質是一個創造市場的過程。對于我們這樣一個轉型的國家或區域來說,市場創造的過程本身就是政府轉型過程,這同時也意味對政府責任的重塑。
市場發展與政府責任
與深圳和浦東新區相比較,我們確實存在差距,面對這種差距很痛苦,但是,正是一次次打擊一次次反思,才能實現超越。大多數人認為市場是資金、人才、物資按照市場方式進行配置;因此只有聚集了資金、聚集了人才、聚集了物資才能實現真正的市場經濟。正是在這種認識下,很多人認為我們的差距在于資金少、人才少、項目步,政策少,特別是作為國家級的綜合配套改革實驗區,并沒有當初深圳和浦東那樣的實質性特惠政策。但是我們想想浙江、江蘇、次連又有什么政策呢?這些地區經濟的活力卻著實引起了社會的關注。所以推動市場經濟的發展不僅要思考要素的配置方式,更要思考到底要素聚集的通道在哪里?我們現在到底應該從哪里切入?
市場本質上是一種主體功能的組合。這種思想在浦東新區的開放中體現得很深刻,即市場的發展不是一種形態,不是簡單的高樓大廈,而是一種功能。形象的看,市場經濟是一個由不同功能的木板所組成的木桶,這些木板主要由四類功能主體組成:企業、政府、居民、精神領袖。當這些主體都以市場效率向前進時,木桶才能盛最多的水,如果哪個主體速度慢下來,木桶盛的水就少下來。市場化最大的成果就是讓企業認識到優勝劣汰和適者生存的道理,因此大多數企業會按照市場機制來運行。居民在市場經濟中主要起著消費和儲蓄的功能。這完全是一種個人意志的體現,也符合市場化原準則。精神領袖本身就是市場意志的反映,只有為大多數人接受才能成為精神領袖。因此,當前的短板是政府。一般意義上看,政府的運作規律天生就不同于市場規律。然而這種看似簡單的邏輯卻存在著明顯的誤區。因為政府可以有計劃,但是對于市場而言,我們政府的角色是一個裁判,很難想象,有一堆優秀的球員,然而沒有優秀的裁判、沒有裁判制定的科學制度和規則,怎么能踢好一場球?請大家注意一下,這里對政府責任暗含著兩個要素:一是科學的規章制度;一是優秀的裁判,這里的定語很重要,也是衡量政府是否成為短板的重要依據。科學的規章制度絕不是越嚴越好,設置了無數多的關卡,結果只能制約經濟的活力。真正科學的規章制度一定是因地制宜的,當中央的大政策出來之后,結合本地情況為企業的發展提供更多的機會和便利。優秀的裁判也不能濫用權力,隨意發威。
我舉一個很有意思的例子,不知大家注意到沒有,天津的電子信息產品很發達,但是互聯網卻很落后,上網搜一搜就知道,注冊地在天津的互聯網企業與北京、上海和深圳根本沒法比,以至于如果你想找一個申請互聯網相關服務的中介服務機構者很難。判斷一個行業的市場化程度,很多時候你看看相關的中介服務機構的數量就行了。從市場發展來看,實物產品的發展永遠是做加法,而虛擬產品可以實現乘法和幾何級數。金融危機使我們對這種乘法和幾何級數都有些后怕,但這并不是這種乘法和幾何級數的錯,而是沒有形成可以控制的監管規則。這種情況下有三種方案:一是無為政府,等到危機爆發了再調整。這是不行的,現實已經證明了。二是小范圍實行,想解決對策,如果可行再推廣。鄧小平同志三十年前就說了,開窗戶會讓我們呼吸新鮮的空氣,但是也會帶進蒼蠅、蚊蟲,那么怎么辦呢?不能把窗戶關著,而是要打開窗戶,然后弄個紗窗,再準備幾個蒼蠅拍。三是限制,一概不準。為什么呢?因為生產出來的實物產品很好控制,然而虛擬的網絡就比較難控制了。因此一個對政府而言代價最小的辦法就是延長審批時間,甚至不審批。這是從政府自身角度而言成本最低的方式,但是政府與其他功能主體最大的差異就在于,政府是其他主體最大的利益相關者,它的規則與制度直接制約或促進其他主體的活動。這只是一,個案例,坦率的講,這也不是哪個政府部門的問題,而是一個政府群體的思想解放問題。無論是對外開放還是對內開放,從根本亡說是一個社會思想開放和觀念重塑的問題。
綜合改革配套實驗區也許還會增加,其他形式的實驗區也還會增加,最近國務院原則通過《關于支持福建省加快建設海峽西岸經濟區的若干意見》也是一種信號。未來,政策陸優惠的力度將會減弱,特別是當特惠變成普惠之后,按照常規思路一味的招商引資,可能的效果會越來越小。兵法上說,正則奇之,奇則正之。因此促使產業快速發展的通道不只立足于產業內部,更要重視產業之外的政府。政府雖然是市場監督者,但是政府也是有產值的,如果我們在計算GDP的時候,對于政府的測算,不僅是稅收和政府轉移,而是包含更多為企業為居民提供公共服務或市場服務的速度指標和數量指標,并根據這些指標建立績效激勵機制,那么一個靈活、高效的政府能夠創造的產值將成為社會增長的不可忽視的財富。相信在智力資本如此豐富、地理位置如此優越的地方,形成產業的國內話語權和國際話語權也將指日可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