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產生美的“中國風”

朱小松

一百多年前，近代資產階級改良主義者、維新運動領袖梁啟超先生寫出了名噪一時的檄文《少年中國說》，面對國家命運岌岌可危，發出7“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于歐洲則國勝于歐洲。少年雄于地球則國雄于地球”的吶喊。他激勵當時的青年發憤圖強，變革現實，表現了作者強烈的憂患意識和樂觀進取的愛國主義精神。一百多年后，面對走向富強的祖國，一首取名為《少年中國》(作詞：冀楚忱、作曲：kent)的流行歌曲，經過“超女”李宇春的演唱，榮登鳳凰衛視音樂“中國風”流行歌曲排行榜的榜首。盡管兩件作品相距一百零八年，所起的社會作用不能同日而語，但激勵自我、追求理想的主題思想卻是一脈相承的。讓我們來剖析這首《少年中國》的歌詞特色：

首先，筆者以為該詞是一首典型的“中國風”歌詞。所謂“中國風”，其實是指用蘊含中國古典文化內涵的歌詞，譜以現代流行音樂的旋律及唱腔，從而體現中華文化意境的歌曲。它對弘揚中華傳統文化、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起到了積極地推動作用。它產生的時代背景是尋根文化熱、古裝影視劇熱、古玩收藏熱、武俠小說熱、古鎮旅游熱等諸多因素催化的結果。早在2003年，當時仍然是新人的周杰倫憑一首婉約的《東風破》橫掃樂壇，歌曲熱播一時，播放率極高，當時樂迷們對“中國風”或許并不在意。但接下來的幾年里，從陶喆的《蘇三說》、《孫子兵法》，林俊杰的《江南》、《曹操》，王力宏的《花田錯》，到如今已成流行樂天王的周杰倫再譜《菊花臺》、《千里之外》、《青花瓷》創下驕人的業績。筆者以為，歌詞《少年中國》正好具備了“中國風”歌詞的顯著特點：

一、標題的懷古性。李宇春的《少年中國》繼承7一百多年前梁啟超先生的《少年中國說》的提法和意境。上述列舉的流行歌曲諸多標題也都是具有濃厚的中國風格與中國氣派，展現著中國文化的深厚底蘊。一看標題，你就仿佛置身于中國古典文化的濃郁氛圍之中，親身體驗農耕社會的風土人情，享受遠離塵囂的桃源生活。

二、內容的距離感。“頭搖晃”背文章、“梅花樁”、“千里馬”、“先生打我手掌”、“老年糖”、“在河邊梳妝”等等，與我們眼前日新月異的現代化生活和課堂現狀，顯得有不小的距離。但只要這個距離處理適當，就能產生美。我們搞創作的同志常常有這樣的體會：太熟悉的就會熟視無睹，太陌生的就會找不到感覺，最好是既熟悉又陌生，陌生的是描述的對象，熟悉的是彼此的情懷。著名美學家朱光潛先生說過：“近而熟悉的事物往往顯得平常。庸俗甚至丑陋。但把他們放在一定距離之外。以超然的精神看待他們。則可以變得奇特、動人甚至美麗。”

三、心靈的貼近性。盡管我們已經遠離歌詞中的這些生活場景，但它們在我們的心靈的、文化的家園里，始終占有一席之地。誰沒有在故事里聽過、書本里讀過、影視里看過、博物館中見過、睡夢里想過：諸如柳葉吹出的綿綿情歌、筆走龍蛇的水墨丹青等等，這些都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符號和浪漫情節。加上現代都市人對在鋼筋水泥下生活的厭倦和對田園牧歌武的生活向往。平時它儲存在我們的記憶和心靈里，生根發芽。

四、文化的回歸性。記得臺灣著名詩人余光中先生說過一段意味深長的話：“中國詩人。完全保守傳統的是孝子．徹底反叛的是浪子。這兩條路都走不通．真正有所貢獻的．是浪子回頭”。當不少詞作者正熱衷于用現代網絡詞匯和世界通用語言英語潛心創作新歌詞的時候，也有一批創作人如臺灣的方文山、李焯雄、李瑞洵、林秋離、陳鎮川、內地的冀楚忱等，卻把創作的觸角，伸向曾經給我們帶來無上榮耀和精神滋養的古典詩詞、古典意境，力求挖掘出新的藝術效果，與現實碰撞出新的精神火花，實現文化的回歸，或說“浪子回頭”。其實在我們內心，作為中國人，那些傳統文化的符號、那些童年回憶的點滴，始終埋藏在我們記憶的最深處，一旦有人喚醒它，它就會找回我們自己作為龍的傳人的自豪感與進取心。

