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居民申請停止用熱問題的法經濟學分析

姜述弢

摘 要：城市居民申請停止用熱應如何繳費一直是爭論的焦點問題，文章從法經濟學的角度入手采用公平正義觀，運用成本效益分析理論對此進行分析，得出應規(guī)定用熱方有權利申請停止供熱，并無需交納熱能損耗補償費，這才是使得社會資源最為優(yōu)化的分配方式的結論。

關鍵詞：供熱 立法 效益 卡爾多—希克斯理論

中圖分類號:F2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09)02-082-02

一、問題的提出

2004年12月24日黑龍江省人民代表大會法制委員會在哈爾濱舉行了《黑龍江省城市供熱條例（草案修改稿）》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條例草案）的立法聽證會。在會上進行立法聽證的一個重要內容是針對該條例草案的第二十三條：城市居民熱用戶是否可以申請停止供熱?停止用熱的用戶應當交納熱費總額的百分之二十作為供熱單位熱能損耗補償費的規(guī)定是否合理?會上對此項內容形成兩種不同的觀點，一方是以用熱方為代表，認為熱作為一種商品，應聽從消費者意愿自主選擇購買或接受服務，不應交納補償費用；而供熱方代表則表示如果分戶循環(huán)供熱的用戶停止用熱，供熱企業(yè)為達到條例草案所規(guī)定的室溫標準，供熱單位必然要加大供熱量才能保證停止用熱用戶四鄰住戶的室溫達標，從而增大了供熱單位的運行成本，因此主張，用戶停止用熱應當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而且數額上應當在熱費的40％至50％才合理。2005年4月8日，黑龍江省人大常委會通過了《黑龍江城市供熱條例》(以下簡稱條例)，將草案的規(guī)定修改為：用戶要求停止供熱的，應當在本供熱期開始30日前與供熱單位簽訂停熱協議。但可能危害其他用戶用熱或者影響室內公共設施安全運行的不得停止用熱。停止用熱的用戶，應當按照市、縣人民政府的規(guī)定向供熱單位交納一定數額的熱能損耗補償費。通過對條例實施后哈爾濱市熱能損失補償費收取現象的觀察，哈爾濱市政府直到2007年供暖期才規(guī)定收取20%熱能損耗補償費，此前大部分供熱企業(yè)對普通用熱戶都收取30%的補償費用，對地熱用戶收取50%補償費用。

供熱條例第二十三條的內容涉及財產權、契約關系、壟斷企業(yè)價格等多方面經濟學內容，因此本文擬利用法經濟學方法對用戶停止用熱是否應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這個問題進行分析，希望可以對這一條款的存廢損益做出科學合理的假設，更好地為黑龍江省地方立法服務。

二、分析前提與模型的設定

根據是否以最有效率的方式配置資源、使整個社會得到最大的福利作為最基本的評判標準的主張，可以把問題抽象為：條例中規(guī)定停止用熱的用戶應當向供熱方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是否是可以促進社會整體資源的最有效益的配置方式。

首先要做出基本假設前提：一是變“暗補”為“明補”，將熱費補貼按標準計入職工工資，熱費全部由個人繳納，不再由職工單位作為一種福利承擔90%的熱費，而由職工本人承擔10%的熱費。二是假定無論是熱用戶個人還是供熱企業(yè)都是“自利的理性最大化者”，即都是完全以利已為動機，力圖以最小的經濟代價去追逐和獲得自身的最大的經濟利益。

同時我們假定，城市供熱企業(yè)的供熱面積為Q，城市供熱企業(yè)的供熱費總收入為TR，熱費價格為P，經營成本為C,利潤為B。那么城市供熱企業(yè)的總收入TR可表示為Q×P，總利潤TB可表示為Q×（P-C）。

三、用熱方應當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是否有效地實現了社會資源的優(yōu)化配置

（一）當前申請停止供熱的用戶情況分析

當前黑龍江省城市地區(qū)實行供熱方式由過去現有的居民室內單管循環(huán)供熱系統(tǒng)改為分戶循環(huán)供暖為用戶申請停止用熱提供了可實現的物質條件，申請停止供暖用戶大致有下列三種原因：

