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嬌蕾 柳沙沙
【摘要】通過對《新月》的研讀,試圖分析新月政治派對國家政治體制的設想和目標,以期再現新月派在30年代初的真實面貌。
【關鍵詞】《新月》;新月派(1928——1933);政治制度
新月派內部一直存在著兩種文學傾向的糾結,其一是以徐志摩、聞一多等為代表的文藝派,其二是以胡適、羅隆基、梁實秋為代表的政治派。新月派成員身份背景復雜各異,政治立場并非鐵板一塊。《新月》作為新月派的文學重陣,從1卷2期開始至4卷1期為止,陸續發表了胡適、梁實秋、羅隆基、潘光旦、王造時等人對于“中國問題”和解決方案的討論。特別在梁實秋和羅隆基擔任主編時期,《新月》的作品定位有一個明顯從文學創作為主到時政評論為主的轉變期。這個轉向讓我們可以撥開歷史重霧窺探知識分子在20年代末30年代初對國家政治體制建設的構想,以及中國現代化國家政體建設的別樣可能。
一、“對黨務上的盡情批評”——立足于人權的政治制度構想
《新月》自1928年創刊到1933年終止,是國民黨執政的年代,社會各方所期待的民主、發達的政體并沒有建立,相反國民黨結束“軍政”之后滯留在了“訓政”時代,實施一黨專政、黨國一體。這種執政方式與新月派對于國家統一之后的政治構想相去甚遠,新月派很快做出了反映。胡適的《人權與約法》拉開了新月知識分子與國民黨當局的論戰帷幕。《人權與約法》敦促國民政府立即立憲,以便社會各層有法可依。胡適向國民黨發難之后,新月內部成員創作了大量此類文章,后來匯集成《人權論集》和《政治論文》兩部作品集。
新月派的政論文大都立足于人權,這和他們的教育背景密切相關。新月派成員基本是留學英美的知識分子,他們大都參照英美體系從政治制度的各個方面提出了自己的設想,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從法律層面,要由人民制定保障人民權利的憲法,真正做到主權在民。二、國家層面實行分權治理的方法,在權力之上不可有高于權力的機構存在,權力之間相互制衡。三、執政黨必須由各政黨站在平等的地位上競爭選舉。反對一黨專政、黨國不分。四、吏治方面采用公開的競爭的考試制和普選制,在選舉上選民有絕對的集會、結社、思想、言論的自由。
新月派關于建設中國政治制度的設想明顯帶有模仿西方政治制度的烙印,他們的建議迫使國民政府采取了相應的改革措施,啟蒙了人民的現代政治意識,有進步意義。新月派對于國家政治制度的構想遠比他們在《新月》上表達出來的方案復雜得多,但是基于立場的局限和思維的狹隘,他們無法突破自我,提出更有實質意義的改革方案,不能不說是一個巨大遺憾。
二、“專家政治”——知識分子與國家政治的關系
新月派深受新自由主義思潮影響,他們大都試圖保持知識分子與政治的距離感和獨立性,突出表現為梁實秋的《思想自由》、潘光旦的《優生的出路》,對于新月政治派來說主要持有兩種觀點。一種以胡適為代表,他們希望知識分子能夠游移于主流政治之外,對執政當局他們提出種種改良建議,希望國家向他們想象的現代方向前進。胡適日記記載了國民黨方面李宗仁派人拉攏胡適的事情,胡適說:“我告訴他們,留一兩個人獨立于政治黨派之外,也是給國家留一點元氣”。不能否認的是封建“士”的精神內核對他們影響很大,他們期翼能做國家的“諍臣”,他們有知識分子與生俱來的清高和自尊,既不屑于糾纏政治,又不甘心被政治遺忘。這也是他們后來傾向執政的國民政府的原因。
與胡適相比,羅隆基等人對知識分子與國家政治的關系的設想則顯得更積極一點。羅隆基出身哥倫比亞大學政治系,熟悉西方的政治制度,與那些文化程度一般、理論素養不強的黨、政、軍官員相比,他是個“專家”。他認為知識分子能夠勝任各種政治行政工作,應該主動積極投身于國家政治中,國家也應該為知識分子提供各種工作機會。在《專家政治》中,他要求實行“正當的選舉”和“公開的考試”選拔專家。羅隆基還參考美國吏治,提出用法律保障官吏的任期,采用科學的分級及訂薪制,制定官吏違法舞弊法,制定官吏的退職養老制,吏治制度與教育制度聯合進行等建議。
