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一

二十年前離開隴中會寧農村，一步步進入城市并定居城里的我，這些年來時常想起作古父親當年在村口北面叫做“馬趟子”的一段鄉村小道兒上，反剪了雙手，來來回回，踱著步等待我回家的身姿背影。當年的當時，每每于此，總覺得是一種享受，以后便成為了念想中的一個特別具象而成了一種情結。而現在無論具象還是情結，全是對人世滄桑感悟中而有的心里凄然與永世傷懷了。如果與文學和相關的文學名人聯系起來，那具象和具象中生發的情結，能否稱之曰一種神姿，或永恒的神姿，我都是比較重視的，但我更重視作為文學形象，文品魅力，精神氣象的多層次、多角度人生背影，艱辛的生活背影，人性的情感背影，向前向上的旗幟背影。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中期，隨著國家富民強國政策的實施，我們的八口之家出現了父親治家史上的“文景之治”。作為“黑五類”之子的我，在當地率先考取公辦教師不久，兩個弟弟同榜登科的事實，確讓讀書頗豐、記憶特別，卻一輩子少有用武之地的父親笑逐顏開過。以后，我又因幾篇詩文稿件發表而離開曾讓我信心十足地度過四五年青春時光的鄉政府所在地完全中學高中化學教學崗位，去到距家百里之外的縣政府大院上班后，大約一月能回家探親一次。于是，父親便掌握了我回家的時間規律，估摸著在我回來的那天下午乃至黃昏，就老早徘徊在村北的那條馬趟子小道上等待。從縣城發往老家鄉政府所在地的班車，沿途上上下下諸多乘客，100里縣鄉簡易公路上，解放車緊趕慢趕也得到了下午六時許方可抵達終點站。我家在鄉政府東南面一條十里長岔的中段，路長足有五華里，卻不能通車，只能步行，或用架子車、自行車代勞。于是，我的父親就常常在村口的馬趟子上等我了。夏秋兩季夕暉下的等待，往往在老遠老遠的張望中就明晰地進入我的眼里了，但冬日里早降的暮色常常將父親來回踱步的背影籠罩了去，只有在幾十步之內方可見得到，但每次又都是那么富有喜出望外的好感覺。

我之所以這樣曲折冗長地念及父親曾經留給我的諸多記憶，記憶中載情載義載背影的文學象征、人格象征，是因為我們父子情結中有一段直接與朱自清先生相關的時代風情錄，凄婉柔情細密而又鮮為人知的故事。直接了當一點說就是:是父親最先讓我知道朱自清及其美文《背影》，從而讓我一步步走入先生的作品之中、心靈世界，并因《背影》而時常想起父親的背影，因父親的背影而又記著《背影》中父親的背影的……這無時不在、無處不有的背影啊，你伴隨甚至引領我走過了人生的青年、中年，你還將繼續來無聲去無蹤，卻形神備至，時時以牽系、伴隨或引領的方式，向著人生唯美深處，信心百倍地走下去!

1975年建黨節這天是個星期天，我們大隊村學的五名民辦教師一如既往地到校上班，但不是給學生來上課，而是去到十里外的一個小村子里砍伐一棵可以作蓋房檁子用的楊樹，為暑假勤工儉學建校舍做前期準備。一大早的出發上路，為的就是能早點回來，然而趕我們用架子車把那棵削了頭、鋸了根的白楊樹拉到學校時，早已過了往日放學的時間，卻正好碰上了公社送信的郵遞員。當一封寄自省城蘭州，寫有我乳名，卻未有詳細寄信人地址的信突然到了我的手里時，倏然間我的心頭有了一種無法說出口的焦慮!急急地拆開，先看了落款后才知，那是來自蘭州市靜寧路43號姑母家的。誠如寫信的大表姐所言，她這次帶給我們的確是噩耗:

才在正月里父親引我專程看望過，當時的身子骨還十分硬朗，整個身體還十分精神的姑母，竟然悄悄地謝世了，偷偷地走遠路了!

