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人類的另一面鏡子

人類是否能像神造人一樣，依靠自身的力量，創造出一種與自身相似卻又有別于自身的全新的生命族群？這是自古以來人們心中長存的一個夢想或是疑問。

大約七百年前 (講故事的時間是公元2700年)，人類把地球上能用的東西都用光了，還造出了大量工業垃圾，眼看地球已經不適合人類繼續生存了，怎么辦呢——幸好，人類想出了一條權宜之計：先撤進一個名為Axiom的全電腦控制超級現代化的宇宙飛船中去，“活并等待著”——等大自然對地球的重新格式化。某個理論說，只要停止人類的一切活動，那么大約只需一千年的時間，大自然就會如同重新格式化那些系統崩潰了的電腦一樣，將地球上曾經所有的一切人工痕跡通通抹殺，從而恢復它的初始摸樣，再還人類一個全新的生存空間。于是人類開始慌手忙腳地從地球撤離，眼看著一切都處理停當了，可就是有那么一個家伙，忘記把一個專門負責垃圾清理的WALL-E型小機器人關了，這個干粗活的小機器人WALL-E（瓦力）就此被遺忘在地球上，一忘就七百年。

于是，這樣一個問題出現了：“全世界的人類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此時，門外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據說，這是史上最精彩的科幻驚悚短篇小說。

現在，故事中的“我”換成了個機器人。在2008年美國動畫電影《機器人瓦力》里，接下來的故事是這樣的：就在小瓦力被遺忘了七百多年的某一日，忽然，天上毫無征兆地掉下個“林妹妹”——這個妹妹那么高級，外型像個剝了皮的熟雞蛋，白凈光滑，曲線圓潤柔和簡潔，沒有一絲接縫露在外面，一雙湖藍色的月牙電子眼，不像垃圾工瓦力——臟臟的，混身是泥，一雙望遠鏡型的炮筒眼，一看就是百來個世紀都沒被改良升級過的原始造型。特別是，這妹妹高級得走路都用飛，而小瓦力呢，只能靠履帶在地上滾。

七百年啊，終于看到了個同類了。小瓦力的小心靈一下震顫了。他仿若一個人類男孩第一眼看見自己喜歡的女孩一樣，對“林妹妹”一見鐘情。愛的懵懂就這樣開始在小瓦力那四方型的鋼鐵胸膛中震蕩開來。于是，在愛萌芽的那一刻，小瓦力的命運和接下去的故事開始向著最光明、最美好的方向發展，雖然過程跌宕起伏，且充滿驚險和磨難，但既然有了愛，那完美的結局還會遠嗎？

愛的力量不僅可以改變自己孤單的命運，而且還能改變更多的人——那些制造他的人類的命運。如果那些看過小瓦力的孩子和成人走出影院后，也能為這點愛的魔力所折服，那么這個在屏幕上誕生的小機器人也就最大程度地完成了它的全部使命和責任——如同它那些曾在屏幕上存在過的優秀前輩們一樣。

機器人 “robot”

歷史上第一個被創造出來，并且被正式命名為“robot”的機器人誕生在捷克劇作家卡爾#8226;查別可1920年完成的劇本《羅薩姆的萬能機器人》里。在此劇中，卡爾#8226;查別可描繪了一個完全被技術奴役的社會，他借助機器人替代人們去遭遇并展示了一種處境：當有一天，所有人的生活都被一種高度規模化的生產和千篇一律的重復性勞動緊緊包裹的時候，接下去會發生些什么？該劇在次年公演，在西方世界獲得巨大的成功。當時就有評論家指出，此劇之所以能夠引起巨大反響，完全基于人們心底對技術進步可能帶來的一切的恐懼和好奇。

雖然當時動力飛機和收音機才誕生不久，電視和計算機的概念也才被提出，但隨著藝術家和工程設計家的推波助瀾，機器人已經被當時的人們認定為未來人類生活的象征。但《羅薩姆的萬能機器人》里展示的未來生活，可不是什么美好故事，這怎么不令那些本來就對一天一個新技術，一月一個新事物有點應接不暇又天性悲觀的人們充滿了對未來的恐慌呢？

當然，技術不會因劇場內的恐慌而停滯，倒是那個源自捷克語的“Robota”，意思為“強迫勞動”的第一個機器人“Robot”，從此成為了英文對所有機器人的統稱。

機器人的性別

按理說，機器人歸根到底是個機器，既然是機器，那么它就無所謂性別，不分男女。但是不論是在現實中，還是在電影、小說里，只有那些不具有人類外貌特征的機器人才沒有性別。比如那些負責焊接、救護、安裝的作業型機器人，在太空完成天文級超級運算的太空機器人和為人類大腦開刀的醫療機器人。其他的，如日本NEC推出的名為“馬龍”或“帕皮羅”家用型機器人，樣子雖然除了跟人一樣長個大腦袋，一對大眼睛之外，沒一點類人的地方，但還是有性別：紅色、黃色外殼的是“女生”，銀色、藍色外殼的是“男生”。聲音也是機器人“性別”的重要標識，具有語音輸出功能的機器人，聲音細的、溫柔的，就是“女生”，反之就是“男生”。還有一種機器人雖然骨子里也還是機器結構，但外表完全是仿生的人類皮膚和肌肉貼膜，比如《終結者》里施瓦辛格扮演的機器人T-800，明顯就是個“男機器人”；而《機器人興起》里施瓦辛格的死對手T-X，雖然手能瞬間變成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但那臉，那胸，那腰，那腿，怎么看都是標準的女人啊。

