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臉”及其淺析

大概是年老的緣故，昨夜九點入眠，子時即醒。打開床頭臺燈，順手翻開手邊剛收到的2009年第二期《散文世界》，其中“生命寫意”的欄目下一篇署名為衣水先生寫的文章:“尋找遺失的臉(外二章)”捧讀之余，頗有興味。衣水先生舉重若輕地以幽默、詼諧、隱喻的，具有“童話象征”之語言及情節，流露出作者對當今世人喪失真正“人”的人格及自我個性的現實的哀嘆、吶喊(請讀者找原文讀)，我實在有言如哽，聊以記下，貽笑大方，不慚!

“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

在金錢資本的刺激下，人類社會走到今天這個程度——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

琳瑯滿目的商品應有盡有。

飛機、宇宙飛船、載人可上九天攬月。

飛艇、巨輪載人可下五洋捉鱉。

汽車、火車、陸地奔馳，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更有那些機器人，高科技的數字化，信息化。

……

一切的一切，人們是無所不能其為，皆令人驚嘆不已!

但在這世上光怪陸離，五顏六色的繁華背后，卻給人類帶來了可怕的災難!社會每前進一步，都得付出沉重的代價。更何況“卑劣的貪欲是文明時代從它存在的第一日起直至今日的動力。(見《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第173頁)。

市場經濟，一切商品化。

“錢”是這市場、商品經濟大舞臺上，未曾落幕，甚至正漸趨高潮的一部歷史長劇的主司、主導演。“人”被商品化，“錢”化，現代化了，一言蔽之“物化了”。作為軟體動物的“人”為滿足其生物欲、遂生，就淪為這大舞臺上的戲子，而甘心、樂意地被“錢”導指揮，任意擺布、玩弄。

細想之，這是因年久，“錢”即物、物即“錢”的慣性認識使然!

結果，“錢”更張揚地刺激了人本能的生物欲求，即“人”的潛在的獸性得以暴露無遺。于是，人類社會產生了率獸食人，爾虞我詐的夢魘。從小范圍的人群說:賣淫的有，殺人越貨的有，如今賣腎、賣肝、賣眼睛的有;從大范圍看“國”與“國”之間常常為掠奪財富而戰爭!當下，“錢”導更是淋漓盡致地玩弄“錢”的游戲，表現的技藝高超，臻其妙境!

賣“臉”僅是這部長劇中的一段小插曲罷了。

至此，我說這可賣之“臉”不是川劇中瞬息萬變的絕活“變臉”，也不是中國的國粹京劇中的紅的關公，白的曹操，二花的小丑等等臉譜之“臉”。這“臉”是被特殊發光的無形物質，包裹了個別形體的“臉”(具象的)之“臉”(意象的)。

這“臉”可上市，待價而沽。

“人要臉，樹要皮”是我們偌大文明古國的人的精神綱領，這在魯迅先生《說“面子”》的文章中早向我們揭示了。

緣因“要臉”，必然有其衍生物“賣臉”之產生。

賣“臉”與要“臉”貌似相悖，實質一理:要“臉”實質就是“賣臉”，不過其表演時有點“猶抱琵琶半遮面”忸怩作態狀。

賣“臉”爽快、干脆“廬山真面貌”、一覽無遺、淋漓盡致。

妓女把自己的臉精心裝扮，粉飾成“油頭粉面”相，以饗(賣予)那欲發泄“性”欲的嫖客。

面首，打扮成“奶油小生”相，以慰藉(賣予)那些“富婆”的無聊、寂寞、空虛之靈魂、或供其發泄的滿足。

做奴才的一臉媚相、滿口恭維話、鞍前馬后、極盡諂媚之能事，博得主子的歡心，以得一償。

一些為欲高升，再向上爬的“權貴”，不惜出賣人格、良心，唯上司之命是從、是聽、是行，一臉虛偽相。

手掌實權的“權貴”們，大多有一副道貌岸然的養尊處優相，連走路都有一副慢條斯理的、一步三擺“踱”步的架勢。

做強盜的呈現出一副兇惡的使人恐怖、生畏的猙獰之相。

乞丐有一副苦巴巴的求乞相。

商人必有一副處處算小、事事必爭、尖、刁、鉆、滑之相。

貪官污吏、玩弄手中特權、交替扮演流氓、牧師、騙子諸相。

窮苦百姓，從內到外均蘊、顯出一副忠厚、諄樸、善良之相。

……

“相”即是“臉”。這些“臉”通常人們的心理上早已有定數;可當下有一種賣“臉”的現象，不被世人所關注，反而被人們癡迷、吹捧、“追星”、甚或崇拜。

你看，有些所謂的有“臉”有身份的名演員、名歌手、名學者為高額收入疲于奔命，地南天北滿天飛。而那些欲鍍這“名人”之光，附庸風雅，揚己官聲、抬己身價的大小“權貴”，巧立名目，高價聘請這些“名”人，出入廟堂“閑庭信步”;顯身于大眾廣庭之下，信口雌黃，結果名利雙收，感覺良好。

