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奇
我在高原之上,聆聽白雪飄落的聲音,從來都以放松的心情感受時間的流逝和歲月的滄桑。我在西北獨自漫步,希望得到一種啟迪,但我并不知道該是什么。
我困惑,但找不到原因,我的詩歌寫作停了將近兩年。
有一天,我將這種感受告訴了楊梓,他很嚴肅地對我說,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就很難找回感覺;文字中潛藏的默契感,就不再呼應了。說這話的時候,是在一次會議上,我們兩個,加上米雍衷。當時,我有點不耐煩某個領導的滔滔不絕,想離開會場。他暗示我,不要太過失禮。
我忽然悟到,過猶不及。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的某一天,我從青藏高原回來,寫了很多詩歌,其中有一首詩題為《貢嘎神歌》,我自己也頗為得意,拿給老楊,他說,這是他看到我詩歌中最好的一首。那時我才二十出頭,意氣風發,加上他的肯定,就立刻下定決心,要踏上詩歌之路。果然,我又一口氣走了近二十年。其間有過多少滄桑,但沒能改變我心中的寄托。
當我渡海遠行,《貢嘎神歌》在東南亞一帶為我掙來不少榮譽。
后來的十年,我見到老楊的機會不是很多,因為他埋首于《西夏史詩》的創作,偶有機會也是匆匆。終于有一天,我讀到了這部凝聚著老楊心血的作品,一讀之下,頓時受到強烈的震撼。我這樣寫到:
當盲女巫唱著戰歌,以為自己了解命運之神的垂青;當黨項勇士們手持羌刀發出嘯叫,以為自己是建立了功勛的沙盤規劃者;當瑪雪躺在原羊之床,以為一片圣潔可以繁衍一個民族。孰不知,人間的一切都已經被安排就緒,別無它途。
煙消云散,楊梓以詩人的敏銳捕捉了歷史的粉塵,重新構建了那個消失的王國。而當王國的背影融進歷史的煙云,一切得以重生。英雄們縱橫馳騁在賀蘭山麓,以此為中心,射向大漠,直取弱水三千;他們牧馬南下,創造了三大戰役的輝煌;一路高歌抵達敦煌,在玉門關救活了一盤沉睡已久的殘局;他們向東,越過黃土縱橫的溝壑,飲馬黃河。
悲憫而嘆,誰是駕馭命運之舟的舵手?
如果有一天,你停下了腳步,去看風起云涌,滄桑之變。如果那景象引起了你內心的悸動,你不妨從外觀的世界回到內在,安坐于一室之內,去讀楊梓的《西夏史詩》。我相信,你將會了解什么叫做將剎那收于永恒,將遼遠隱于草芥。
許久沒有見到楊梓了,很是想念。盡管我們身處同一個城市,想要相聚,一定要提前約定。和老楊相識二十多年了,聊詩歌一定喝酒。說來好笑,我第一次和他喝酒是在固原,醉倒在砂石堆上,數著天上的星星,被蚊子叮得渾身是包。那天還有虎西山、王懷凌、單永珍、楊建虎等。
我到銀川后,聚會的場合多了,酒量也漸漸練出來了,沒有那么失禮了,主要原因是喝酒一定要坐在老楊的身邊。我常常想,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如果有了一份從容,一分淡定,并常常以微笑示人的,莫過于誠摯的老楊。我喜歡的一個詞叫做“化境”,如果要用來贈人,莫過于老楊。
酒桌上的老楊,微瞇著雙眼,手上煙霧繚繞,迷幻了一個真實的世界,然后,他流淚了,沒有人知道是為了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是煙熏的。”他淡定地說。
西風飄起發如焰,這是我看到的老楊——個側面的剪影,我的老友,我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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