那原本不是晴天霹靂的晴天霹靂，幾乎將我擊倒。我發愣良久，待回過神趕緊跑回家將信交到父母面上后，想哭又不敢哭，含淚瞅著兩位老人并渴望會有什么良方能改變一下現實……然而，父母半晌卻一言未發，沉默的氣流憋得我實在難耐不忍時，默然離開了她看著你、你看著信的兩位老人。后來我方知，父母是因為家貧路遠，又迫于當時將為親人奔喪舉行悼念活動也視為搞封建迷信的社會形勢，不能為我的姑母奔喪而傷感而無以言表。

這天晚上的我徹夜失眠了。幾度躺下幾度胸悶氣憋，有幾次竟然到了不能仰臥的程度。無奈時便趴在土炕上寫了篇追念文章——《憶姑母》。大概是真情使然的緣故吧，不日，我寫的這篇文章被父親發現并細心地讀過后大受感染，而使當時因貧窮幾乎對生活失去希望的父親眼里突然有了亮色。當天晚上，父親把我叫到原本就是我一個人偷看書本、偷寫文章的小屋子里，作了足足有兩個小時的教誨性長談。從文章中我對姑母一片真情的吐露，尤其提到我文章中出現的三年困難時期后，作為人民教師的姑母，每年在兩個假期要輪換性地領了幾個女兒，到我家體驗農村生活的特寫性場景時因為我的筆下出現了某天黃昏，姑母從我們莊前一塊菜地里走過時留下的“背影”一詞，而展開聯想，而大發了一番感慨!所謂感慨，除了叮囑我堅持寫下去外，還說了一大堆現當代文學家的名字、筆名及其名篇，譬如茅盾是沈雁冰，代表作有《子夜》;冰心叫謝婉瑩，以《繁星集》著稱;巴金叫李堯棠，有《家》、《春》、《秋》行世等等。父親當然還講了朱自清的精神氣節，因不吃“嗟來之食”而于貧病交加中英年早逝的社會背景;自然也提到了先生筆下的名篇《荷塘月色》和《背影》等。為此，至今讓我有些想不通的是，在民國年間讀過師范，新社會教書時間不長便回家務了農活的父親，時至當時因社會環境，因生活所累，除了讀毛主席語錄、毛澤東選集外，幾乎不曾讀書已經多年了，平日里更是寡言少語，很少咬文嚼字什么的，可為什么那晚上會那般滔滔不絕，以至讓我幾度睜大眼睛，以難以置信的目光審度父親的另一心靈世界。

父親不僅能講得來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父親更能背得下來好多年來一直在全國各大街小巷閃現，人們生活細節中不時出現，也存留在幾乎所有讀書人心際腦海的名篇《背影》。

父親談詩論文的雅興是因我文章中出現姑母的背影而生發的。

是啊，陡然間有了興致的父親，突然間脫口而出朱自清先生《背影》的開頭句:“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之后他又復述了《背影》中“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的父親，尤其講到“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那“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的背影時，竟然在小屋地下、墻面上輔以動作示范式的神態舉止，深情而又永遠地給我留下心靈之語的同時，也留下了揮之不去的身影。如今，那一切均成為了類似《背影》的背影了，讓人時不時條件反射般地進入念想中的背影之中。

——早年，我因父親知道了朱自清及其《背影》，并在心中埋下了文學背影的種子。后來，我又因文學而遍讀朱自清及其名篇乃至于在敬仰中背誦華章典段，感悟大師真善美的心靈世界。現在無論我何時何地讀什么書，在何種報刊典籍篇章中見到“背影”一詞，都會本能地想到一代尊師朱自清先生筆下的《背影》及其《背影》內外的背影了。

毋庸置疑，這是先父蘇蔭桐在世時本身留給我的背影，和他深邃的目光叫我看到讀懂的背影，并無時不有地毅然顯現在我全部的生活當中、文學當中，活龍活現時常常以無聲有聲，有形無形的精神動力，鞭策激勵我筆耕不輟，應戰人生，以無愧于所有教誨過我者，無愧于時代賦予我的那怕是分分秒秒的時光，而向上，而追求我應當永遠追求的遠方的一面獨特的旗幟。