1.家中有二套或二套以上住房的用戶。當前我省城市居民中在本市區(qū)內擁有二套或二套以上住房的人也越來越多，以哈爾濱市為例，隨著松北區(qū)的開發(fā)建設，在松北區(qū)購置住房的居民中有很大部分是為了實現財產的保值增值。在這種情況下，就有許多這樣的投資類房屋在冬季處于空置狀態(tài)。

2.前往南方城市過冬的離退休老人。由于歷史的原因黑龍江省是一個有著大量外省移民的省份，到本世紀初這些移民已紛紛達到或將要達到離退休年齡，有大部分人對故鄉(xiāng)十分留戀，同時由于黑龍江省緯度較高，冬季漫長，氣候寒冷，有些老人往往選擇在故鄉(xiāng)或南方氣候適宜的城市購置住房，冬天前往外省或南方過冬，開春再返回黑龍江省居住生活。還有部分老人的兒女已在外省定居工作就業(yè)，這部分離退休老人也在冬季來臨時選擇前往外省兒女處過冬生活。如果熱費收費方式進行改革后，也必然會產生申請其居住的住房冬季停止供熱的要求。

3.部分因經濟原因不能承擔熱費的熱用戶。還有部分城市中的低收入家庭，因無力負擔熱費，會轉而采用其他更為經濟的取暖方式來解決自己冬季生活的需要；或采取停止供熱，只用煤或電限時限量采暖等等，這部分用戶也會要求申請停止供熱。

綜上所述，隨著供暖體制的改革與用戶利益多元化格局的形成，申請停止供熱的用戶不在少數。

（二）供熱企業(yè)經營情況分析

由于在我國當前經濟體制下，供熱帶有壟斷色彩，其定價等經營方面存在著政府管制，因此，其價格P是固定的，以聽證會時為例，哈爾濱市為31.85元/平方米（繳納熱費按照使用面積計算，以下均同）。據聽證會上供熱企業(yè)方代表提供的數據顯示，1996年，供熱方的經營成本為28.45元/平方米。在公式TB=Q×（P-C）中，變量為供熱面積Q與經營成本C，因此，作為供熱企業(yè)一方希望其效益最大化，對此，在不降低經營成本這一變量的前提下，只能寄希望于擴大供熱面積或現有供熱面積不減少。而條例草案中規(guī)定可以用熱方申請停止供熱，會造成供熱企業(yè)的供熱面積Q的減少，從而導致其總利潤TB下降。因此作為供熱企業(yè)方提出交納熱能損耗補償費，是為了使其Q的減少最小化，從而達到企業(yè)的效益最大化。這也就不難理解，供熱企業(yè)方代表為何主張，用戶停止用熱應當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而且數額上應當在熱費的40％至50％才合理。與其說是為了補償供熱損失不如是從其自身經濟利益最大的角度出發(fā)，這也體現了立法是一定社會經濟利益集團的自身經濟利益的體現這一觀點。

（三）運用卡爾多—希克斯(Kaldor-Hicks)理論分析

在有關效益的討論中，帕累托最優(yōu)與卡爾多—希克斯理論是經常被提到與運用的理論。從具體的效率標準來看，法經濟學在研究中所運用的經濟效率標準，主要是兩位英國經濟學家卡爾多和希克斯所提出的“卡爾多—希克斯”意義上的效率標準（Kaldor－Hicks efficiency）。法律經濟學的規(guī)范研究之所以要確立的這種經濟效率標準，主要原因在于，“帕累托最優(yōu)”往往只能適用于市場中的自愿交易場合，而在許多社會活動中，法律規(guī)定的權利是無法在市場上交易的，或者是無法通過市場自愿交易來轉換的，因此我們從卡爾多—希克斯理論體系中來解釋分析供熱問題可能更為實用。

按照這一效率標準，在社會的資源配置過程中，如果那些從資源重新配置過程中獲得利益的人，只要其所增加的利益足以補償（并不要求必須實際補償）在同一資源重新配置過程中受到損失的人的利益，那么，這種資源配置就是有效率的。

