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揚塵

陳孝榮

兒時的記憶里，最令我們小孩子感到興奮的事就是打揚塵。因為大人望種田，小娃盼過年。打揚塵的時間一到，過年也就不遠了。打揚塵總能讓我們充滿了期待。

所謂揚塵，就是結在房間旮旯里的煙灰、蛛網等臟物。因為土家地區屬于山區，村村寨寨以燒柴為主，柴火升騰起來，隨著煙霧的飛舞，久而久之，就在樓索、樓板、板壁、房梁等處結滿了揚塵。逢過大年這樣盛大的節日自然要將這些揚塵打掃出去，以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而對我們這些小孩子來說，過新年有新衣、新玩具、好吃的等待著我們。所以打揚塵的這天，我們準同大人一樣，一大早就爬起床，參與行動。而常常的情形是，我們的“幫助”迎來的卻是大人的呵斥。母親在頭上包了一個頭巾，手里持了竹掃帚，從火垅到灶屋，再到堂屋和豬欄，一間一間屋子打掃。可當我們一出現，母親就大聲說，到這里來做甚事？這里灰蓬蓬的。因而，我們又只得跑到屋外去，在稻場里追趕或嬉戲。

據大人們講，打揚塵這天是越早越好。因為俗諺里說，揚塵早，春來早，福星多，災星少。因而天一麻麻亮母親就起來打掃了。掃完揚塵后，母親或是父親則把掃下來的揚塵倒到地里或是大路邊。據說這就叫送火神。因為揚塵容易引起火災，送走了就可以避免災難。

我曾好奇地問過大人，為什么有打揚塵這種習俗呢？大人說，因為灶神菩薩每年臘月二十四都上天去匯報，而他平時把人們做的不好的事都記到各家的板壁上、樓索上、房梁上，到臘月二十四去匯報時，他到各家各戶看一遍就全記住了。所以人們就在臘月二十四打揚塵，把灶神記的那些東西全部抹去。

傳說當然不可信，但這種習俗卻在許多地區世代傳了下來。

其實對人生而言，我們也是要常常打揚塵的。因為人難免會有欲望，而欲望又具有生產性。一種欲望滿足了，更大的欲望又產生了。因而人的一生總是在一個又一個的欲望中度過。正是因為有永不滿足的欲望，我們心靈的旮旮旯旯里就結滿了“揚塵”。這些“揚塵”大體包括嫉妒、算計、仇視、爾虞我詐、巧取豪奪，等等。而這些“揚塵”如果不及時打掃，我們的人生就會充滿了痛苦，生活將會變得沒有意義。常常打掃心里的“揚塵”，我們就會翻開新的一頁，迎來嶄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