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紅
陶鑄是大家很熟悉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但他與廣州起義的故事卻長期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起義前夕,他潛入警衛團做策劃工作。起義發生,他指揮部分警衛團戰士打長堤、守觀音山,為蘇維埃政權浴血奮戰。新中國成立后,他組織群眾隆重紀念廣州起義,深情緬懷在起義中英勇犧牲的同伴們。
精心謀劃策起義
1927年8月,陶鑄在葉挺率領的第十一軍參加南昌起義,之后隨南昌起義部隊撤退到潮汕。流沙鎮一役,起義
軍損失慘重,陶鑄帶領200多名起義軍將士一路沖殺,到達陸豐甲子港。在敵人步步緊逼的圍追堵截下,已無立足之地,陶鑄等人決定將200多條槍交給當地農會保管,并在當地農會幫助下,雇了3條大漁船,200多名戰士渡海到達香港。一到香港,就被英國巡捕扣留了。一個星期后,陶鑄等人被引渡到廣州。

陶鑄等被押送到廣州后,張發奎、朱暉日立即前來審訊。因他們都是在南昌起義前不久被派到十一軍的,所以張發奎并不認識他們。陶鑄等人團結起來,都不承認是共產黨員和連長指導員以上的干部,有的說是文書,有的說是事務長,最多說是副官。張發奎、朱暉日看問不出什么名堂,就用另一條計策試他們,說:“你們既不是共產黨,也不是軍官,那就參加我的部隊當兵吧。”陶鑄等人機警地說:“好吧,反正在哪里也是吃糧當兵。”張發奎對他們仍然不放心,把他們關押了一個多月后,才放出來編入工兵營。陶鑄每天的工作就是被派到廣州市郊修工事。一天,一個當官模樣的人,穿著一身國民黨軍的黃軍服,走到陶鑄跟前,悄悄告訴陶鑄:“黨派我來找你們,趕快設法逃出去,有重要任務分配。”他還向陶鑄交代了黨內的接頭暗號。終于又找到了黨,陶鑄精神一振。在當了近20天的工兵后,陶鑄乘隙逃出了工兵營。
陶鑄逃出時,廣東省委已經在秘密籌備起義。一天下午,陶鑄按照地下交通員的指引,在廣州沙面一幢舊式雙層小樓房里見到了廣東省委軍委負責人聶榮臻。陶鑄向聶榮臻詳細匯報了南昌起義軍在流沙鎮一役的詳細情況。聶榮臻向陶鑄介紹了當時廣州的敵我態勢和省委關于在廣州舉行武裝起義的決定,并代表組織向陶鑄分配了任務。陶鑄的任務是到第四軍警衛團做起義的策劃工作,幫助團長梁秉樞改造警衛團。經過黨的安排,由葉劍英介紹,陶鑄到警衛團報到上任,公開身份是團參謀。
警衛團是當年才成立的,下轄3個營,約有1000多人。第一營是第四軍特務營撥編的,是張發奎、黃琪翔的親信,駐在觀音山(今越秀山)角。第二營是李濟深第八路軍特務營改編的,駐在東校場、大沙頭。第三營駐在東堤二馬路八旗會館,一部分士兵是自行招募的,一部分是黨秘密安排的省港罷工糾察隊員,其中有不少共產黨員,營長也參加過南昌起義。梁秉樞由黨剛派到這個團擔任團長,對團內情況也不是很熟悉。陶鑄是黃埔五期畢業生,又參加過南昌起義,在團內的威信很高,對起義的策劃做了很多工作。他把工作重心放在第三營,在營里建立了黨的支部和外圍組織,把全營官兵緊緊團結在黨的周圍。他加緊對三營的軍事訓練,在郊外進行演習,為迎接起義做好準備。
浴血奮戰衛新政
廣州起義原計劃是在12月12日舉行的,但是行動被敵人知曉,張發奎決定鎮壓廣州革命分子,解散教導團和警衛團第三營,形勢逼人,省委決定提前舉行起義。10日晚,起義總指揮部召集教導團、警衛團有關負責人和工人赤衛隊代表開會,決定11日凌晨發動起義,起義人員頸上或臂上束紅領巾、紅布作為標志。
11日凌晨,教導團打響起義槍聲后,警衛團的士兵在團長梁秉樞帶領下,首先將反動的團參謀長逮捕,陶鑄臨危受命,升任為團參謀長。駐守觀音山的第一營反對起義,梁秉樞前往解除武裝時被擊傷,黨臨時任命蔡申熙為團長。第二營大部分被繳械,只有少數參加了起義。陶鑄幫助新團長率領不到6個連的兵力攻打第四軍軍部,因去遲了一些,敵人已有準備,處處布防。樓上各層和天臺也嚴加防守。敵人居高臨下,警衛團組織幾次強攻都被壓了回來。黎明后,敵“江大”號軍艦發排炮掃射,助戰約一個小時,警衛團腹背受敵,傷亡很大,只好停止攻擊第四軍軍部。陶鑄曾希望率領士兵打過河去,把被關在南石頭監獄的同志營救出來,但苦于沒有橋,又找不到船渡河,敵艦又一直在河面巡游炮擊,終于沒有去。

