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典
向忠發是中共中央第三任負責人,這位僅有初小文化卻在武漢“工運”中一舉成名的“工人領袖”,1928年代表中共赴蘇出席國際工運會議時,被蘇共和共產國際領導看中,在7月舉行的中共六屆一中全會上成為中共中央政治局主席(當時中共受共產國際領導)。向忠發于1931年6月被國民黨逮捕后叛變,成為中共歷史上職位最高的叛徒?!跋蛑野l事件”當時震動黨內外,并差點危及整個中央安全。周恩來當時坐鎮中央,直接處理“向忠發事件”。向忠發從被捕叛變到被處決,其間頗多曲折和內幕。
向忠發貪色被捕
中共六屆四中全會以后,根據共產國際指示,中共中央將工作重點逐漸往紅軍和蘇區根據地政權建設方面轉移,城市工作被放到次要位置。加之,六屆四中全會后,中共中央在上海的機關和人員遭到兩次重大變故。這就是何孟雄等人被捕犧牲與羅章龍等人的另立中央,帶來的后果相當嚴重,整個城市工作遭到重創。至此,向忠發更覺情緒低落,當年的政治熱情明顯消退。他幾乎很少參與黨中央的實際工作,會議也很少參加。
政治上的消沉必然帶來生活上的沉淪與墮落。舊上海本來就是個花花世界,尤其是租界內,燈紅酒綠,誘惑無處。不在。向忠發在上海,黨中央為安全計,讓其以“古董商人”為掩護,以掩蓋其真實身份。般料向忠發卻以此為由,經常以富商身份,出入租界一些繁華場所。身上錢不夠,就借機利用職權,貪污黨的活動經費,尤其是有了顧順章這樣的部下做幫手以后。
顧順章,上海人,和向忠發一樣,也是工人出身后來被物色進入了政治局的“工人領袖”之一。不過,顧順章卻還握有中央特科負責人的相當實權。曾經在特科工作過的聶榮臻元帥在回憶錄中談及中央特科時曾說:“中央特科,是黨中央的情報和保衛機關。我到特科時,它的主要任務是:打入敵人內部,及時了解敵情,以保衛黨中央和地下工作同志的安全;營救被捕同志和鎮壓叛徒?!笨梢娞乜迫蝿盏奶厥?,以及權力極大。聶榮臻還說:“當時的特科有3個領導:向忠發、周恩來、顧順章。周恩來是決策人,日常工作由顧順章負責,向忠發掛名不管事?!鳖欗樥略诒徊杜炎冎?,已經利用其特殊身份,在上海灘吃喝嫖賭和抽大煙,無所不為。向忠發作為顧順章名義上的頂頭上司,兩人接觸頗多,在一些事情上深受其影響,最突出的就是在女色問題上。
向忠發早年在武漢時,曾娶湖南湘潭農村女子劉秀英為妻,并生有一子。1928年向忠發從蘇聯返國居于上海后,一度將妻兒接到上海共同生活。然而,僅一年多,喜新厭舊的向忠發即與妻兒分居。不久,即讓顧順章為自己物色了一個名叫楊秀貞的年輕女子,姘居于上海法租界善鐘路(今常熟路)附近一幢三層洋樓里。楊秀貞有過煙花經歷,不過與向忠發同居后倒還安分。向忠發政治上消沉后,幾乎就沉湎于女色之安樂窩中,毫無共產黨人的革命意志和氣節。最后,也恰恰因此惹禍而落入敵手。
1931年4月25日,受中央委派護送張國燾、陳昌浩去鄂豫皖根據地的顧順章在武漢被捕且立即叛變。敵特機關獲得這些核心機密,如獲至寶。當即在上海組織大搜捕。幸虧打入敵特機關的錢壯飛提前截獲這一情報,并搶在敵人動手之前報告了黨中央。千鈞一發之際,周恩來在陳云等協助下,及時采取果斷措施,將中央所有機關重要人員全部轉移,才避免了由此造成嚴重惡果和損失。
