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鋼
摘要:私分國有資產罪的主體在理論上存在爭議,在實踐中亦存在偏差。私分國有資產罪的設立,對防止國有資產流失、保證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無疑具有重要意義。然而私分國有資產罪畢竟是一種新的犯罪形式,在理解和適用上尚存在諸多問題,突出表現在該罪的主體方面。本罪是單位犯罪,應適用單位犯罪訴訟程序。
關鍵詞:私分國有資產罪;單位犯罪;訴訟
中圖分類號:DF623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09)32-0168-02
私分國有資產罪是指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違反國家規定,以單位名義將國有資產集體私分給個人,數額較大的行為。私分國有資產罪的設立,對防止國有資產流失、保證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無疑具有重要意義。然而私分國有資產罪畢竟是一種新的犯罪形式,在理解和適用上尚存在諸多問題,突出表現在該罪的主體方面。筆者擬對私分國有資產罪的主體進行探討,以期更好地理解和適用私分國有資產罪。
一、私分國有資產罪的犯罪主體是單位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司法解釋將《刑法》第396條第1款罪名確定為私分國有資產罪。私分國有資產罪的主體是自然人還是單位,眾說紛紜,沒有形成共識。有觀點認為是單位犯罪[1]①;有觀點認為是自然人犯罪[2] ;還有觀點認為是包括單位和自然人的雙重主體。[3]
筆者同意第一種觀點,認為私分國有資產罪是單位犯罪。
首先,從文理解釋來看。“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違反國家規定,以單位名義將國有資產集體私分給個人”表明,在這句話中,主語由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充當,謂語由違反和私分兩個動詞充當。顯然,違反國家規定和將國有資產集體私分的行為或動作是主語實施的。可見,刑法已明確將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等單位規定為犯罪行為的主體。
其次,從刑法分則條文要素來看。一般來說,刑法分則條文有罪狀和法定刑兩部分構成,表現為“……的,處……”。前半句是罪狀的規定和描述,后半句是法定刑的規定。而罪狀是對具體犯罪構成要件的描述。具體到私分國有資產罪,“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違反國家規定,以單位名義將國有資產集體私分給個人,數額較大的”,應為私分國有資產罪的罪狀,是對私分國有資產罪犯罪全部構成要件的描述:本罪在客觀方面表現為主體實施了違反國家規定,以單位名義將國有資產集體私分給個人,數額較大的行為;主體是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主觀方面表現為直接故意。“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處……”應為私分國有資產罪的法定刑。因此,從罪狀和法定刑看,即使刑法沒有直接使用“本罪是單位犯罪”的表述,可以推知刑法是將該罪規定為單位犯罪。
再次,從私分國有資產罪的歷史淵源來看。集體私分國有資產的實例時有發生,其社會危害性極大。在實踐中有的以貪污罪論處,有的以非罪論處,有的按違反財經紀律處理。私分國有資產以貪污罪論處的規定僅見于1988年1月21日全國人大常委會作出的《關于懲治走私罪的補充規定》第13條規定,處理走私案件沒收的財物和罰金、罰款收入,全部上交國庫,不得提留,不得私自處理。私分沒收的財物和罰金、罰款收入的,以貪污罪論處。修改前的刑法并無私分國有資產罪的規定。這導致在司法實踐中出現集體私分定罪難,難以做到罪責刑相統一。為了更好地解決這一司法難題,新刑法將私分國有資產罪從貪污罪中分離出來,從而具有了單獨的犯罪構成特征。將該罪的主體規定為單位,以體現私分國有資產行為與貪污行為的差異。這更有利于在理論上闡明私分國有資產罪的犯罪主體應是單位而不應是自然人。
復次,從主客觀相統一的角度來看。刑法分則規定的犯罪是否屬于單位犯罪,判斷的標準只有一條:即該犯罪行為是否由單位決策機構研究決定或者由負責人員決定實施。該標準從主客觀相統一的角度體現了單位犯罪的整體性:主觀上是單位整體意志的體現,客觀上行為由單位整體運作。私分國有資產的決定,是通過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集體研究、決策,或者全體成員集體表決,從而上升為整體意志最終形成單位的意志;私分國有資產是一種單位整體運作的行為,國有單位有著一套獨立且完善的財務管理制度,將國有資產私分而沒有得到單位全體人員或絕大多數人員的認可幾乎不現實,私分國有資產不是某一個人或者某幾個人能全部實施的。[4]
