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２００９

且勿對未來一年的經濟形勢心存幻想，更糟糕的是，很少有公司已經做好了應對低谷期的全景規劃

2008年對于金融市場來說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年頭。全球股市都遭受了重大損失(標準普爾500指數下跌4l％，道瓊斯歐元區Stoxx下跌44％，日經指數下跌43％，新華富時中國B指下跌65％，RTS指數下跌71％，而MSCI世界指數下跌44％)。據耶魯大學研究人員統計，2008年是自1931年以來美國股市損失最為慘重的一年，是自1825年以來第二個最糟糕的年份。

與此同時，除了最強大的政府外，所有債務人的利率水平都增加了，且原材料價格波動也非同尋常。例如，油價在去年7月份時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每桶145.61美元(較之2007年年底上漲了61％)；此后，油價又逐步下降69％，在12月初跌至2005年以來的最低位，每桶僅為45.31美元。

沒有人懷疑以金融危機為開端的這場動蕩已經以最普遍的方式影響到了所謂的實體經濟。各國政府和央行已采取措施，而這在幾個月前甚至還難以想象。從數字角度看，大蕭條時期幫助美國經濟走出低谷的新政成本在扣除通貨膨脹因素后，被控制在5000億美元以內。而在去年9月至11月底的短短三個月內，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就從8900億美元增至2.18萬億美元(145％的增長率)。

放眼全球，我們正面對一場完美的風暴。首先，自二戰結束以來，發達經濟體第一次同時進入衰退。第二，世界經濟存在著嚴重的不平衡：一些國家擁有大量貿易盈余，而另一些則嚴重赤字。例如，美國需要資金來解決占GDP5％的經常賬戶赤字，而中國卻享有占GDP11％的經常賬戶盈余。第三，幾個主要經濟體出現歷史上所未有過的負債水平。英國消費者的債務負擔達到其可支配收入的186％；在美國，這個數字是141％。這對全世界消費者信心極具破壞性。

面對壞消息

鑒于此，我們提出了2009年三個可能的情景：

·情景1：短期衰退之后，回到溫和增長，或所謂的v型衰退。在去年上半年通貨膨脹率創紀錄之后，價格壓力已經緩解，因此消費者購買力也正在提升。但是，即使擁有這些有利因素，經濟增長也將大大低于近幾年的過度消費和過度借貸，世界各地的債務人必須節約和減少花費，以恢復其公司和個人的資產負債表。

·情景2：回升創造繁榮。有些人認為，考慮到巨大規模的財政刺激，可能會對經濟產生意想不到的大幅推動作用。但是，由于許多制造企業開始削減產量以應付長期衰退，因此通貨膨脹有可能上升，且利率也可能大幅增加。我們認為，這種情景將增加公司中期面臨的挑戰規模，因為它并不能解決某些國家節省開支的基本需求。其中，這些國家無法維持信貸和債務水平。

·情景3：長期和嚴重的經濟衰退，但由于刺激組合措施的影響，避免了蕭條的出現。世界各國政府和央行精心制定的措施可能不足以穩定經濟且降低杠桿風險的進程可能將繼續下去，這對銀行、公司和家庭造成了巨大壓力。目前各國的一些措施旨在支持投資，但是我們并不認為這種努力會起作用。如果這些國家的公司要從刺激計劃中受益，那么貿易不平衡很可能進一步加劇，同時相應的貿易保護主義風險和貿易戰爭風險將增加。如果公司不利用刺激計劃，那么這些措施也就沒有效果。其它措施的目的在于刺激消費者需求(如英國降低增值稅或美國降低抵押貸款利率)，但是這些行動僅僅推遲了家庭融資的必要調整。支持房地產價值的措施可以幫助緩解衰退，但如果這些措施試圖在價格有機會穩定在長期平均水平之前修正調整，則不會起到作用。試圖阻止另一場經濟衰退可能有助于避免危機進一步加深，但并不一定會結束已經開始的經濟衰退。

在這三個情景中，第三個的可能性最大。鑒于我們所面臨的基本經濟問題，再加上難以預料的政府和央行干預措施的影響，世界大多數市場上的企業需要為嚴重的衰退做好準備。此外，即使資本市場在2009年的頭幾個月內表現良好，它們也照樣需要做好準備。

幾個因素增加了長期和嚴重衰退的可能性。首先，當前困難的根本原因是美國、英國和西班牙等主要經濟體的家庭和私營行業的債務水平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當家庭在資產價值縮水、低儲蓄率以及失業風險日益增加的情況下為恢復資產負債表而努力時，需求將繼續疲軟。其次，近期采取穩定金融行業的措施效力仍有待觀察。開放的信貸違約掉期市場風險(總計約58萬億美元)尚不清晰。第三，根據標準普爾，大約8000億美元的未償債務到2009年底將需要重新融資。其中30％左右的數額是“投機”級，這將為投機級信貸較弱的公司獲得資本帶來挑戰。而投資級的企業應該可以獲得資本，但成本將大大高于過去。

