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賬單

朵　拉

結婚10年了，夫妻間已沒有任何沖動與情趣，他開始厭煩起老婆。尤其是單位新調進一個年輕活潑的女孩兒，他突然覺得她是自己的第二春。他決定和老婆離婚。妻子似乎也麻木了，很平靜地答應了他，兩人一起走進了民政部門。

辦完手續后，兩人已是各自獨立的自由人。不知為什么，他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他看了看她：“天晚了，一起去吃點兒飯吧。”

“好吧，聽說新開了一家‘離婚酒店，專門從事于離婚夫婦的最后一頓晚餐，咱到那兒去看看？”

他點點頭，兩人默默走進那家“離婚酒店”。

二人在包間剛坐下，服務小姐便走進來:“請問兩位想吃點兒什么？”

他看看她：“你點吧。”她搖搖頭：“我不常出來，不太清楚這些，還是你點吧。”

“對不起，先生、女士，我們酒店有個規矩，這頓飯要由女士點先生平時最愛吃的菜，由先生點女士最愛吃的菜，這叫‘最后的記憶。”

“那好吧。”她理理頭發，“清蒸魚、熘蘑菇、拌木耳，記住，都不要放蔥蒜，我愛人……這位先生他不吃這些。”

“先生呢？”服務小姐問。

他愣住了。結婚10年，他真不知老婆喜歡吃什么。他張著嘴尷尬地愣在那兒。“就這些吧，其實這是我們兩人都愛吃的。”她連忙打起圓場。

服務小姐笑了笑：“說實話，到我們‘離婚酒店來吃最后一頓晚餐的所有先生和女士其實都吃不下去什么，所以這‘最后的記憶還是別吃了吧。就喝我們酒店特意為離婚人士準備的晚餐——冷飲吧，這也是所有來的人都不拒絕的選擇。”

他與她都點點頭：“那就來冷飲吧。”

很快，服務小姐送來冷飲，一份淡藍一片，全是冰碴兒；一份滿杯紅潤，冒著熱氣。

“這份晚餐叫‘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兩位慢用。”服務小姐介紹完退了下去。

包房里靜悄悄的，兩人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篤篤篤！輕輕的敲門聲，服務小姐走進來，托盤里托著一枝鮮艷的紅玫瑰:“先生，還記得您第一次給這位女士送花的情景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夫妻不成當朋友，好聚好散，最后為女士送朵玫瑰吧。”

她渾身一顫，眼前又浮現出10年前他給她送花的情景，那時，他們剛來到這座舉目無親的省城，什么都沒有，一切從零開始。白天，四處找工作，晚上，為增加收入，她去夜市出小攤兒，他去給人家刷盤子。很晚很晚，他們才一起回到租住在地下室里那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日子很苦，可他們卻很幸福。到省城的第一個情人節，他為她買了第一朵紅玫瑰，她幸福得流下了眼淚。10年了，一切都好起來了，可兩人卻走向了分離。淚水盈滿雙眼，她擺了擺手說：“不用了。”

他想起已有五六年沒買過玫瑰了。他擺擺手說：“不，要買。”

服務小姐卻拿起玫瑰，“刷刷”撕成兩半，分別扔進兩人的飲料杯里，玫瑰竟然溶解在飲料里。

“這是我們酒店特意用糯米制成的紅玫瑰，也是送給你們的第3道菜，名叫‘映景的美麗。先生女士慢用，有什么需要叫我。”服務小姐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少茹，我……”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有些說不出話來。

啪！突然，燈熄了，包間里漆黑一片，外面警鈴大作，一股煙味兒飄了進來。

“酒店起火了，大家馬上從安全通道走！快！”外面，有人聲嘶力竭地喊起來。“老公！”她一下撲進他懷里，“我怕！”

“別怕！”他緊緊摟住她，“親愛的，有我呢。走，往外沖！”

包間外燈光通明，秩序井然，什么都沒有發生。

服務小姐走過來：“對不起，先生女士，讓兩位受驚了。酒店并沒有失火，煙味兒也是特意往包間里放的一點點，這是我們的第4道菜，名叫‘內心的選擇。請回包間。”

他一把拉住她:“親愛的，服務小姐說的對，剛才那才是你我內心真正的選擇。其實，我們誰都離不開誰，明天咱復婚吧？”

她咬咬嘴唇：“你愿意嗎？”

“我愿意，我現在什么都明白了，明天一早咱就去復婚。小姐，埋單。”他說著喊起來。

服務小姐走進來，遞給兩人各一張精致的紅色清單:“先生女士好，這是兩位的賬單，也是本酒店最后一道贈品，名叫‘永遠的賬單，請兩位永遠保存吧。”

他看著賬單，眼淚淌了下來。

“你怎么了？”她忙問道。

他把賬單遞給她：“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她打開賬單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個溫暖的家，兩只操勞的手，三更不熄等您歸家的燈，四季注意身體的叮囑，無微不至的關懷，六旬婆母的微笑，起早貪黑對孩子的照顧，八方維護您的威信，九下廚房為了您愛吃的一道菜，十年為您逝去的青春……這就是您的妻子。

“老公，你辛苦了，這些年也是我冷漠了你。”她也把自己那份賬單遞給他，他打開，只見上面寫著：一個男人的責任，兩肩挑起的重擔，三更半夜的勞累，四處奔波的匆忙，無法傾訴的委屈，留在臉上的滄桑，七姑八姨的義務，八上八下的波折，九優一疵的凡人，時時對家對子的真情……這就是您的丈夫。

兩人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結完賬，兩人對經理千恩萬謝，手牽手走回了家。看著他們幸福的背影，經理微笑著點點頭：“真幸福，咱‘離婚酒店又挽救了一個家！”

選自《文化快報》吳小軍/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