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志高
季羨林老先生去世了,有關他的報道見諸各種媒體。上海東方衛視以“大師之光,燭照未來”為題做了一檔懷念節目。其中談到一些小事給我頗多感慨。
季老的學生,著名學者王岳川說,他帶的研究生十分仰慕季老,很想見見老人家,但是由于季老的工作和身體原因,一般不允許別人打擾。他試著給季老的秘書打電話,季老知道后說,王老師的學生我要見的。去之前,秘書反復叮囑,由于季老眼睛不好,學生們不準用閃光燈拍照;會面時間僅限15分鐘。不想學生一進門就忘了,一個個拼命拍照。秘書一看就急了,大聲制止。季老說,別這樣對孩子們說話,他們是來看我的。結果原本15分鐘的會面,后來談了45分鐘。更讓人感動的是,王岳川帶著自己的學生走出季老住處300米左右,回頭一看,季老還站在那向他們揮手。末了,王岳川教授感慨地說:“我的學生見了季老回來之后,一個個都變了,他們開始潛心學業,季老的言行,勝過我對學生的多年的教導。”
王岳川還說了件事,季老任北大副校長時,有一年開學,季老一身樸素的裝束在校園里散步,一學生走向前說,老師傅,麻煩你給我看下行李,說完就走了,幾小時候才回來取行李。季老就一直站在那給學生看著。
季老更廣為人知的事是去年三辭桂冠的事。他在散文集《病榻雜記》中,用通達的文字,談了他是如何看待這些年外界“加”在自己頭上的“國學大師”“學界泰斗”“國寶”這三項桂冠的,他昭告天下,一一摘除三項桂冠。他表示:“三頂桂冠一摘,還了我一個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歡喜。”
不用多說了,在學術界和教育界大多數人為名利爭得頭破血流,道德盡失;在許多偽教授,偽大師四處兜售自己,炒作自己以獲取利益的時候,季老的學術品格和道德品格無疑是我們這個時代,尤其是知識分子的一面鏡子。
近日恰好看到兩則消息,一則西南交大副校長黃慶因論文抄襲被取消博士學位(7月16日《北京晚報》)。另一則是中國人民大學顧海兵、顏晴川發表《院士官員化傾向性分析》一文,據他們統計,院士的官員度為5.1,平均官階略高于廳級副職。(7月20日《報刊文摘》)
我們在評名師,爭大師。唯“名”是瞻,唯“大”是逐,其實質恐怕是唯“利”是圖。季老三辭桂冠,體現的是中國傳統知識分子淡泊名利的精神境界。對比當下,實在令人欽敬。
唯名唯利的“名師”“大師”,只會在撈取名列之后更加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不可能像季老那樣保持一介書生的質樸與和善,躬身為學生看行李。唯名唯利的“名師”“大師”,只會為權貴富豪破例,甚至卑躬屈膝,不會像季老那樣為一群學生破例。
季老學富五車,卻依然保持對學術的敬畏;許多知識分子則無知而無畏。季老有對生命的敬畏,許多知識分子只有對名利的虔誠。季老有赤子般情懷,許多知識分子則俗念擁堵。
季老的學生、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錢文忠在節目中說:“季老是一泓純凈的水,五顏六色的水你隨處可見,各種飲料就是,但你要找一瓶純天然的水實在稀少,季老就是這種純天然的水。”
“智者樂,仁者壽,長者隨心所欲。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貧賤不移,寵辱不驚。學問鑄成大地的風景,他把心匯入傳統,把心留在東方。季羨林:最難時也不丟掉良知。”這是季羨林被評為2006年感動中國人物的頒獎辭。
“言有物,行有格,貧賤不移,寵辱不驚。”與其說它是對大師的褒獎,不如說它是對良師的界定,是對知識分子的警醒。可以這么說,因為季老一生把自己定位在做良師,所以最終成為了大師。
對絕大多數知識分子而言,大師不可期,良師尚可為。
(作者單位:浙江衢州二中)
責任編輯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