為了安全,向忠發與楊秀貞先是轉移到中央租用的另一棟樓房居住。后來,顧順章親自帶特務來上海。國民黨當局又發出了懸賞捉拿向忠發的通緝令,四處搜捕。鑒于情況緊迫,周恩來怕向忠發不守紀律,隨便外出活動,就安排向忠發再次轉移。為保險起見,讓其單獨住進自己家里,而將楊秀貞與任弼時的妻子陳宗英另行秘密安置在一處外國,人開設的名叫一“德華”的旅館里。
過了兩個月,鑒于上海處境險惡,向忠發呆在上海無事可干,目標又大,黨中央決定將向忠發轉移到江西中央蘇區。但向忠發貪戀上海生活的繁華,以及懼怕蘇區環境艱苦,遲遲不愿動身。再三催促下,向忠發不得不勉強答應離滬赴蘇區,但又提出,他一定要和楊秀貞見上一面,并強硬地說:“不見不走?!秉h中央經過反復研究,最終同意了他這一要求,但明確對其交代:第一,會面的時間不宜過長,最好上午去,下午回來;第二,一定不許在楊秀貞處過夜。向忠發當面點頭稱是,但一轉身就將黨的紀律與規定視作耳邊風。正是他這種不守紀律的行為,鑄就了自身的人生悲劇。
原來,在向忠發遲疑著不肯離開上海的時候,顧順章為討賞邀功,正加緊著對向忠發等中共中央領導人的偵察追捕。叛變前,顧順章與向忠發臭味相投,過從甚密,對向忠發的家庭及生活情況了如指掌。除楊秀貞是顧順章介紹的以外,為向、楊兩人當女傭的一個娘姨,也是顧順章介紹的。顧順章叛變后。周恩來下令切斷了和顧順章有關的一切關系,這個娘姨也因之被解雇。顧順章就利用這一線索,試圖尋蹤跡找到楊秀貞。他深知向忠發離不開楊秀貞,找到了楊秀貞就會引出向忠發。于是顧順章許以重賞,讓這個娘姨尋找楊秀貞的蹤跡。一天,這位娘姨偶然得知一個消息,楊秀貞在某裁縫店做了一件新衣服,尚未完工。這個娘姨就每天到這家裁縫店附近暗中守候。果然,這天楊秀貞來店內取衣服時被此娘姨發現并暗中跟蹤,一直尾隨到向忠發與楊秀貞轉移后的新居。幸虧該娘姨的跟蹤被當時負責安全保衛的特科人員發現,并立即采取措施才未出事。這也是周恩來后來干脆讓向忠發獨自搬到自己家里來,而楊秀貞另安排住處,將向、楊兩人分開的原由。
不過,6月21日,向忠發秘密與楊秀貞見面時,就沒那么幸運了。這天,向忠發在“德華”旅館與楊秀貞一見,吃過午飯,仍不肯離開。當時,陳宗英再三催促,但向忠發就是不走。陳宗英沒法,因為向忠發畢竟是領導。當晚,向忠發硬是將黨組織不準過夜的囑咐丟在腦后,賴著在旅館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向忠發才心滿意足地離去;又貪圖享受要租車回去,便到靜安寺附近一家名叫“泰勒”的汽車行叫出租車。
誰知這家汽車行原來本是黨組織的一個關系。其會計叫葉榮生,曾在上海互濟會聽過向忠發的報告,認識他。向忠發被通緝后,此人為貪得國民黨當局的重金懸賞,與其姐夫范夢菊等人一起向特務機關告密。由此,向忠發當天在汽車行沒等來出租車,等來的卻是蜂擁而至的密探巡捕。當即被捕,關在法租界善鐘路巡捕房。因案情重大,6月22日當天即轉送淞滬警備司令部。
周恩來親自主持營救
向忠發被捕的消息震動了中共中央。畢竟,向忠發仍然擔任著中共中央政治局主
席的職務,是中共最高負責人。而且,向忠發一向被共產國際看好,也必須對共產國際有所交待。