二

上世紀70年代中期，我因一篇親情散文《憶姑母》被父親發現并得到教化指點，從此略有意識的文學創作前期準備工作似乎有所上道。主要是指有意識地找書讀，而那批經父親名列過的包括朱自清先生在內的現當代作家的生平著述，一直在我的尋覓當中。然而，盛行口誅筆伐，唯有毛選可讀的年月里，又身處鄉下的我，哪能隨便找得到呢?不過，愛好文學，迷戀創作的心緒及其熱情，從此再未泯滅過。盡管在以后好長一段時間內，無論自身還是周圍環境，壓根兒沒有從事文學創作的基礎條件。但后來受新時期當代文藝思潮的沖擊，加上生存條件的改善，還是在教學之余偷偷地搞起了文學創作。由于當時所處的生活大環境是在偏僻的鄉下，無書讀一直困擾著我，加之所授高中理化課程的壓力，關于文學書籍的閱讀與文學創作，一直在放不下撿不起，欲棄不忍、欲做不能的行為情調中存在著。所以，當1984年夏月，我在教師職業病慢性咽喉炎的歪打正著下，又得到所發幾篇詩文所起的催化劑作用，轉眼就被調到了縣委宣傳部搞起了辦公室兼圖書室管理工作。所謂這里的圖書管理，其實就是針對縣委大院干部的借閱做作登記而已。真是不搞不知道，入得門內既慚愧又自豪，這圖書室里的那些書啊，我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沒讀過不說，好多連聽都沒有聽過呢!我在偷偷汗顏自己先前孤陋寡聞的同時，又因從此管理著這么多好看的書而欣喜異常。

而欣喜異常的下文其實就是如饑似渴地開始了讀書。

曾幾何時，因為部里各類報刊雜志俱全，古今中外名著多多，我真有些像紅樓夢中的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橫豎有目不暇接、眼花繚亂的感覺。但即便如此，我還是通過當時在縣城一中的教師朋友，循著父親當初刻畫在我心頭的背影，找來了當時已被選入中學課本里的《荷塘月色》、《背影》等散文名篇釋讀。

開始的感覺是十分美妙而有味道的。那淡淡的憂郁情緒，那精到的環境描寫，一下子就感染了我，并引領我于好多個夜晚，“一個人在蒼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這樣的感覺中，不久就讓我背得下全文了。于是，先生在滿月的光里，“悄悄地披了大衫，帶上門出去”的背影;在“白天里也少人走，夜晚就更加寂寞”的“一條小煤屑路上”，“只我一個人，背著手踱著”的背影，輕易而深刻地留在了我文學讀本的心際間，不時地搖動著我向往乃至崇拜的心旌。

在第二年冬天參加白銀市舉辦的首屆詩文大獎賽中，我所寫的長詩《第一次來到這里》其中有“那巡洋艦馳驅大街的形跡”句的得來，就是受先生《荷塘月色》中“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像閃電般，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的美文妙句，啟發影響而產生的。那兩年，我讀了不少書，精讀的詩詞也不少，但反復吟誦熟記于心的散文其實就是先生的《荷塘月色》與《背影》了。《漿聲燈影里的秦淮河》也曾背過，卻不能背全文，只是妙句段落而已。但就從那時起，有關朱自清散文集，無論哪種版本的，但見必買，以至最多數量時有了6冊重復本。不過它們先后都被文學朋友和當年的學生借走了。今年正月初十，我搬家整理書刊時只發現了有先生美文其中的多人散文選本，卻沒了先生任何一種版本的專門集子。先生個人的專門集子，只有幾張朋友當初借讀時寫下的字據。但一一問過時，他們都說早已還我了，可我的書架上硬是沒有，實在覺得不好意思時，也就只好認他們的了。

