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靜
12月4日晴
村里的戲臺建于何年已不得而知,戲臺的建筑因為時間久了也早褪去了燦爛的光澤。整個戲臺都是用木板搭的,木板下面有堅實的木頭支撐著,我小時候就時常在那里和伙伴們玩捉迷藏。
每年看戲多半是在正月里,剛過完年大家都有空閑的時光。或者是誰家老人過壽,其兒女為了慶祝,又或者是村里為了慶祝什么活動,也會請上戲班子。小時候,我非常期待戲班子的到來,那幾天村里所有的人臉上都掛滿笑容。戲班子里的人要輪流到村里的人家去吃飯,大家都拿出最好的菜來款待客人。大人們聚在一起打牌閑聊,孩子們在一起玩耍,拿零錢去買小吃。
天色漸暗,戲臺上的燈火已通透明亮,開戲前鑼鼓要敲上幾分鐘。這時候,大家都找尋到自己的座位,臺下的歡笑聲止住,等待著戲的開場。那時的我聽不懂他們的唱腔,也不知戲文所講述的是什么故事。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兒,看著生、旦唱著戲文,走著碎步,舞動著水袖輕衫,他們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我都覺得可親,卻又如同在煙霧云海里。
花旦在戲臺上輕歌曼舞,蘭花指纖細修長,俏眼眸也是攝人心魄。小生圓潤的唱腔真真切切流入每個人的心扉,劃開靜夜天空里所有黑暗的角落。他們都是戲中的人,不時地更換著角色,演繹著別人的悲歡離合。我往往在戲劇的高潮段落眼皮發沉,在父親的懷里模糊地入睡。我陶醉在自己的夢里,不知道戲中情節的起落沉浮,不明白人間的炎涼世態。任月光從檐角撒落,我只是貪戀著親情的溫暖,貪戀著單純的快樂。
我被父親喚醒,戲也剛結束。夜色已深,彼此都有倦意,只有清冷的月光照亮每一個路人的歸程。他們走在深深淺淺的山路上,已沒有來時那樣的興致,話語也少了許多。也許他們還沉浸在戲中,也許他們心里還記掛著家里瑣碎的俗事,也許他們只想回去蒙頭大睡。這些在夜晚行走的人,就如同流動的水墨畫,給那些委婉的劇情平添了一些多彩的色調,也給鄉村的夜色平添了幾許動人的風景。
現在,我不知道那黃泥土建筑的墻壁是否早已損落,不知道雕欄玉砌的戲臺是否已褪去了曾經的風華。但是我知道每年村里依然會請來戲班子唱戲。那些演員們依舊過著漂泊的生涯,在不同的地方粉墨登臺,在古老的村莊低吟淺唱。
中國傳統戲曲已然走過了它的輝煌與鼎盛。但是,戲臺上輕歌曼舞所寄寓的優雅與從容,戲臺下所展露的抒情與愉悅,生生不息了許多個年代。而如今,誰還會知道戲曲可以舒緩山村古老而疲憊的身軀?誰還會知道戲曲可以慰藉許多躁動而悵惘的心靈?
江蘇省徐州市徐州鐵路二七(27)宿舍鐵興12號樓704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