顧順章事件發生后,在周恩來主持下,對中央特科進行徹底改組。曾和顧順章在特科工作過的主要負責人——陳賡、胡底、李克農,以及打入敵特內部的錢壯飛等同志,奉命立即撤離上海,轉移到其他城市或根據地去。周恩來代表黨中央調整了“中央特別委員會”成員,并迅速重組了中央特科的領導機構。指定曾任過中共江蘇省委書記的陳云、中央組織部長的趙容(即康生)、中共江蘇省委宣傳部長的潘漢年,為特科的第一、二、三把手。特科總部仍設四科:第一科為總務科,負責財政、交通以及營救、安撫等項工作,科長由陳云兼任;二科為情報科,負責情報、偵察、反間諜等,科長由潘漢年兼任;三科是行動科,又稱“紅隊”,負責鎮壓叛徒及除奸,科長由康生兼任;四科為通訊科,負責電訊聯絡,科長為李強。
中央特科重組后,為防中央機關因類似顧順章這類叛徒而遭破壞,內部采取了一系列嚴格的防范措施。這也是幾個月后向忠發叛變未能對中央機關造成嚴重后果的原因之一。
說起來,中央特科及高層能獲知向忠發被捕消息并迅速采取顧順章措施,多少還有一點偶然。6月22日當天,向忠發未歸,中央開始并不知道其已經被捕。當日黃昏時分,南京路一家咖啡館里,兩位客人正喝著咖啡聊天。兩人看似瀟灑輕松、悠閑自在,其實不然,其中一人正是中共地下黨員黃定慧。她在中央特科改組后,調來特科接受情報科潘漢年領導。這天正和律師朋友陳志皋相約來南京路喝咖啡,順便打探點情報。正巧碰到巡捕房里擔任法文翻譯的曹炳生。曹炳生和陳志皋是同學,于是3人坐在一桌。曹炳生為了在朋友及朋友的朋友面前顯示自己消息靈通,席間,帶點神秘的樣子向陳、黃二人透露了一個當天的重大新聞:國民黨懸賞10萬元的一個共產黨頭頭抓到了,是湖北人,金牙齒、6個指頭、50多歲、國字臉、酒糟鼻子。黃定慧認識向忠發,一聽曹講的特征,她覺得此人是向忠發無疑。黃定慧借故提前離開?;氐郊依铮⒓创螂娫拰⑶闆r緊急報告潘漢年。潘漢年深覺事情重大,須立即向黨中央告急。幾經周折,終于在當晚8時多找到周恩來,馬上報告了情況。周恩來當機立斷,親手清理了所有重要文件,并立即安排黨中央各機關緊急轉移,以防意外。同時,通知了李富春、蔡暢同志,以及留在上海的瞿秋白等領導轉移住址,然后他本人偕同鄧穎超等轉移到一個法國人開的飯店里面。處理好這些事,周恩來又親自過問和主持開展對向忠發的營救活動。
起初,情況不明,只知向忠發被捕后當天即從租界巡捕房轉到了淞滬警備司令部。此時,王明已在莫斯科,黨中央日常工作實際由周恩來在主持。為了對黨內外尤其是共產國際有所交待,周恩來當時下令,要不惜一切代價組織營救向忠發。
潘漢年臨危受命
在周恩來領導下,具體營救任務由中央特科全力負責,但最主要的擔子落在了二科情報科身上。情況十萬火急,潘漢年被周恩來召來領受任務時,真有點“臨危受命”的味道。
潘漢年算得上中共秘密工作史上一個帶有豐富色彩的傳奇人物。他出身于中國新文學史上著名的“創造社”,從“小伙計”角色干起,編刊物、寫評論,逐漸成長為一個“左翼作家”。1927年北伐戰爭時。潘漢年受郭沫若、李一氓之邀,投筆從戎,參加北伐戰爭,先后出任《革命軍周報》主編,總政治部屬下的“革命法庭”庭長等職?!按蟾锩笔『?,潘漢年一直在上海從事“左翼文化”活動,是著名的“左聯”的組織者和領導成員之一。1930年初,奉黨中央指示,離開長期工作的文化戰線,出任中央特科情報科科長,至此轉入黨的隱蔽戰線,開始新的傳奇人生。潘漢年擔任情報科科長后,投入了自己的全部智慧和心血,將顧顧章事件后近乎癱瘓的情報網點恢復和重建起來,顯示了杰出的情報工作才干。