三

受我的影響，兩個女兒知道朱自清先生的生平較早。在我的鼓勵下，她們也一遍遍地賞讀先生的作品。

我對于朱自清先生的文學敬仰與文學形象的形成，即類似于背影的那種深入骨髓的意識思維中的形象，最早得益于父親的那次點化和半世人生的教化，但后來的不斷學習與結合現實生活的思考比較、比較思考，無疑起到了強化豐滿的作用與效果。2001年5月下旬，我有過前往首都北京采訪會寧在京學子40多天的行程，入住清華園達18天之多。說實話，朝圣清華園尋找朱自清先生當年住過的西院，走過的那條小煤屑路，產生千古美文《荷塘月色》的荷塘所在，都不是唯一或比較充足的理由，但一經入住，幾乎每天都要去一次荷塘則一直是十分欲望而頗有興味的一大幸事。說起來還真有些幸運，那次入住清華園，正是清華大學90華誕慶典才過不久，整個校園，該古香古色處都古香古色，該時尚青春時則燦然一派明媚春光，那個盎然生機的氣象啊，連日來一直讓我在震撼中陶醉。游覽觀光必不可少，借景訴情也是別有風味的。在環形的近春園荷塘與近春園居中位置的荒島，相接連的岸邊白楊樹蔭涼下，我接連完成兩篇記敘會寧學子在北京中關村創業立身，躋身北大清華教授行列的萬字文章。大概有十日左右的時間吧，我幾乎是每天晚上出去采訪，白天就到近春園朱自清先生當年產生美文的荷塘邊整理撰寫。有些例外的是，多年來善于在無人干擾，特別僻靜之地寫作的我，那次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游人如織，知了聲連天的荷塘邊，而且每每選定荷塘西南邊樹蔭下的任何一個小水泥凳子，往上一坐，掏出攜帶的采訪本和稿紙，旋開筆帽，馬上就能進入寫作狀態了。為此，我甚至這樣想過，莫非是朱先生為我一片真情所感，在冥冥之中助我一筆神力呢!想來，時在1927年7月的一天夜里，在連續幾天心緒不寧的情態下，在難得一時清閑于院子里坐著乘涼間，忽然想起日日走過的荷塘在滿月的光里，會另有一番樣子的朱先生，看著漸漸升高的月亮，聽著墻外馬路上已經聽不見孩子們笑聲的寂靜，和在屋里拍著孩子迷迷糊糊哼著眠歌的妻子，“我悄悄的披了大衫，帶上門出去”的背影，開始在西院通向近春園的那條小道(先生文中的小煤屑路)上，忽急忽慢、忽明忽暗地閃現。很有巧遇的是，那些天的荷塘邊入神寫作，竟然被平時不管你怎么吆喝，也難湊到一塊兒的會寧縣第一中學校長席明珍以及縣教育局、文化廣播電視局的六七位同志看到了。一番他鄉遇知己的問候，一番大開眼界中的感嘆與贊美，我們似乎都有把家鄉教育搞好的信心與豪氣。我與席眀珍校長小侃時，用家鄉人最能表達渴望意愿實現的比喻句:“人一輩子能在這里(清華大學)讀一回大學，死了有棺材沒底子都行!”做了淋漓盡致的抒情，似乎欠了些雅!然而這時講究了雅，還能表達得那么酣暢淋漓嗎?!

在與這批來自老家的文化教育人士分手時，我因為過于鄭重地向他們敘說“那邊工字廳后門外水木清華的荷塘其實叫荷池，雖然有朱自清先生漢白玉雕像，但與荷塘月色的產生無關，而這就是朱自清先生所寫《荷塘月色》中的荷塘”時，逗得他們笑了!

那些天的黃昏，我幾乎都是繞著荷塘度過的，自然還有月上柳梢頭的夜晚。獨自去西院邊上的那條當年的小煤屑路。但都是循著先生踱步的聲韻去的。去時，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背誦先生的美文，直到有了那種感覺，直到循了先生的神韻，間間斷斷、隱隱約約，追著先生的背影，以同樣復雜的心緒，完成一次感情循環上的圓型軌跡。從“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帶上門出去。”到“今晚若有采蓮人，這兒的蓮花也算得‘過人頭’了;只不見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這令我到底惦著江南了。--這樣想著，猛一抬頭，不覺已是自己的門前;輕輕地推門進去，什么聲息也沒有，妻已睡熟好久了。”這不又給我們留下一道文學背影嗎?