1.假定按條例規(guī)定用熱戶應按市縣政府規(guī)定交納20%或更多的熱能損失補償費，我們可以推出，作為用熱方要為自己沒有使用熱這種商品白白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為20%Q×P，其損失應為20%Q×P；而作為供熱企業(yè)一方，如果其確實為了使停止用熱用戶四鄰住戶的室溫達到法定最低溫度，加大了供熱量，從而增大了供熱企業(yè)的經營成本，因此也有一定的利益損失，那么給其20%熱能損失補償費后，他從中所獲得的實際利益應小于20%Q×P。因此，我們看到第二十三條的規(guī)定同樣不符合卡爾多—希克斯(Kaldor-Hicks)理論，不是有效率的資源配置方式。同理我們可以推出，即使是交納40%、50%甚至于更多的熱能補償費，供熱企業(yè)從中所獲得的利益也不足以補償對方當事人即用熱方的損失。

2.假定條例中規(guī)定用熱方可以申請停止供熱并無需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我們可以推出，作為用熱方從中獲得的利益為其節(jié)省了不必要的支出，表面看是節(jié)省了20%Q×P，但實際上，因供熱企業(yè)供熱面積減少可能節(jié)省了更多的社會資源；而作為供熱企業(yè)，其從中受到的損失表面看來是20%Q×P，但由于其是規(guī)模經濟，并且相應也要減少自己的支出，因此其損失要小20%Q×P。從中我們可以得出用熱方獲得的利益補償了供熱方從中受到的損失。因此從社會資源的整體分配角度來說，這種界定權利方式是有效率的。即使有人認為作為供熱企業(yè)一方由于合同簽訂后的可依賴性導致其損失可能更大，那么我們假定其損失達到或超過20%Q×P，從公式TB=Q×（P-C）我們可以推出，如果Q這一變量減少的話，并且P固定不變，那么，作為理性的“經濟人”的供熱企業(yè)，為了維持其總利潤TB最大化，那么作為供熱企業(yè)可以采用多種手段降低其經營成本C這一變量來保障其損失降低到最小，這是作為供熱方通過努力可以做到的。而用熱方的損失卻是其無法采用技術手段來控制降低的。從總體上說來這種配置方式會使社會福利損失最小化，因此也是有效。

（四）從執(zhí)法成本和司法成本分析

條例中規(guī)定用熱方可以申請停止供熱并應當交納一定數額熱能損失補償費，與無需要交納熱能補償費比較而言其還面臨著一個不可確定的執(zhí)法費用問題。朱蘇力指出：“在立法時考慮資源配置追求效益最大化更應當注重立法后執(zhí)法的費用和收益。立法時必須估算執(zhí)法和司法是否可行，是否便宜，費用和收益之比是否比采取其他措施的費用收益之比要大。”為了保障這強制性規(guī)范的實施，作為政府部門和供熱企業(yè)還要付出可能是高額的執(zhí)法成本和司法成本。因此從管理系統(tǒng)角度考慮不如后者費用與收益比大。同時條例規(guī)定由市縣政府規(guī)定交納熱能補償費用的數額，這一授權性規(guī)范又增加了市縣政府的立法成本。以哈爾濱市為例，黑龍江省供熱條例正式實施后，近兩年的時間，哈爾濱市都未出臺熱能補償標準，導致全市供熱企業(yè)的停熱熱能損耗補償費收取沒有標準，各企業(yè)收取比例不一，從收取總熱價30%到50%都有，從而無形中增加了立法成本，又造成了供用熱雙方矛盾突出。

四、結論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得出，條例第二十三條應規(guī)定用熱方有權利申請停止供熱，并無需交納熱能損失補償費。這種規(guī)定，正像約瑟夫·費爾德在闡述科斯第二定理所得出的合理推論中所表述的那樣：“在選擇把全部可交易權利界定給一方或者另一方時，應該把權利界定給最終導致社會福利最大化，或者社會福利損失最小化的一方。”立法部門的適當功能，就是通過有關公共福利的詳盡法規(guī)來此調整私人權利，協調社會各方的利益沖突，使各方的利益得到最大化地均衡處理。

參考文獻：

1.羅賓·保羅·麥樂怡.孫潮譯.法與經濟學.浙江人民出版社

2.朱蘇力.市場經濟對立法的啟示.中國法學,1996(4)

3.史晉川.法律經濟學評述.經濟社會體制比較研究,2003(2)

（作者單位：哈爾濱商業(yè)大學 黑龍江哈爾濱 150028）（責編：賈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