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留餅

孫 欣

小時候，日子過得不像現在這么殷實，再加上一年只有一次吃月餅的機會，便很難抵御來自于月餅的香甜美味。

一日。母親告訴我，今天是中秋節，我高興得又跳又蹦。等到掌燈時分，母親在院子里支起供桌，擺上月餅，開始拜月，屋檐下的燈泡發出微弱的光，靜靜地灑在母親臉上，依稀可以看到母親肅穆的神情。拜完月，母親開始切月餅。“月餅多留一份。”父親叮囑母親的聲音有些低沉。

隨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開始吃月餅。我急不可耐地抓過月餅，狼吞虎咽地啃起來，很快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目光就移到留出來的那份月餅上，再也收不回來。咽了口唾沫，試探地問父親：“怎么多出一份月餅?”父親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說：“剩下的月餅要留給你劉叔。他在辦公室加班還沒回來。”劉叔是父親的同事，也是唯一留下來的上海知青，落實政策之后沒有返城，在鄉政府當秘書。后來才知道，中秋節那天劉叔并沒有加班，而是因為想家，一個人躲在辦公室里發呆。

自己家的月餅憑什么留給別人吃?我心里很不樂意。趁父母親不注意，偷偷地溜到屋里拿了一個月餅，剛塞到嘴里。父親的巴掌就已經落到我的屁股上：“讓你嘴饞，讓你偷嘴!”我委屈地大哭：“自己家的月餅，我為什么不能吃?”說完轉身跑掉了，躲在一個草垛邊，伏在地上繼續哭。

父親緊跟過來，沒有安慰我，席地而作。只顧仰視蒼穹。我有些詫異，帶著一點剛才挨打的怨氣，好奇地問：“你在看什么?”父親說：“在看月，中秋月圓，卻有很多人遠在他鄉，不能和家人團聚。”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隱約感覺那份月餅是應該留給劉叔叔。看著父親專注的神情，便不自覺地學著父親的樣子抬頭看月，月光在微微的清風中波動起來，心情也跟著明快了很多……

二十年過去了，我因為工作的緣故遠離了家鄉，一個人過了幾個中秋，一個人吃著月餅，感受著那份淡淡的離愁，嘗過游子的滋味，才真正理解了父親為人留餅的苦心。父親那顆慈善而又博大的心，永遠都像中秋明月一樣皎潔、明朗。

責任編輯：吳華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