近幾年來，我幾乎年年要去北京一次，去年竟然去了三次，其中兩次是領了兩個女兒參加考研英語學習和雅思考試的。兩次，都和女兒游覽了清華園近春園荒島。目的很明確，就是讓她倆知道朱自清先生當年寫下千古名篇《荷塘月色》的地方，讓她們在《背影》中記住背影，想起背影，發現背影。記得冬天的一次是和二女兒新明去的。我倆步行從清華西門到二校門，再從東邊的土木工程系那邊轉悠到工字廳后面的荷池，在朱自清漢白玉雕像前拍攝了紀念照后，才去的近春園荒島。那時我實在太乏了，在哼哼唧唧對她說清了眼前結著冰的繞荒島一遭的荷塘，就是1927年7月讓朱自清先生作出《荷塘月色》的地方。至于文中的小煤屑路，往西過荷塘，再西去一段，見護城河樣的河那邊小道就是。隨即，我選擇向陽的距晗亭不遠的吳晗雕像斜后西面大樹下一叢竹子旁的條椅上睡了。一覺醒來時，西斜的太陽嗮得我渾身暖洋洋的，起身才做筆記時，女兒汗涔涔地來了，說她沿荷塘轉了一圈，并西去找見了西院和那條可能就是當年朱自清先生走過的小煤屑路，云云。不亦樂乎的神情，讓我感到滿意。高一年級時，我和女兒比賽過《荷塘月色》的背誦，他知道我對大師的崇敬之情源自她爺爺少時的文學點化與人文關照，他自然也知道我心目中早已重疊的文學背影和升華中的文學形象，該是有多么的高大厚重了!開拔起程后，我還是引領她向西過了那道像護城河但不是護城河的人工河，在西院裂了縫的青磚墻下，言語了良久，沉思了良久。但我的心頭一直有先生和家父的背影，卻不知女兒心頭何如。

這次，我自始至終沒有問起過。但我還是將此次出門時唯一攜帶的一本書--《清華園風物志》鄭重地交給了女兒。像當年我的父親點化我時的心情一樣，令她結合現地，對照釋讀“自清亭”、“朱自清雕像”、“荷塘月色亭”，因為這其中還有一段關于大師生平評述文字，在我看來是目前所見最全面最權威的版本，實在有必要讓現在的年輕人有所了解、有所思考，也好在背影的襯托下，更加清晰地窺視到諸如文化魂魄、民族氣節、人文品德之源泉之根本。

朱自清先生隨著他赤子才情筆下的《背影》，以及所有美文鑄造而成的文學形象，早已走入歷史，留下的是高大人格、優秀文品、民族氣節的文化背影。而讓我認知大師背影的我的父親，也于昔年步入了歷史，成為我心目中的先賢背影。與他們一道成為背影的還有時代、文化、文學精神，似乎在漸漸地沒入時間的深處而讓人想法多多。《詩經》云:“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目下，我當然沒有達到如雨泣涕的程度，但心中仍有深深的惆悵。那現實生活中屢屢顯見的腐敗分子的面孔，不時地被朋友根莖葉蔓地指責而出賣官買官的丑行劣跡，它們那擁有霧氣陰影的背影，竟然有那么大的遮擋性，熟視無睹性和強勢性!試問現今有關管官的官和官管的官，在你手下和你自己，到底有多少我們切實是按照原則任用的?還有，面對黨旗，你敢說你的受用光彩?!我真怕像我女兒這等好男好女，在現實生活中，毫不在意地丟失像朱自清大師那般富有民族氣節光芒的人品背影，文學背影，文化背影，而沾染上屬于這個時代行為劣跡的陰影部分，給他們的后人留下需要像清掃垃圾般清掃的那種背影。

但愿我的惆悵，純屬杞人憂天;我的擔心也純屬多余。

但愿朱自清先生留給歷史的文化背影，雖不能成為堵擋不正之風的墻，卻是能夠過濾有關雜質的網。在盡可能強勢地將社會齷齪的部分排遣在外，把全部的光明面留給我們正在創建的和諧家園，讓我們的子孫后代，永遠能夠瞻望到重疊著清正廉潔，光明磊落，品相端正，富有振興民族氣節的偉大向上的歷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