最后,從持本罪是自然人犯罪或者本罪包括單位和自然人雙重主體觀點來看,其理由并不充分甚至是站不住腳的。以本罪缺少為單位謀取非法利益的要件和本罪在處罰上只適用單罰制為由否認本罪是單位犯罪,其立論理由欠充分:雖然單位犯罪多數是為了牟取不法利益,但法律并沒有將“為單位牟取利益”規定為單位犯罪的必要的構成要件,且從行為結果限定行為本身存在邏輯錯誤;雖然對單位犯罪的處罰以雙罰制為原則,但也同時規定了單罰制,因此,對私分國有資產罪的處罰采用單罰制,符合刑法第31條“本法分則和其他法律另有規定的。依照規定”的精神,畢竟本罪中因單位成員私分國有財產是為自然人牟取利益,單位成為受害者,且根據刑法條文只追究個人刑事責任的規定推導出自然人犯罪的結論,犯了邏輯上的錯誤。此外,在自然人構成犯罪也是以單位符合犯罪構成的前提下,認為私分國有資產罪包括自然人和單位兩個主體的觀點顯然不符合刑法規定:因為刑法第30條中單位犯罪的主體只能是單位;既然犯罪的主體是自然人和單位,那實際上就是單位在與本單位的職工進行共同犯罪,這不僅不可能[5],也和刑法第396條的規定相違背。
二、私分國有資產案件應適用單位犯罪訴訟程序
私分國有資產罪不僅在實體理解上存在爭議,在程序適用上同樣存在偏差。筆者接觸到幾起私分國有資產案件,公訴機關均以自然人為被告起訴到法院,法院也對自然人進行審判①。筆者認為,私分國有資產罪是單位犯罪,對于私分國有資產案件應適用單位犯罪案件訴訟程序②,而不應該以自然人犯罪追訴和審判。
在單位犯罪案件訴訟程序中,必然涉及被告人的問題,即以誰為被告的問題。具體到私分國有資產案件,如前所述,私分國有資產罪是單位犯罪,但該罪實行單罰制,僅處罰自然人,即僅處罰應當負刑事責任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在犯罪主體和刑事責任承擔主體不一致的情況下,私分國有資產案件究竟應將誰作為被告:是以單位為被告,還是以自然人為被告,抑或是以單位和自然人為共同被告?現行刑事訴訟法對此沒有規定,但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司法解釋中均有所涉及。最高人民法院《刑事訴訟法解釋》規定:“人民法院審理單位犯罪案件……還應當審查起訴書中是否列明被告單位的名稱、住所地以及代表被告單位出庭的訴訟代表人的姓名、職務、通訊處。未按規定列明的,應當按……辦理。”最高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第281條規定:“人民檢察院作出起訴決定后,應當制作起訴書……如果是單位犯罪,應寫明犯罪單位的名稱,所在地址,法定代表人或代表的姓名、職務;如果還有應當負刑事責任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應當按上述被告人基本情況內容敘寫。”可以看出,對于單位犯罪的,應列單位為被告;對于有應當負刑事責任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的,則列該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為被告。列單位為被告無疑是正確的,但問題是能否列應當負刑事責任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為被告?筆者認為,私分國有資產罪作為單位犯罪,就已經排除了將自然人作為被告。被告人是一種稱謂,它有著特定含義。被告人是對涉嫌犯罪而受到刑事追訴的人的一種稱謂,是被公訴機關指控犯有某種罪行進而由法院決定進行審判的人[6]。
關于將私分國有資產罪作為自然人犯罪起訴的案件如何處理?筆者認為,法院可以建議公訴機關補充起訴私分國有資產的單位;如果公訴機關堅持以自然人起訴的,法院可以在認定私分國有資產單位構成私分國有資產罪(僅在判決書中進行分析認定,但不做有罪宣告)的前提下,應根據庭審查明的事實,依法確定其是否屬于私分國有資產犯罪中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對應當負刑事責任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判處相應刑罰;也可以作出指控罪名不成立的無罪判決。在沒有認定私分單位構成犯罪的前提下,直接處罰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師出無名;直接認定單位內部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構成私分國有資產罪進而進行處罰,更是難以想象。
關于將私分國有資產罪做為單位犯罪起訴的案件的處理。對私分國有資產的單位定罪并做有罪宣告。對私分國有資產單位定罪并宣告,是對單位行為的一種法律上的否定評價,它會使單位的名譽、機會及其他權益受到損害,從而達到控制和預防此類犯罪的目的。對私分國有資產單位中應當負刑事責任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或其他直接責任人員判處刑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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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趙秉志.犯罪總論問題探索[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
[6]陳光中.刑事訴訟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責任編輯 杜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