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民
藥,或用來治病,或滋補身體,或延年益壽。
此外,還有一種奇特的藥,經本人的臨床試驗,藥效雖慢,但終生受益。
對于農村孩子來說,考學是唯一跳出龍門的機會,我深知家里的難處,因此,更加努力學習。母親總是在昏暗的油燈下等我放學回來,灶臺里總有一塊熱乎乎的燒紅薯,一頓飽餐后讀書更是倍加精神,母親也總是為我值班守夜——吹滅我熟睡后依然亮著的燈,點亮我心中的啟明星。
中招考試時間到了,我收拾行囊準備辭行。
“孩兒”母親叫住我,“喝碗湯吧!”
“我急著走呢!”我心里很著急。
“喝了吧,會考好的。”母親深沉地說。我接過來一飲而盡,沒有品出湯的味道,只是感到母親又為我做了些什么。
3天考試很快結束了,一進家門,母親便急切地問:“好嗎?”
“好!”我自信地回答。
于是,母親接過背包便急忙進屋,并關上了門。母親在里面做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不久,錄取通知書到了,母親一把接過去,飛也似的進了屋,又關上了門,好大一會兒,門慢慢地開了,我急忙進屋,一股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地上有一塊散落的紙灰,顯然是匆忙間沒有掃凈的。
“媽,你燒了……”我很驚訝。
“燒了。”母親像做錯事似的回答。
“通知書……”
“在這兒。”母親頓悟過來,慌忙從桌子上拿下疊放得整整齊齊的通知書遞給我,并把我推了出去。
高中離家遠了,不能每天都吃母親留的烤紅薯,每次回家卻有各樣好吃的等著我。轉眼3年過去了,高考在即,我思想的壓力很重,心里總是覺得少點什么,只想回家看看。回到家里,見到母親心里就踏實了許多,似乎找回了失落的心。我要走了,媽又端來一碗湯。
“喝了吧,會……”母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話停頓了下來,急忙轉身進屋,我也跟了進來,母親正在往碗里放著什么。糖?不,母親知道我從不吃糖。“別放了”我急忙說。
“一定要放的”母親想支開我,“你等著吧,一會就好。”
我感到很奇怪,更想弄個明白。這時母親手里飄下一片紅紙,我撿起來疑惑地問母親:“這是什么?”
“藥……”母親支吾地說。
“我又沒病,干嘛?”我被弄糊涂了。
“求的藥,專門給你求的。”母親說。
“求藥……”我更加糊涂了。
“是你姥姥給你求的。”母親解釋說。
姥姥是這一代有名的神婆,母親本來是不信那一套的,深知其中的“秘密”,怎么居然就信了呢?我終于明白了一切,可現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信這個,我憤怒了。于是奪下母親手中的碗跑到外邊把湯倒了個凈光,跨上自行車沖了出去,身后扔下一串串的呼喚。
成績像我的心情一樣糟糕,無疑這個7月是黑色的。我恨自己,也恨家,寧愿不回去。過了幾天,姐姐找到我說:“回吧,別讓媽擔心。”姐姐從小就很了解母親的心思,不僅僅是因為比我大兩歲,她本來比我成績好,只是因為家里困難,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而輟學在家。
“你走后讓媽傷透了心。”姐姐解釋著,“其實媽并不迷信,那只是媽寄托的希望。”
是啊,母親除了給兒子多做些祈禱還能更多的做些什么呢?對,希望,那是母親的一片希望,原來,我倒掉的不僅僅是一碗湯,那是寄托著全家希望的藥湯。
回到家,本想給母親說聲對不起,可沒等我開口,媽就接下來我的書包,說聲“歇著吧”!就像每天接父親收工一樣的平常,先前似乎并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只有母親轉身時掉下的一絲銀發似乎在說著什么。
又是一年的高考時間,我準備得很充分,也很自信。但想起來應該回家一趟,不僅僅是為了一碗湯。
“媽,給我做碗湯吧!”看見母親正盯著我的書包發呆,若有所思,我選擇好時機請求道。
“湯?”母親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還喝嗎?”
“喝,一碗湯。”我明確地表示。
“可是,沒有……”聽說姥姥現在已閑在家,早已沒有人去那里求藥了。
其實,時間還早,有足夠的時間讓我耐心地等待那一碗湯。
湯,小心地端上來,我謹慎地接過,細細地品嘗著。這是一碗純凈的用心熬制而成的營養極高的湯,雖然沒了“藥”的成分,卻能讓一個莘莘學子有了圓夢的希望,讓一個游子永遠忘不了家的感覺,永遠催我奮發,促我向上。
畢業分配多年,每當我喝湯時總想起母親的“藥”——那是母親的心愿。現在已工作多年,可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回家吃一頓母親親手做的飯。那樣心里才踏實,才能安心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