當時中央特科的每個人都有化名、代號,并且不時地變換。潘漢年的代號“小開”,就是在特科時開始起用的。潘漢年在長期的秘密工作中,用過許多化名,但作為代號卻只用了這一個。“小開”是上海的一種習慣稱呼,是小老板的意思。此時的潘漢年,按照特科工作的要求,切斷了與一切無關人員和機構的來往,轉入完全的隱蔽狀態,成了朋友們心目中深不可測的“神秘人物”。樓適夷曾回憶說:“1931年,我在離開上海兩年多之后回來時,潘漢年已是一個完全的地下工作者,再沒地方去找他聊天了。但有時會偶然碰到,笑笑,點點頭,三言兩語。如果是在馬路,則大家不理,也不知他在干什么??傊?,是很機密的。”
“向忠發事件”發生的當晚,周恩來代表中央交待給潘漢年的首要任務是,具體了解向忠發被關在淞滬警備司令部的一切情報。尤其是要打聽向忠發何時被押送去南京,從什么地方上車,行車的路線,押送武裝力量如何等。原來,周恩來與特科負責人當時擬訂的緊急營救方案中,包括不惜“武裝攔截囚車”這樣一個大膽計劃。因為據估計,像向忠發這樣的“重犯”,上海警備司令部不敢輕易處置,必須押送南京(4月份顧順章在武漢被捕也是押往南京處置定奪)。因此,于押送途中武裝攔截囚車營救向忠發,不失為一個首選方案。
關于“武裝劫囚”,一年多前,中央特科曾經有過類似的行動。那是1929年8月,中央農委書記彭湃和中央軍事部長楊殷等因叛徒出賣被捕,在得知國民黨當局將處決彭、楊時,周恩來親自指揮中央特科策劃武力劫刑場救人的大膽方案。8月30日,在彭湃、楊殷被押赴龍華刑場的途中,“紅隊”行動隊員化裝成一個電影攝制組人員,預備半路劫人。最后因當局警戒太嚴,而“紅隊”武裝人員所用的剛從德國進口的20響駁殼槍因蠟封未除盡,出手時無法射擊,結果眼睜睜看囚車從身邊經過錯失良機。不過,這次未成功的“武裝劫囚”行動,卻為中央特科“紅隊”制定“武裝攔截囚車救人”方案積累了實戰經驗。因此,這次為營救身為總書記的向忠發,以周恩來為首的中央領導層及特科負責人均將其作為方案之一。
“情報天才”歐陽新大顯身手
潘漢年領受任務后,即同其助手、時任情報科副科長的歐陽新具體商量。歐陽新是當年中央特科又一位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在特科內有“情報天才”之稱。
歐陽新早年的經歷及原來的真實姓名已不可考。大革命失敗后,曾被選派蘇聯學炮兵,1929年底和劉鼎一起歸國,又同在中央特科二科(情報科)任職。兩人先后都成為二科科長陳賡的得力助手。歐陽新在特科任職達6年之久,是特科的資深人員。潘漢年換任情報科負責人后,歐陽新身
為副科長成了潘漢年的得力助手。歐陽新后期還參與過特科領導,特科工作結束后赴蘇。不幸的是,1937年七八月間歐陽新受蘇聯肅反之禍,被捕并遭處決。