這里且不論這些開支的出處，僅說說其“名人”所講演的內容，真令人費解:他們說“五行”，道“陰陽”，闡“四書”，譯“五經”，論“心性”，繹“易經”，讃老子，言莊子，拜孔子，祭孟子，談茍子、墨子、孫子、韓非子、列子……，講的天花亂墜，唾沫四濺，巧舌如簧，頭頭是道，唯獨不說片言只語當下民生大計，當下“貧富懸殊”之事，唯獨不論“共同富裕”之策，似乎他們是天生“圣人”“神人”不食人間煙火。

翻開被“人”編撰的上下幾千年的歷史，令人悚然，也使人了然。照魯迅先生所言:“吃人”二字而已;按馬、恩所說無外乎“階級、階級斗爭”(怎么斗法，說法各異、不去論它)。

按通俗說人分“三、六、九等”“不殺窮人已不富”、“人無橫財不發，馬無夜草不肥。”而時下，我國是“二、八”分等。(據權威人士統計，我國20%的人占有80%的社會財富，反之亦然)。而當下這20%的“富貴”階層，據說是合理、合法，他們是靠“智慧”“勤勞”發家致富的階層。哈哈，確實如此，不信你考察一下那些房地產開發商，其腦袋瓜與眾不同，忒“發達”、忒“勤勞”、忒“聰明”、“智慧”超人，他們竄竄“門子”，忒“勤勞”，日夜研究找“門子”，打通“門子”的竅門，晝伏夜出地投“門子”所好行形式多樣之“賄”。搞到占有土地的批文就“順理成章地得到銀行的大宗貸款。破土動工之始，就掛牌售房于平時省吃儉用，東借西挪，急欲遮風避雨之所的百姓(工薪階層)，謀取高額利潤。轉身其人就成為百萬、千萬、億萬富翁，合理、合法，這僅僅是如此致富類型的一例。

我記得在某刊物上有這一說，有一位外國巨商不久前來我國走了一下，不無感慨地說:“不理解，真不理解，中國一批人僅僅幾年甚至一、二年就成為億萬富翁，我們可要幾十年或幾代人的努力呀!奇跡!奇跡!”說此話時，他的神態與口吻是驚訝，甚至是褒贊，別無它意。

國情不同，他不是中國通，怎知道我們這幾千年的文明大國的巨賈們的生財之道的秘竅。其實，歷來，稍有點常識之中國人都知道這秘竅很明了，一句俗語概括無余:“生意有路人無路”。關鍵是這個“人”字上，什么“人”?有權勢之人而已!看一看徽商的發跡史，再看一看晉商的發跡史，那一個不是與“權勢”者“結婚”后才發跡的么?(按今天時尚的說法是商人之手與“有形的權勢”之手手攜手當“官商)。

又有哪一個最后的結局不是證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定論么?況乎暴發戶其性也暴!打住，別走題。既然人類社會的人群分成“三、六、九”等、“二、八”等，有“貴、賤”、“貧、富”之分，且又合理、合法，作為具象的“人”當然就得按“人向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法則運行，參與競爭。“富貴”者要動用一切已有可用之手段，更與時俱進地發明新的手段以固守陣地。“貧賤”者，則苦苦地加強自身修煉，其堅信“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人生哲學，在既定的范圍內，默默地耕耘，一代一代地耕耘下去，以希冀有一天躋身于“富貴”之列。歷史已向我們交待了偶爾有成功者如范進之流!

“逝者如斯”時間漸進，時代不同了，進步了。那個時代“貧賤”出身的“士子”范進之輩，如今再不是一、二個鳳毛麟角而已形成了一個階層，一個人類社會必須需要的稱為精英的階層，知識分子的階層。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知識分子的階層形成之始，歷史負于他們的使命即是擔當起引導社會向文明、繁榮、進步、平等、民主、自由、和諧方向發展之使命。

但由于社會的畸形發展，特別是如今社會被“錢”導主司，“錢”導的指揮棒更是一支魔杖。其揮舞中散發了使“人”心迷、心醉、心儀乃至心狂的“霾氣”。在這“霾氣”的籠罩下“人”失去了自我，“人”非“人”了。人在賴以生存的，從宏觀看是小不丁點的地球這舞臺上，按照“錢”導的節拍狂舞，“快樂地”狂舞，最后連“人”與舞臺一同墜下，墜下那個不知道兇吉的地方去。

知識分子也難逃此劫。

人分“三、六、九”等，本是人類社會畸形發展的結果，這一分等給人類帶來了數不清的災難!人類的“精英”無一不在為消弭這一人類社會的“癌癥”，而尋求“良方”。但由于“錢”導發出的具有魔力的“霾氣”的威力所攝，有些知識分子背棄了初衷，喪失了使命感，參予了相互競爭的“錢”博游戲中去，且不遺余力、津津樂道!因其欲專心致志地要躋身于20%的“富貴”階層中去，更有甚者欲躋身于“勞心者治人”的行列中去!

