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人民黨立足國情鞏固執政地位

武傳兵

2009年5月柬埔寨人民黨(以下簡稱“柬人民黨”)在首屆首都、省、市、縣、區理事會選舉中贏得3235個席位中的2551席并包攬了各級理事會全部主席職位。這是繼2006年1月在第二屆參議院選舉中獲得61個席位中的45席,2007年4月在第二屆鄉、分區理事會選舉中獲得1621個鄉、分區長席位中的1592席以及2008年7月在第四屆全國大選中獲得123個國會席位中的90席并全部包攬政府各部大臣職位后的又一個選舉佳績。至此,該黨成功確立了其在參議院、國會、王國政府及從省到鄉的各級政府和理事會中的全面主導地位,為其在柬埔寨多黨制的復雜背景下長期執政筑起了一道牢固的安全屏障。

立足國情搞多黨

1979年1月,柬人民黨在越南的支持下推翻紅色高棉統治,建立柬埔寨人民共和國(即“金邊政權”)在柬埔寨一黨執政。為擺脫外國的實際控制,以西哈努克為首的三方抵抗力量(即西哈努克派、宋雙派和喬森藩領導的“民柬方面”)領導柬埔寨人民與金邊政權展開了激烈較量。柬人民黨根據變化了的國際形勢重新審視柬埔寨的現狀和未來并作出戰略調整,于1989年4月通過新憲法將柬埔寨人民共和國更名為柬埔寨國,實行私有化和多黨制。

1990年10月,關于柬埔寨問題政治解決的巴黎和平協議簽署后,柬埔寨國內黨派如雨后春筍般建立起來。1993年5月,柬埔寨在聯合國駐柬臨時權力機構的監督下舉行20多年來首次全國大選,西哈努克之子拉那烈領導的奉辛比克黨(以下簡稱“奉黨”)成為國會第一大黨,柬人民黨退居第二,被迫讓出部分政府權力,與奉黨等組成聯合政府。至此,柬埔寨從人民黨一黨執政的社會主義國家轉變成一個保皇勢力強大、按照資本主義政治和經濟規則運行的、實行自由民主多黨制和君主立憲制的國家。

1993年大選后,柬人、奉兩黨一度錯誤估計了對方的實力,頻頻發生摩擦,并于1997年7月爆發了兩黨軍事沖突,奉黨軍事力量基本被消滅,拉那烈被罷免第一首相職務。柬人民黨雖贏得了軍事上的勝利,但卻陷入外交困境:柬在聯合國大會的席位被空缺,美國中止對柬政府援助,東盟也推遲了接納柬入盟的計劃。那次事件使柬人民黨意識到慎重處理與奉黨關系對柬埔寨政治穩定的重要性,因為不論是本黨的軍事力量還是奉黨的王室聲望,都不能保證任何一方在柬單獨執政。

此后,柬人、奉兩黨關系經歷了合作、決裂、再合作的反復過程。柬人民黨策略得當,逐漸奪回并鞏固了第一大黨地位。奉黨屢戰屢敗,迅速衰落為柬人民黨的附庸。與此同時,成立于1995年11月的反對黨森朗西黨在柬人、奉兩黨斗爭的夾縫中崛起,取代奉黨成為柬人民黨不可忽視的競爭對手。盡管柬人民黨在2008年大選后已具備單獨執政的能力,但為防止奉黨倒向反對黨加速反柬人民黨聯盟的形成,同時對外顯示柬政治民主,仍繼續選擇與奉黨聯合執政。

多管齊下固政權

多黨制條件下,柬埔寨國內其他政黨全力向政權發起沖擊,柬人民黨憂患意識空前增強,憑借1979—1993年一黨執政時打下的基礎,圍繞贏得選舉和鞏固執政地位加快了從“唯一執政黨”到“選舉黨”的角色轉變。

(一)積累雄厚財力應對多黨制挑戰。利用前期一黨執政的優勢在私有化過程中將一批重點國有企業變成黨產,使柬人民黨成為多黨制下柬埔寨國內財力最雄厚的政黨。在雄厚財力的支持下,柬人民黨領導人和國會議員、參議員頻繁以該黨名義到基層訪貧問苦、捐錢捐物,使人民普遍得到了實惠,因而在歷屆選舉中的得票數節節攀升。其他政黨由于財政拮據,大多只能在選舉前到基層慰問群眾,易給人造成政治作秀的感覺,因此在選舉中得票不多。