歐陽新頗有情報天才,中央特科因顧順章事件改組后,當務之急是要重建情報關系。歐陽新發揮其優勢,通過出色工作,很快打開局面重新建立了一批情報關系。他最得意之筆是將上海社會局(也是國民黨情報機構之一)局長吳醒亞手下得力情報人員吳漢琪,發展為情報線人。同時又通過吳漢琪認識了在法租界巡捕房作翻譯的徐某,此人的長兄在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擔任總務處長要職。歐陽新就經常通過吳、徐兩人為中央特科獲得重要情報。
當晚,從周恩來那里領受任務回來,潘漢年要求歐陽新利用徐某及其長兄關系,詳細打聽向忠發被捕后的一切情況。比如幾次審訊的具體詳情、主審官情況、有什么新口供、敵人對其準備如何處理、是否押送南京以及何時押送及其詳情等。歐陽新立即秘密約見吳、徐二人,設法弄到相關情報,并特別強調,只要情報真實可靠,不惜付給高價。
與此同時,在周恩來安排下,特科三科(行動科)及其“紅隊”骨干成員,又做著可能實施的“武裝劫囚”的各種準備。
然而,正當周恩來親自指揮的中央特科營救行動在緊鑼密鼓進行之時,情況卻發生了戲劇性地轉折。6月24日上午,有秘密情報傳來,向忠發已于當天凌晨被秘密處決于龍華監獄。而且,據內線可靠消息,處決前,向忠發已叛變投敵,供出了黨中央大量機密!
幾經周折終獲原始口供
消息傳來,周恩來等中央領導深感震驚,又十分不解。向忠發為何被處決得如此迅速?況且,其既已投敵叛變,為何仍遭處決?
周恩來處事一向慎密細心,思慮周全。叛變與否,關系著一個人的革命氣節和政治生命,何況是向忠發這樣的中央高層領導。他當即召來潘漢年和歐陽新,要求特科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搞到向忠發的原始口供。
潘漢年兩人雙管齊下,一方面通過原來已打進淞滬警備司令部的法文翻譯鮑文蔚這個渠道;另一方面,仍由歐陽新再找徐某,利用徐原來已收買的警備司令部軍法處某錄事(中央特科過去已從此人手中搞到過一些被捕黨員的口供筆錄),要求提供第一手口供材料??墒沁@次審訊向忠發,這名錄事并未參與。歐陽新不死心,再找吳漢琪和徐某,讓他們再找那個錄事交涉,讓其設法抄錄向忠發的口供,愿意出高價換取。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沒幾天,終于有口信傳來,對方開價銀圓1000塊,換取抄錄向忠發全部口供,這還不包括吳、徐兩人的酬勞費。歐陽新經請示,獲得批準。幾天后,該錄事串通另一個參與過審訊的錄事,偷偷抄錄出向忠發全套口供,轉賣給中央特科。吳、徐兩人也得到一筆可觀的好處費。
向忠發的口供筆錄副本,由此擺上了周恩來的案頭,周恩來當即花功夫認真研讀。初見之下,周恩來曾懷疑其真實性,因為當時國民黨特務機關出于某種需要,也不時偽造些假口供出來擾亂視聽,混淆真相。不過,細心的周恩來經反復研究后,最后確定其真。原來,這份口供涉及一些黨的核心機密,就是在黨中央最高領導層中,都只有少數人知道,普通黨員和一般領導干部,根本不可能知曉。如今暴露在口供中,說明向忠發確已叛變無疑。這份高價搞來的口供,其真實性不容懷疑。
叛變經過揭秘
然而,令周恩來等領導感到疑惑的是,向忠發既已叛變,蔣介石為什么仍下令立即將其處決(此時已確知處決向忠發是奉蔣介石密電),是否另有原因?周恩來下令特科尤其是情報科繼續打探相關詳情。
不久,終于從淞滬警備司令部內部得到進一步情報。徐某在警備司令部當處長的長兄,透露出向忠發被捕叛變及被迅速處決的詳細經過。
