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水彩藝術中的“留白”

曹偉華

隨著中西文化的交流與交融，屬西畫體系的水彩藝術逐漸本土化受中國傳統藝術的影響，水彩藝術中留白的涵義得到廣延，它不僅指在水彩程序中后面畫的部分的留白，如風景畫寫生先遠后近、由上至下，后畫部分往往留白；再如先用留白液遮擋，等先畫部分干后擦去膠質再畫。它更指水彩最后效果中，留有空白不畫。其中空白不僅是色彩構成的要素(任何畫面中都需要黑白灰層次，留白無異于守住了較亮的一個層次)，也同中國畫中的“布白”如出一轍，更具有空、虛的涵義。

遵循條件色理論，物體表面的色彩受物體固有色、光源色、環境色的共同制約，“白”的固有色或多或少會被光源色和環境色影響而有所傾向；另外，從視覺生理學上來講，人的視覺適應度也需要色彩的互補關系來平衡，當“白”的物體旁有色彩時，這種“白”會被人的眼睛“看”出色彩來，它們為互補色關系。故寫實主義(尤其自然主義)認為現實生活中，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白”：基于此，與油畫沒有一個地方沒有畫到、很少利用底色一樣，傳統意義上的水彩畫很少留白，即使是物體最亮的高光處也會上一層淡淡的光色。而在我們現處的多元化創作時代中，“留白”的水彩無疑可以滿足觀者的求異心理，留白水彩作品如蘇海青的世紀輝煌系列、平龍的水彩風景、李錫華的逆光水彩靜物等等給人別開生面、耳目一新的感覺。水彩留白，意味著作者對畫面處理的主觀主動，意味著作者對客觀被動描摹的背離，從客觀走向了主觀，由具象走向了意向，由“物我對立”走向“物我相融”。水彩留白如畫中“活眼”，可以達到黃賓虹所說的“一燭之光，通室皆靈”的藝術效果，一幅畫如果被實體對象塞得滿滿的，沒有一點空白，往往給人臃腫、壓抑的感覺。空白往往具有“醒畫”的作用，它可以使水彩畫顯得更為透明。水彩畫面上的空白有助于創造畫面的意境，畫面上空白留得恰當，才會使人的視覺有回旋的余地，思路有生發的可能。人們常說“畫留三分空，生氣隨之發”，空白留取得當，會使畫面生動活潑、空靈俊秀。空白處，常常洋溢著作者的感情、觀眾的思緒及想象，作品境界也能得到升華。

水彩畫面中的留白，理應遵循“西畫為體，中畫為用”原則，留白可以是對一些視覺表象的一種概括，也可以是對主觀意向的一種概括清華琳《南宗抉秘》對空白有一段解釋：“白，即是紙素之白凡山石之陽面處、石坡之平面處。及畫外之水天空闊處、云霧空明處、山足之杳冥處、樹頭之虛靈處，以之作天，作水，作煙斷，作云斷，作道路，作日光，皆是此白。夫此白本筆墨所不及，能令為畫中之白，并非紙素之白，乃為有情否則畫無生趣矣……”，空白不僅是色彩問題，它還是某些具體事物的意象，如天、水、煙云等等，即乃為有情。同時空白還具有無限的精神容量。留白可以是對物體受光部分以白加以概括，如：太陽光照的墻面、湖水的波光粼粼。玻璃器皿透亮的反光等，如新加坡畫家王金成談到為獲得陽光燦爛天氣的亮麗感，他至少將畫紙留白30％到40％：留白也可以代表著物體白的固有色，如徽州建筑的白墻、雪山、雪景、白鵝、白襯布、白云、石膏等：留白可能是因為對某種質感，如不銹鋼與玻璃器皿的高光與反光往往以白加以概括：留白可能是因為黑白的相對性、圖底關系的黑白差異、正負像黑白的差異，要么是白背景，要么是白物體。中國傳統人物畫常常不畫任何背景，人物以外一律空白，花鳥畫也是如此。那些空白的“無相”意味更重，它們既不一定是天，也不一定是地，只以一片“無”襯“有”，一片“空”托“色”(色在佛教術語中相當于物質的概念，不單是指色彩)，使后者更突出，更集中，不被背景“著相”所干擾。這種情況與西畫完全相反，西畫不畫背景就無法使物象立體地真實地處在某一空間里。中國畫不求立體，只滿足于平面性。空白的大量使用，空白于是成為平面性構成的重要因素，它們與有畫處同等重要，即所謂“計白當黑”，懷斯的水彩畫《流浪者》同樣可以使人想到流浪漢毫無背景可言；留白可能是作者個人針對物體結構的理解而做的主觀創造，如為了強化外輪廓線或內輪廓線；留白可能是因為空間的表現，用白色相隔表現空間的手法，在郊外的早晨可以看到相近的情況，樹木與小山坡之間有白色相隔，小山坡與遠山之間有白色相隔，當然這里有水氣、霧氣和云氣。用黑色或白色相隔表現空間的手法，在國畫中的運用十分普遍。尤其在工筆畫人物、山水、花鳥中，前后空間不是用深色渲染就是用白色相隔，這種主觀意向表現空間的手法已經成為一種被普遍應用的訣竅，如黃公望的《水閣清幽圖》、郭熙的《早春圖》。在版畫和其它繪畫作品中，這種手法也是主觀表現空間的一種重要途徑，如畢加索的《亞威農少女》；留白可能是作者的創意留白，在藝術作品中藝術家完全脫離視覺表象進行創意的留白往往更為重要，正是這一手法最能體現藝術家的智慧和才能、學問和膽識，最能發揮藝術家的突發奇想和變異的本領，同時也使藝術家的創造欲得到最大限度的滿足，創意的留白，有的作為體現構思的手段，表現作品的一騰調，加強畫面的氣氛和藝術感染力，有的表現為審美的追求和藝術家對形式美的獨特見解。

水彩藝術中的留白，需要作者的具備良好的藝術感覺和藝術修養，創作過程中，往往可能出現“留不住”或“留不好”的現象。空白容易與相鄰色彩對比形成黑白中心和黑白視覺注意點，留白時，忌“花”、“散”、“亂”，造成多中心現象，“白”需要呼應和關聯，但也應在數量、強度和層次方面進行控制。空白要有大小、疏密、聚散、形狀、遠近等等方面的變化。另外，留白要注意與作品的情感表達吻合，如表現憂傷、懷舊主題，留白就不能過多，面積不能過大。

參考文獻：

[1]韓瑋,中國畫構圖藝術[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02年1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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