五、情緒上的淡淡憂傷感。你聽完每首“中國風”類型的歌曲(如《菊花臺》、《千里之外》)，好像總有一種難以釋懷的憂傷，似濃還淡，揮之不去。是對先入創造優秀中國文化的敬仰與追思，還是對無法復制正在消失的人文景觀的留念與抱憾，還是對依附于當時那種詩文景觀的人生故事和美好時光的懷念與向往?今非昔比、物是人非、情由景生。《少年中國》里“在我們眼睛里看不見彼此都在長／多年后青梅竹馬想起還覺得一陣憂傷”、“在我們眼睛里看不見彼此都在長／年少的壯志雄心至今還覺得豪情萬丈”的語句，就是這種情緒的最好注釋。

其次，該詞將古典的詩意美與現代的流行美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使歌曲具有了一種穿越時空的力量。你看“螢火蟲用來偷玩的光／頭搖晃才能背會文章／跟晨風繞過梅花樁／你的千里馬(蹄)也追不上／打瞌睡先生打我手掌／柳樹葉放在唇邊回響／一滴墨一朵梅花放／牽著手留下一縷芬芳”、“那月亮一層故鄉的霜／車邊墻草兒有點發黃／一壺酒還在胃里晃／老年糖溫暖你的刀槍／屋檐下燕子做了新房／拆開信時間老了爹娘／一條河有人在梳妝／小女孩穿上誰家衣裳”，這一幅幅畫面、一張張熟悉的場景，仿佛像電影的蒙太奇鏡頭，為我們勾畫出我們詩畫般的中華文明承載圖。是那么溫馨、那么令人神往。加上夢幻般的童謠、充滿律動的現代流行音樂的詮釋與包裝，使該詞被現代年輕人所接受和喜歡。

最后，用自勉和互勉來激勵中國青年(少年在這里應該泛指中國青年人)。這是勵志歌曲高潮部分常用的反復表現手法，不過它用得很貼切、很準確。兩段詞的后半部分主要是反復強調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精髓——自強不息、不卑不亢、后發制人、包容謙遜。“少年強那中國一定也很棒／吸收五千年的磁場／有傳說中的神奇和積蓄的鋒芒／一根傲骨無法隱藏神的智慧的力量／少年強那中國一定也很棒／散發五千年的磁場／習慣了后發制人贏了還說承讓／帶著無限夢想和希望像條龍一樣飛翔”，特別是“贏了還說承讓”更加突顯了中國人的性格和胸懷。以和為貴、給人留面子是從老祖宗那里傳下來的好作風，這也反映出詞作者是一位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有心人。

當然該詞還運用了意象、詞性活用的表現手法。如意象“一滴墨一朵梅花放／牽著手留下一縷芬芳”、“那月亮一層故鄉的霜”、“一壺酒還在胃里晃／老年糖溫暖你的刀槍”，如詞性活用“拆開信時間老了爹娘”中的“時間”作為名詞當動詞用等等。需要提醒的是，并不是一大堆古詩、古董、古跡、古景排列堆放在一起就是“中國風”歌詞，還需有作者巧妙的構思與思想情感的澆灌。附：

少年中國

螢火蟲用來偷玩的光／頭搖晃才能背會文章／跟晨風繞過梅花樁／你的千里馬(蹄)也追不上／打瞌睡先生打我手掌／柳樹葉放在唇邊回響／一滴墨一朵梅花放／牽著手留下一縷芬芳／在我們眼睛里看不見彼此都在長／多年后青梅竹馬想起還覺得一陣憂傷／少年強那中國一定也很棒／吸收五千年的磁場／有傳說中的神奇和積蓄的鋒芒／一根傲骨無法隱藏神的智慧的力量／少年強那中國一定也很棒／散發五千年的磁場／習慣了后發制人贏了還說承讓／帶著無限夢想和希望像條龍一樣飛翔。

那月亮一層故鄉的霜／車邊墻草兒有點發黃／一壺酒還在胃里晃／老年糖溫暖你的刀槍／屋檐下燕子做了新房／拆開信時間老了爹娘／一條河有人在梳妝／小女孩穿上誰家衣裳／在我們眼睛里看不見彼此都在長／年少的壯志雄心至今還覺得豪情萬丈／少年強那中國一定也很棒／吸收五千年的磁場／有傳說中的神奇和積蓄的鋒芒／一根傲骨無法隱藏神的智慧的力量／少年強那中國一定也很棒／散發五千年的磁場／習慣了后發制人贏了還說承讓／帶著無限夢想和希望像條龍一樣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