原來,向忠發被轉往淞滬警備司令部后,在軟硬兼施的審訊下,當天即叛變。他首先供出了任弼時夫人陳宗英的地址,當即就有3個穿長褂、持短槍的漢子,闖入那家“德華”旅館逮捕了陳宗英和楊秀貞。兩人被帶到警備司令部審訊室時,正好碰見向忠發,已完全喪失氣節的向忠發竟然首先指著陳宗英說:“她就是任弼時的老婆。”又說:“她是黨的秘密交通員。”轉身,他又用湖北話對陳宗英說:“你不要再編口供了,你都講了吧。我們是什么人,他們都是知道的。”
不過,陳宗英也算是黨內的老同志,她先后兩次參加過營救任弼時的工作,有了一套對付敵特的經驗。盡管向忠發當場指認出賣了她,但她(在審訊者面前)抱著孩子,裝著很本分、很委屈地說:“我是剛從鄉下來的,什么都不知道?!睂徲嵳邌柫藥拙?,問不出什么結果來,又看她裝束果然像個農村女子模樣,也沒再深問下去,陳宗英身份才未暴露。
向忠發叛變后,為了討好立功,又供出了周恩來、瞿秋白等中央領導人的地址,并于當夜2時許帶特務前往上述地址分頭搜捕。幸虧周恩來處事果斷,在獲知向忠發被捕消息后,即安排全面轉移。敵特在周恩來、瞿秋白住處的搜捕行動先后撲空。向忠發又帶特務趕去中共中央政治局日常開會辦公的地方,妄圖破壞黨中央機關,沒料此地也是人去樓空,一無所獲。向忠發并不死心,又帶特務轉往中央另一秘密機關,戈登路(今江寧路)恒吉里1141號,平時專供中央領導人看文件的地方。在這里,也幾乎是無所收獲,僅捕得兩名未來得及撤離的駐機關工作人員張紀恩和張越霞。至此,國民黨當局企圖利用向忠發被捕叛變而一舉破壞黨中央機關,并將在上海的中共中央領導人一網打盡的圖謀,全部落空。也由此,向忠發雖說是被捕叛變的中共最高領導人,但對國民黨當局的實際價值卻相當有限。
向忠發被處決真相
那么,向忠發經叛變后為何仍被當局迅速處決?當時,情報科通過吳、徐二人打探的情況是,據徐的兄長說,向忠發被捕后,時任淞滬警備司令的熊式輝當即密電請示蔣介石如何處置(其時向忠發尚未叛變)。據說,連蔣介石也沒估計到身居中共最高領袖達3年之久的向忠發會叛變投降,因此當即復電熊式輝就地處決。在向忠發叛變后,警備司令部令軍法處已錄出向忠發的供詞,但熊式輝卻沒有及時再報,而是按蔣介石的密令執行了槍決。這是當時吳、徐兩人探到的個中內幕實情。
多年后,關于向忠發被迅速處決真相卻另有說法。說的是向忠發其實就是“冤死”于國民黨當局有關部門的“效率”不高。實際上,蔣介石和熊式輝往來的密電都是兩封。熊式輝第一封電報說向忠發被捕;第二封電報則如實報告其已叛變自首。蔣介石當時不在南京在廬山,電報由南京轉。第一封電報批“就地處決”。在接到熊報告向忠發叛變的第二封電報后,蔣介石也頗覺驚訝,就當即改變了主意,發出“暫緩處決”的電報。但由于其中通訊聯絡某個環節不暢,蔣的第二封電報交到熊式輝手上時,向忠發已被處決,讓蔣介石也有些遺憾。
其間還有個細節,向忠發24日清晨獲知自己被槍決時,大出意外。驚恐之下,竟然當即向行刑者跪地討饒,卻不知這處決令是來自蔣介石,任其如何求饒都難逃一死。這同幾年后瞿秋白面對死刑時神態自若、談笑如常,一副視死如歸的慷慨從容,真有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