原先這些人的初衷為探求真理，追求真、善、美，頗具刻苦精神，可稱是“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耐得寂寞，是人類的出類拔萃者 。“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于是乎他們苦苦修煉，果得頭上加冕，一頂頂“專家”、“權威”、“大師”、“博士”、“碩士”等等帽子、光圈箍在頭上，閃閃發光。自己的臉也被其熏的發光、發亮。

按說這發亮的光圈證明其已修得正果，“獲得了知識即權力的地位”。可登“蓮花”座，向世上蒼生“布道”:引導全社會走向共同富裕之道;事實上很大的一批知識分子是如此做的!但是也有一些或一批人(已做或準備做的)心儀“錢”導所指示的“良方”，參與博錢的游戲。他們雖不占有大宗資本、資源;僅僅也只能依靠這張被頭上的光圈熏得發光、發亮的臉去賣，以飽其物占欲之饑，療其精神上虛榮病之疾。

于是，人類社會的文明的文字發展史上多了“賄選”、“收賄行賄”、“買官”、“賣官”、“名人效應”、“賣臉”、“買臉”等等新名詞。

往深處想，這賣“臉”的游戲，存有一種潛在的效益，就是對廣大的貧賤階層的群體起著一種快樂的麻醉作用。誰都知道“人生識字糊涂始”，那些陳芝麻，爛谷子是“富貴”者，欲穩其陣地用以訓化“貧賤”者的銳利武器。它把人的“人性”馴化成“羊性”，而知識分子被馴化成謙謙然的君子，“溫、良、恭、儉、讓”，迂腐的孔乙己。

從“人性”角度講，“貧賤不能移”有幾人?哪一個“貧賤”者不想成其“富貴”者。“恭喜發財”，“恭喜升官發財”已成了百姓們相互的祝福!如何達其目的呢?這時，這些“賣臉”者向我們做了個“模特”:似乎說只要你向我學習，默默地刻苦地修煉己身，終有一天，你這代或下代或更下代中總能出個吧，似我一樣臉上發亮的人，高人一等的人，光宗耀祖的人。這樣不就會加大、穩固、延長了人為“三、六、九”等的不公平的畸形的人類社會的秩序么?照魯迅先生話說:“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得以穩固延緩，多可怕，令人悚然!

其實在當下，財富集中壟斷在政府手里，，在資方手里，在大集團的壟斷行業里，能有幾人能躋入“富貴”行列中去?相反，在“富貴”行列邊緣的階層的人，被壟斷到“貧賤”階層行列中去的可能性更大。

“你這是危言聳聽”。

“你是杞人憂天”。

“你是刺激人的神經”。

……

不，人人都知道人類歷史上任何一個集權的即“富貴”階層為穩固其地位所采取的手段不外有三:其一壓，藉人的生命做本錢作大買賣，即實施高壓專制政策。其二，瞞，弄虛作假，瞞天過海，瞞上欺下，使善良之淳樸的百姓朦朦然。其三，騙，施以廉價的承諾，許以虛設的名位，以朝三暮四的手段欺騙百姓。如今有“臉”可賣的賣“臉”者，不就是自覺或不自覺地充當了瞞和騙的行當么?再平心而論這些賣“臉”者也可分為三種:其一是“好讀書不求甚解”，淺嘗輒止，飄飄然，好為人師者，其二，好讀書已甚解者，只是“皮袍的小”在作祟，更神經質地怕做楊修第二，其三，其本質就是發狂的物欲狂。

胡扯到這里，不能再亂彈了。

我祈求人類社會的極大發展是物質財富的增加，這些財富且在良性社會制度組成人類整個良性秩序的支配下，使全人類共同富裕起來。“起碼做到抑制貧富的極端分化，實現相對平等。”(克魯格曼)

擺脫“錢”導的指揮，“錢”恢復其原先充當物與物等值等價交換的媒介屬性——僅是這一屬性而已。

人類社會歷史長劇中，拒絕買“臉”、賣“臉”的小插曲發生。

依衣水先生的愿望:“人”該找回自己已失落的“臉”。

“人”成為真正之“人”。

“一個以各個人自由發展為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的聯合體”(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社會的實現為時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