目前重振全球經濟的努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性程度。政治家和中央銀行家都在遵從1930年代經濟大蕭條以及1990年代日本經濟衰退的經驗教訓。他們推行積極措施，如定量寬松——央行直接購買金融資產，以及財政刺激。他們遵循歐文·費雪以及凱恩斯的建議。但是，其中一些措施還是首次在現實生活中進行嘗試，這些措施是否起作用仍有待觀察。

無論發生什么事情，2009年的經濟環境肯定極具挑戰性。我們預先考慮下列幾個主要問題：

·實體經濟惡化。中國亦將無法作為消費者最后的避風港為世界經濟提供幫助。

·金融行業的新麻煩。過去，經濟衰退從實體經濟開始，最后導致金融行業的沖銷。這一次則恰恰相反。但隨著實體經濟的惡化，將會有反彈效果，銀行和投資者將繼續受到危機發展和實體經濟損失的影響。

·降低杠桿風險和獲得融資的機會。大部分金融機構仍需要繼續放松債務并限制貸款：這將對實體經濟產生負面效應。這一發現表明麻煩要來了。并非所有公司將設法重新商談融資交易，因此他們將不得不削減成本、裁員和減少投資，從而節省現金并以最新的節衣縮食方式生活。

·負盈余驚人。股票市場已經假定2009年將有嚴重的經濟衰退以及收益將大幅減少。即便如此，收益大規模下降、過去并購交易潛在的商譽注銷和閑置能力以及養老金債務的資金缺口將帶來重大的收益低于預期的風險。反過來，這將導致金融市場(包括股票和債券)進一步的拋售壓力。一些大公司商譽占賬面資產的比例很大。

·通貨緊縮風險。

·貿易戰和保護主義。

有一個外部機會可以使世界經濟在新的一年擺脫衰退。各國政府和中央銀行所采取的措施可能會起作用，能源和商品成本的降低(其中的影響與減稅沒有什么不同)可能穩定局勢，一位美國新總統的到任也可能注入一種新的積極精神。總的來說，我們認為全球范圍內的企業應該為嚴重下滑做好準備，并希望它們最終獲得驚喜。

企業在行動，但緊迫性各不相同

這一情況實際反映在不斷下降的商業信心上。世界各地的信心指數都在下滑。在美國，ISM采購經理指數從2008年初的50左右下降到11月中旬的36，其它國家也出現類似趨勢。商業信心的普遍下挫也從這些國家報告的全國生產總值的月環比變化中得到體現。

2008年12月初，BCG(波士頓咨詢公司)對世界60多家知名公司進行了一次非正式調查。與這些公司的討論明顯表示：大部分公司對下一年的規劃假設仍具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同樣，我們樣本中的許多公司也采用了非常寬泛的規劃假設，不再按照類別或客戶細分進行深入分析。但是突出的一點就是除了建筑業和汽車行業，許多公司都認定危機在2009年帶來的影響將非常有限。

我們的調查也表示很少有公司開展全面的情景規劃，以分析更為嚴重的產量下滑或價格下跌對公司的影響。的確，一小部分公司開始考慮更多的業務下滑方案，但是這些方案與集中規劃的假設基本上沒有太多不同。

我們樣本中很少有公司對2009年的巨大產量增長進行積極的規劃，這與前幾年的規劃大相徑庭。除去建筑和汽車相關行業，對2009年產品的規劃是在2008年產量的5％到負10％之間。除去為數不多的例外情況，大多數公司在定價的規劃上改動不大。考慮到需求縮水以及原材料價格下降，這在某種程度上讓人有些詫異。例外情況是在建筑業和(意料之中的)礦業。汽車公司以及與建筑相關的公司最為悲觀。汽車公司對產量的普遍預計較2008年下降20％到30％，一些公司現在計劃削減50％的產量(不僅是在北美地區)。

2009年將是艱難的一年。沒有一家企業能確定自己將受到怎樣的影響。考慮不同的情景可能可以幫助企業找出那些尚未合理解決的風險，也可能有助于企業發現機會，特別是以低價獲取優質資產的機會，以便讓企業為此做好準備。如果企業行動遲緩，最終它們將不得不倉促備戰，只能關注短期結果，犧牲企業的長期發展前景。相對而言，如果企業及時采取行動，它們不僅能夠保護經濟衰退時期的業務，還能為經濟上行做好準備。

(作者為波士頓咨詢公司合伙人兼董事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