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agid很善良,他笑起來有兩排白牙。一雙已破的黃色拖鞋在他黑色的腳上很醒目。他今年12歲,在埃塞俄比亞瓦爾薩中學就讀。
那天剛好是周末,他與他的伙伴都不用去學校,好幾個孩子陪我們在旺杜嘎納(Wendo Genet)地區的山地常綠林間進行了一次徒步穿越。Sagid充當我的助手,主要負責我沉重的攝影包,一路上他緊跟著我。
Sagid的膚色很黑,個子很高,不問年齡一定以為他已20歲。他和他的伙伴們雖然只學了兩年英語,但都說得特別好,身手也很敏捷,有一個小家伙還爬到筆直參天的杉樹頂,像猴子一般向我們展示。他們知道中國,他們說來自中國的人都很友好。
這次旺杜嘎納地區的山地穿越讓我看到許多生態。東非大裂谷共包含了10個不同的生態系統,眾多的植被按海拔高度的不同,劃分為沙漠植被、低地植被和山地植被。我還看到一種不高的灌木長滿果子,Sagid告訴我那是咖啡樹,也是他們的國樹,果子就是咖啡豆。
晚上7點30分,天完全黑了。我想念Sagid,在賓館門口小朋友的引路下往Sagid家走去。在路上碰見他,他很激動,擁抱我后拉著我的手往他家里走,我感覺到他的手在輕微地顫抖。
他家里也完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只能借用打火機微弱的光打量屋里:一家人分睡在兩張用圓木架的床上,屋中間看來燒過火,現只剩下還微微發亮的火炭。身后有東西碰了我一下,軟軟的,那是他家養的牲口。
他家人也很激動,在黑暗中輪流與我握手。他們長相如何、是男是女都因為黑暗而無法辨認。但我感覺到握手時每雙手都特別有力。在非洲,握手時如果握得有氣無力,被認為是“禮貌不周”、虛偽和毫無誠心。握手愈用力愈受尊敬,最好握得對方的手都感到麻木叫痛。
第二天六點,我讓Sagid在賓館大門等我,當地人不能進賓館,賓館門前有兩名保安守住。在埃塞俄比亞,黑人要進賓館都不容易。在寒風中,Sagid見到我,高興得很,又是問好又是擁抱,之后一直拖著我的手。我只覺得他的手很涼,也許他在門口等我已久。
Sagid家有七姐妹,他排列第三,哥哥已結婚。問起他姐,Sagid望著我,眼神遺憾地告訴我,他姐剛與別人訂了婚。他還說,四個弟妹因沒錢而上不了學。淡淡的太陽光灑落在他家的尖頂圓草屋上,屋旁的香蕉樹上掛滿了果實。
這里的民居極富特色:首先用細樹枝搭建一個圓柱形結構,然后用隨處可得的紅土和干草將縫隙糊住,頂部再蓋上斗笠形的蓋。往往是一家人和飼養的山羊同居一室。雖然大多數當地居民的生活水平比較低,但在襤褸的衣著之下卻有著同樣熱情友好的微笑。
Sagid小聲地對我說,他的最大理想是長大后到中國讀書。說完他的雙眼在發亮。離開他家時,我留給Sagid一點錢,告訴他首先要買一雙新鞋。還告訴他,我會再來看他……
我要走了,Sagid與他的伙伴跟著我坐的車跑,拼命招手。我很難受,我知道這一輩子可能再也無法見到他了,心里一陣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