可能是人類習慣于兩性分化的世界，所以自從機器人首登電影屏幕開始，機器人但凡有著一兩句臺詞的，都會有個性別設定，再模糊都得有那么點性別感覺。如果問看過《變形金剛》的人，擎天柱是男的還是女的，估計所有人都會說“男的”。

電影歷史上第一個機器人是個女性，名為“瑪利亞”。 1927年，“瑪利亞”出現在德國導演弗里茨#8226;朗的科幻默片電影《大都會》中。《大都會》的故事設定發生在2000年——現在我們的社會還沒能到當初電影導演暢想得那么發達：

在一個2000年的城市中，六千萬居民被分成兩類，一類是在城市地下黑暗深處終日奴隸般勞作的工人，一類是呆在高樓云端過著天堂般生活的管理者和他們的后代。一天，美麗的真人瑪麗亞帶領一群勞工子弟訪問云端天堂，城市主宰者的兒子弗雷德對瑪麗亞一見鐘情，尾隨著追到地下，卻意外目睹了一場因機器失控大規模吃人傷人的工傷事故。驚恐之下，弗雷德去求父親改變現狀。老謀深算的父親卻找來科學怪人路特旺，要他綁架瑪麗亞，并復制一個機器替身，讓替身以間諜的身份回到工人內部，以控制、安撫工人。不料路特旺卻另有居心，他讓復制人瑪麗婭一面在上層俱樂部大跳艷舞迷惑男人，一面又在下層工人的布道會上煽動仇恨。終于工人暴動了，他們盲目地搗毀機器，導致地下城市供水系統失控，大水成災。憤怒的工人們醒悟過來，復制人瑪麗亞被當作女巫燒死，在火刑柱上終于露出了她機器的原型。最后，被綁架的真瑪麗亞被弗雷德英雄救美。最終，弗雷德作為“心”的代表與父親（“腦”）和工人們（“ 手”）終于重新結合在一起。人類又重新進入了和諧社會。

在片中，機器人“瑪麗亞”是在實驗室中創造出來的銀色機器人，擁有同地下世界女領袖一般的容貌和特征。它是一個漂亮的，具有藝術裝飾風格的機器人，雖然她的整體外形模仿了扮演真瑪麗亞的女演員，但其設計者布里吉特.赫爾姆還另外加入了一些具有機械特征的細節，比如頭罩鋼盔，僅在眼睛和嘴上有孔，手臂看起來像機械連接而成，小腿和腳的外型看起來像中世紀的鎧甲，這第一設計風格被之后的許多電影所借鑒，比如《星球大戰》中的機器人C-3PO、天行者盧克的假手和《風之谷》中女將軍的假手都具有機器人“瑪麗亞”的DNA。

機器人——影射人類內心的一面鏡子

為什么出現在大屏幕上的第一個機器人會是個女人呢？有評論說，這反映了上世紀二十年代，作為社會主流人群的男人對女人和機器的幻想：將一個漂亮女人與機器完美的結合在一起。這也足以解釋為什么，那個有著全身金屬光澤，胸部突出的女機器人“瑪麗亞”，雖然它在整部影片中真正亮相的時間不過幾分鐘，但依舊作為《大都會》一片的標準代言人，被印在所有的海報、錄像帶和DVD封面上。

機器人雖然只是一種機器，但它們卻常常會被電影、小說或其他藝術選作代言人或媒介去反映當時人們內心的想法或生存疑惑。20世紀20到30年代，機器人被派去代言：如果人類陷入極端的極權專制和失控的技術變革，接下去會怎么樣；冷戰的顛峰時期，機器人被派去幫助人們體驗：溫馨的美國家庭，美國夢遭到外星機器人威脅，接下去會怎么樣（如《星際迷航》、《星戰前傳》）；60到70年代，嬉皮士運動興起，人們開始質疑人類與自然界的關系，于是機器人被派去體驗并展示，當無生命的機器與自然產生巨大的相互沖突時會怎樣？進入80年代，消費極度膨脹，機器人則去體驗如果人們只為奢華而無創造性的消費生活而活會怎樣？到了90年代，出于對新千年的擔憂，機器人開始幫人們勞心地解答：當機器人成為人類的全能替代品時，又會怎樣（如《人工智能》）；進入了21世紀，當技術可行而基因和人權變成主要問題時，人們開始借助機器人發問：人造生命將怎么在人類社會中生存和發展，當機器也開始有了人類感情時，會怎么樣（如《我，機器人》）。

人看自己似乎總是困難，有些境況也不容易出現，還有某種極端狀況一旦經歷后果可能令人們難以承受和面對，那就不如為自己找個替代品去看去問去體驗去經歷吧：如果人類沒有一點感情，接下去會怎么樣？如果人類擁有超強的力量，接下去會怎么樣？如果人類永遠不死、永遠不會犯錯、永遠不會說謊，接下去會怎么樣？會使我們變得更好嗎？這一切我們想問的問題，想找的答案，似乎都可以借助機器人幫我們體驗，并已經展現了多種的可能性。而在這些眾多機器人體驗者能夠幫助人們問對問題、并在問號后面，最果決地體驗并展示接下去經歷的家伙，不論它的結局是喜劇還是悲劇，都能夠成為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