觀音山在廣州北面,緊靠市區,俯瞰廣州,是敵我雙方反復爭奪的軍事要點。12日午后,各路敵軍大舉反攻,觀音山告急,葉挺命令警衛團轉到觀音山一線協同防守。經過在長堤的激戰,此時警衛團剩下的實際上只有200多人。在大炮、機槍的掩護下,敵人向觀音山連續發起沖鋒,雙方傷亡都很大。到下午4點鐘,陶鑄率領的警衛團只剩下五六十人了。鑒于敵我力量對比懸殊,總指揮部決定起義軍退出廣州,下令各部于當晚10時到黃花崗集合后,轉到農村去。由于臨時倉促撤退,通往市區的道路也被切斷,警衛團沒有接到撤退命令,仍然堅守在觀音山陣地上。13日凌晨,李福林、薛岳的部隊已經進入市區,他們臂膀上纏著白布,見到纏紅布的就殺。陶鑄等人一看情況不對,幾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分散向沙河方向撤退。陶鑄沒有和同志們一起撤離廣州,而是把臂上的紅布摘掉,跑到老鄉家中藏了起來。
隱匿廣州聞慘景
從觀音山撤退后,陶鑄藏在大東路芳草街一個老鄉家里。該老鄉過去曾在陳炯明部當過副官,人很好,很盡心地掩護陶鑄。由于老鄉同鄰居相處得很好,所以鄰居也沒有懷疑陶鑄的身份。在那里躲了20多天后,陶鑄通過同學關系從廣州戒嚴司令部弄了一張通行證,又從同鄉那里借了一些路費,戴著白袖章,夾在混亂的人流中乘火車逃出廣州,投入了新的戰斗。
敵軍入城后血腥屠殺了數千人,廣州城尸骸遍地,血流成渠。陶鑄雖然僥幸躲過了這場劫難,但在隱匿的日子里,他也耳聞了許多同志被害的消息,親身感受了這場白色恐怖,心里非常難過,對敵人更加仇恨了。他曾經回憶說,那段時間每天早上都聽見汽車從街上駛過,車上的同志有喊“共產黨萬歲”的,有唱《國際歌》的。車一過,他就惋惜又有多少好同志犧牲了。從口號聲中,從《國際歌》里,陶鑄想象到他們是怎樣英勇地去犧牲,去就義的,心痛極了。那個老鄉從外面回來也經常告訴陶鑄一些情況,陶鑄由此知道很多同志是在東校場犧牲的,他們的尸首有的葬在紅花崗,有的被扔進珠江……
紀念起義憶戰友
新中國成立后,陶鑄重回廣東工作,他沒有忘記在起義中犧牲的同志,決定在紅花崗建立烈士陵園。經過3年多時間施工,廣州起義烈士陵園終于在起義30周年前夕完工。1957年廣州起義30周年之際,廣東省舉行了隆重的紀念儀式。12月11日,3萬人在烈士陵園舉行盛大集會,董必武、葉劍英、陶鑄、陳郁等領導人參加了這一集會,蘇聯、捷克、波蘭等國駐廣州領事館負責人也參加了集會。
陶鑄在會上作了講話。他深情地說:“英勇的廣州起義已經30周年了。在經歷巨大變革的30年后的今天,我們在先烈們灑過血的勝利的土地上,紀念這一具有偉大歷史意義的起義。作為起義的參加者,當我回憶起這一英雄的壯舉,以及壯烈犧牲的同伴們的時候,心中充滿了崇高的敬意和沉痛的悼念之情。”
他高度評價廣州起義:“廣州起義是在中共領導下,以工人階級和革命士兵為主力軍,決心以武力反抗國民黨反動派叛變革命和殘酷統治的一次英勇行動。廣州武裝起義是繼南昌起義和兩湖秋收起義之后,又一次在全國人民面前樹立了一面鮮明的堅持革命斗爭的旗幟。它響亮地號召全國人民必須堅決把革命進行到底。”同時,陶鑄又總結了廣州起義留下的深刻教訓和寶貴經驗,“要徹底戰勝反動派,要有勇敢犧牲的精神,更要有革命的智慧。廣州起義的失敗,教育我們在當時革命處于低潮的困難局勢下,革命力量應該向農村進軍,建立武裝根據地,借以蓄積和發展力量,由農村包圍城市并最后奪取城市”。
他號召大家用實際行動來紀念廣州起義。他說,我們必須十分珍惜革命先烈以頭顱換來的革命成果,堅決維護人民民主政權和社會主義制度;必須毫不留情地鎮壓進行破壞活動企圖反攻復辟的反革命分子;必須學習革命先烈勇于自我犧牲的崇高的革命精神,勤勤懇懇地工作,建設社會主義的美好未來。
陶鑄曾經中肯地評價過警衛團在廣州起義中的作用:“當時起主要作用的當然是教導團和武裝起來的工人赤衛隊,他們攻下了很多重要的據點。警衛團為新成立不久的部隊,比起他們來差些,但是也盡了自己的力量。”
對于自己在起義中的經歷,陶鑄總是不愿意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