(二)加強自身建設為勝選奠定組織基礎。多黨制條件下,黨員數量多寡和黨內團結程度是決定一個政黨能否在選舉中獲勝的重要因素。鑒此,柬人民黨取消了之前嚴格執行的黨員入黨考察和預備期制度,簡化入黨程序,迅速將黨員隊伍壯大到近500萬人,占全國選民總數的約70%,基層黨支部覆蓋全國各個鄉、村,黨員遍布城鄉各行各業。在國內其他黨派大多難逃分裂厄運的情況下,柬人民黨在原則問題上始終保持內部團結,堅持集體領導、個人分工負責和民主集中制。在國會和參議院開會審議重大議案前,該黨國會議員和參議員都會提前開會協調立場,確保柬人民黨主導國家立法和大政方針的決策權。

(三)控制宣傳工具牢牢把握輿論導向。在第一、二屆聯合政府中,新聞部大臣分別由佛教自由黨主席殷莫利和奉黨官員盧萊斯棱擔任。因此,柬埔寨國內主要媒體上不時會出現與柬人民黨立場不同的聲音。自第三屆聯合政府起,新聞部大臣和王國政府新聞發言人由柬人民黨中央委員、新聞發言人喬干納烈擔任,柬人民黨有效控制了國內主要輿論導向,廣泛宣傳其政策和政績,強調該黨是人民的黨和為人民利益奮斗的黨,是領導人民開展救國斗爭、推翻紅色高棉統治、賦予人民第二次生命的解放者和唯一政治力量,是幫助西哈努克恢復王位的保皇派。同時,適當給予國內反對黨和非政府組織少量媒體以生存和發展空間,以減少來自西方的責難和壓力。但決不姑息反對黨的蠱惑宣傳,必要時取消反對黨的電臺、電視臺和刊物,追究其負責人的法律責任。

(四)運用法律手段打擊政敵維護本黨利益。先是聯合奉黨于1994年7月在國會通過宣布紅色高棉為非法組織的法案,為武裝消滅紅色高棉提供了法律依據。之后,相繼推動國會投票罷免了第一屆聯合政府財經大臣森朗西、第一首相拉那烈及第一屆聯合政府副首相兼外交大臣、第三屆聯合政府副首相兼內政部聯合大臣西里武等主要政敵的職務,廢除雙首相制和國防、內政兩部聯合大臣制,將政府各部控制權牢牢掌握在本黨手中。多次以毀壞名譽罪和組建非法軍隊罪暫時擱置包括森黨主席森朗西在內的多名森黨議員的豁免權并交由法院定罪,使森黨對柬人民黨和洪森政府的批評有所收斂。利用本黨在國會內的席位優勢制定不利于其他政黨的參議院選舉和首都、省、市、縣、區理事會選舉規則,使本黨提前鎖定勝局。

(五)主導政府發展經濟以政績取信于民。1993年,柬埔寨GDP僅為30.93億美元,人均GDP為286美元,貧困人口幾乎占全國總人口的一半。在柬人民黨的主導下,經過三屆王國政府的努力,柬埔寨經濟發展取得了可喜成就,人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1993—2004年,柬埔寨GDP年均增長6.5%,人均國民收入年均增長4.8%,通貨膨脹率控制在5%以內,貧困人口也以年均1%的速度遞減。盡管遭受了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2008年柬埔寨仍實現了7%的經濟增長,GDP突破100億美元,達到102.2億美元,人均GDP達到739美元。經濟發展成果惠及百姓生活,堅定了人民只有在柬人民黨的領導下才能過上好日子的信念。

(六)牢牢掌握軍警大權為執政保駕護航。巴黎和平協議簽署時,經過金邊政權十多年的經營,柬人民黨已經掌握著國內最強大的軍事力量,擁有近20萬軍隊。1993年大選后,柬人民黨強烈反對軍事實力僅次于自己的紅色高棉進入政府并對其予以武裝消滅,在整編全國軍隊的旗幟下對本來就為數不多的奉黨和宋雙派軍隊進行裁減和收編。經過1997年7月的軍事沖突,又進一步剝奪了奉黨對軍隊的控制權。在西方國家和國內其他黨派要求柬軍隊國家化和保持中立的雙重壓力下,實際控制了軍隊的柬人民黨對外并不強調軍隊黨的屬性,堅決反對并嚴厲打擊其他政黨染指軍隊的圖謀,國防大臣、內政大臣、王家軍總司令、警察總監、憲兵司令等要職及絕大多數高中級軍、警、憲職位均由柬人民黨黨員擔任,有力地保障了柬人民黨的執政安全。