新月派的游移只是一種姿態,他們從未真正遠離國家政治,拍案而起的聞一多,“坦白天真”的徐志摩,“七君子”之一的王造時……新月派的很多成員在解放后都選擇留在大陸,并始終堅持學術研究,他們身上那種憂國憂民的情懷令人肅然起敬。
三、“我們走哪條路”——超越英美和俄蘇的第三條路
很多人認為新月派堅定不移地站在了國民黨一方,他們對國家政治制度提出的建議完全是參照英美體系來的,沒有可行性。事實未必如此。早在2卷2期,《新月》就發表了黃肇年翻譯的《共產主義的歷史的研究》,這本書是拉斯基的作品,拉斯基主張通過民主和協商的方式,建立一個“計劃化民主國家”,廢棄資本主義私有制而保留其民主的政治形式,摒棄蘇聯社會主義的“專制政治”而保留其公有制度,把民主與社會主義結合起來。1拉斯基的思想給中國知識分子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羅隆基、王造時2都曾是拉斯基的學生,他們對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他們的作品都帶有拉斯基思想的痕跡。
對于社會主義,新月派親近過、也懷疑過,胡適曾說過:“十八世紀的新宗教信條是自由平等博愛,十九世紀中葉以后的新宗教信條是社會主義”,3那么,為什么面對那么有誘惑力和美好理想的共產主義世界胡適毫不動心呢?從客觀上說,在《新月》刊行期間,新月派多少將共產主義與俄蘇和中共等同起來。蘇聯實行第一個五年計劃取得成功,人們普遍向往蘇聯繁榮的經濟,但是蘇聯帶有“專制”特色的國家政治統治又是追求自由的知識分子所不能忍受的。加上中共當時實力不強,新月派在共產黨身上沒有看到救國的希望,因此他們最后不得不傾向于國民黨。新月派不愿意看見暴力革命的出現,希望有一個漸進的變革過程,慢慢地實現民主和社會主義,他們對國家政治制度的構想是能夠綜合英美的民主自由和俄蘇的社會主義,摒棄英美的資本主義剝削和俄蘇的集權政治,走上民主社會主義之路。事實證明在那樣的年代,和平強國的道路根本行不通。
通過《新月》,我們找到了一把重返30年代的鑰匙,我們發現30年代遠比我們想象得復雜,在那個國難當頭的時刻,知識分子考慮的關鍵問題是怎樣找對一條適合國家發展圖存的道路。新月派設計的政治制度綜合了西方和蘇聯因素,他們的理論預設和終極目標是建立富強的民族國家。他們與國民黨御用文人以及無產階級文學家展開廣泛而深刻的討論,豐富了30年代的文化場域,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法律、政治啟蒙作用。但是新月派設計的政治制度與中國當時的實際情況有所出入,在戰爭肆意漫行的年代,人的生命如同草芥,又如何談人權、談政治?強權就是政治!因此新月派從不偏不倚到左搖右晃是必然的。新月派中的政治派們出身政治、關心政治,卻在政治上找錯了立場,這種政治錯位是因為認識問題的程度不深、實現理想的方法太過懦弱,別無其他。
【參考文獻】
[1]《新月》(第一至第四卷),新月書店,1928—1933。
[2]《上半個世紀的自由主義》,《讀書》,2000年第1期。
作者簡介:
劉嬌蕾(1984--),上海大學文學院現當代文學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
柳沙沙(1984--),上海大學文學院現當代文學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