(七)改變“以蘇劃線”做法,實施全方位友好合作外交方針。首先,保持同社會主義國家的治國理政經驗交流,借鑒各國共產黨加強執政能力建設的經驗。加強同中國共產黨、越南共產黨、老撾人民革命黨、朝鮮勞動黨和古巴共產黨的黨際關系,逐步擺脫越共對柬人民黨內政外交政策的影響,獨立自主解決本國事務。其次,重視東盟對柬埔寨周邊安全的重要作用,努力營造與東盟各國的友好關系。將推動柬埔寨加入東盟寫入本黨歷次中央全會決議,終于在1999年4月加入東盟,并利用東盟內部機制提高了柬埔寨在國際地區舞臺上的地位,大大降低了周邊潛在威脅的程度。再次,強調國家利益至上,積極發展同日本、韓國等主要亞洲國家的關系以爭取經援。盡管歷史上曾遭日本占領,但柬人民黨領導人從不公開批評日本的二戰罪行,日本在很長時期內成為對柬埔寨援助最多的國家;不顧朝鮮的反對與韓國建立外交關系,得到了韓國的大量經援。最后,慎重處理同西方國家的關系,高度警惕其干涉柬埔寨內政的圖謀。一方面,將美國、歐盟等列為其對外關系的重點,在反恐、打擊跨國犯罪、緝私禁毒等領域與西方國家積極配合,以示改善關系的誠意;另一方面,堅決反對西方國家借民主、人權、審紅等問題干涉柬埔寨內政,并多次粉碎西方國家通過其在柬的代理人顛覆柬人民黨政權的武裝嘗試。

輝煌背后藏隱憂

經過建黨58年的發展歷程和30年的執政實踐,特別是近20年來在多黨制條件下與國內其他政黨的激烈較量,柬人民黨重新奪回了對柬埔寨政治事務的全面主導權。但相對穩固的長期執政地位為官僚主義和腐敗行為打開了方便之門,使處于鼎盛時期的柬人民黨面臨著潛在的風險和考驗。

(一)監督乏力、腐敗盛行使黨面臨脫離人民的危險。柬人民黨執政的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謝辛、洪森、韓桑林等主要領導人的崇高威信之上的。盡管洪森政府反對腐敗的決心很大,柬人民黨三位領導人自身素質較高、自我約束較強,但柬埔寨遲遲未能出臺《反腐敗法》,僅靠自上而下的監督是有邊界的,監督力度在達到某一層級后急劇衰減,長期監督乏力導致官僚主義和腐敗行為泛濫。盡管在柬埔寨浮出水面的腐敗案件少之又少,但民間關于官員腐敗的傳聞卻甚為豐富。官員工資雖低(省長和各部大臣月工資約200美元,下層公務員約70美元),但擁有高級轎車、豪華別墅和大片良田的卻為數不少。官員霸占農民土地、與民爭利的腐敗行為有愈演愈烈之勢,失地農民生活困難,在正當權利得不到維護的情況下轉而寄希望于通過大選實現政黨輪替來解決。柬人民黨黨員總數雖占選民總數的約70%,但每次選舉均有約40%左右的選民未投柬人民黨的票。

(二)西方國家支持下反對黨日益坐大考驗柬人民黨駕馭復雜局面的智慧和能力。在處理與反對黨的關系上,柬人民黨堅持拒其于政府之外的立場,將其限定在存在但不能發揮實質作用的范圍內,以捍衛自己的獨大地位。但隨著柬埔寨社會多元化的加劇及民眾參政議政意識和“民主”訴求的不斷上升,西方國家從政治和資金上扶植反對黨向柬人民黨政權發起沖擊。在反對黨實力不斷增強、問鼎政權意圖日益明顯且強硬打壓手段越來越不被國內認同的復雜局面下,如何在發揚民主和鞏固執政安全之間找到平衡點從而化解西方國家設下的民主圈套,對柬人民黨來說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三)領導層老化現象、嚴重派系斗爭值得警惕。柬人民黨自1985年召開“五大”至今未進行換屆選舉,采取納新不吐故的政策,導致黨的領導機構日益膨脹。官員無明確的任期限制,參議院、國會、政府內的主要領導人和內閣成員大多年事已高,大面積的接班問題日益突出。此外,盡管柬人民黨多次公開否認黨內存在派系斗爭,但有關報道卻不時見諸媒體,掌控不好將影響柬人民黨政權在柬埔寨的長治久安。

(責任編輯:李瑞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