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玲
摘要:目前,我國城市中出現的“啃老”現象是現階段我國處于社會結構轉型時期,各種社會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具有一定的歷史必然性,這種現象一方面會使“啃老”群體產生不勞而獲的思想,難以實現正常的社會就業,另一方面,會給創造更多的社會財富帶來更為消極的影響。此現象表明,在當前社會轉型期,國家致力于經濟發展,忽視了對社會道德規模的控制。
關鍵詞:啃老;社會轉型;因素;影響
中圖分類號:C912.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09)02-0201-03
一、“啃老”的含義及分類
近年來,我國社會中出現了一個被人們命名為“啃老族”的群體。何為“啃老”,是指不包括正式脫產在學人員在內的、擁有正常勞動能力的中青年群體(18—35歲),依賴于父母提供全部或者部分生活費用,或者索取一定物質、非物質資助的行為。
“啃老”群體分為以下兩類人群:
(一)失業、待業人員群體
這一群體即是備受社會及學界關注的“新失業群體”。其中包括近些年比較突出的所謂“畢業即失業”的大學生群體和一些下崗失業的中青年人員。
(二)就業人員群體
與無業、待業人員群體不同的是,就業人員每月都有收入,本應能夠獨立生活,但由于他們沒有掌握高技術,從而僅能獲得較低的薪水,不能維持自己的正常生活。
二、“啃老”現象產生的現實因素
(一)社會因素
1.社會整體經濟水平上升,導致獨立生活成本增大。“啃老”群體面對的是一個市場化程度不斷加深的轉型社會,隨著社會經濟水平的快速增長,城市中的生活成本也急劇攀升,客觀上形成了“啃老”群體向父母和家庭伸手的社會原因,只升不降的生活必需品的價格給“啃老”群體帶來的獨立生活成本壓力,很容易使其因無力承擔而轉向父母伸手求援。我們可以用三組數據進行說明。
表1和表2說明我國在經過改革開放以后,經濟水平快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也得到大幅度提高。但是生活水平提高的同時,生活成本也急劇攀升。在表3中,我們以住房為例,證明了生活成本的不斷提高(表中數據均截至2002年,但從2002年到現在,從各種渠道公布的數字看,表中項目數據仍呈逐年上升趨勢)。
上海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徐安其研究員對上海市徐匯區746戶家庭進行的調查顯示,1/3以上有兒子的家長認同應全力幫助兒子解決住房費用,無兒子的父母也有15%認為應盡力承擔女兒的住房費用。其中,部分家庭已為待婚子女的結婚用房付出3—50萬元。此外對88位不在讀的未婚子女調查顯示,只有48%的兒子和42%的女兒自信個人有能力承擔結婚、買房等費用而無須父母資助,有62%的兒子和37%的女兒首肯結婚時父母會在費用上資助自己。
2.勞動力資源的相對飽和及個人職業選擇態度。勞動力資源的相對飽和在于兩點因素:一是勞動力總量供大于求;二是就業的結構性矛盾突出。在大量的勞動力人口中缺乏適應現代生產方式所需的專業人員。2001年新增勞動年齡人口1 100萬人,實際新增勞動力800萬人;2002年我國新增勞動年齡人口1 400萬人,實際新增勞動力1 000萬人。在這些新增勞動力中,有相當一部分就處于待業狀態。勞動部《2003—2004:中國就業報告》披露,目前城鎮新增勞動力中只有40%~50%能夠實現就業,新成長失業青年增幅為63.2%。另一方面,在就業狀況難于樂觀的同時,“啃老”群體卻表現出對就業環境、工資待遇等的挑剔態度,如果沒有他們認為可以接受的條件,他們寧可不就業。

3.社會傳媒導向高消費青年人群體因為自身特點,喜歡追求時尚,向往潮流生活,樂于接受新鮮事物,在這方面他們對社會的傳媒導向作用不具備較高的免疫力。而在我們現在的社會媒體中,無論是報刊雜志之類的平面媒體,還是電視網絡等的立體媒體到處充斥著高消費理念,追求奢華物質享受,“小資”的口號不絕于耳。這也導致了青年人群體盲目追趕潮流,不顧自己的實際能力,當本人收入無法滿足消費時,父母的贊助也就必不可少了。
(二)制度因素
應當承認,在“啃老”現象的形成過程中,也有很大程度上的制度性因素在發揮作用,如我們傳統教育體制下的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在以往的家庭教育中,父母對子女生理性指標的關注要遠超過對其人格是否成熟、心理是否健康等精神性指標的關注,不注重孩子的獨立性,自我奮斗以及家庭責任觀的培養。在對獨生子女的教育過程中,這種行為體現更加明顯。
在學校教育中,長期的應試教育體制,使受教育只是為了拿文憑。本來,有很多領域和專業是不需要文憑的,至少不需要高學歷文憑。但今天中國的大學幾乎在任何一個學科領域都設置了文憑甚至是高學歷文憑,逼迫非學歷人才接受學歷教育。而且現在高等院校中的專業設置也不夠合理,一些社會需求人才量大的專業沒有設置或者設置很少,另一些沒有社會需求或者需求量很少的專業卻到處都有。這種學校教育與社會需求的脫鉤,也在客觀上造成了高學歷人才畢業后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局面。
除此之外,像社會保障制度也為“啃老”現象的產生創造了現實的土壤。當前我國城市中社會保障工作總體狀況良好,確實為弱勢群體構建起了“安全網”。社會保障的對象大多傾向于“4050”的下崗失業人員,使他們能夠維持基本的生活需要,它給予保障對象較為穩定的預期,雖然保障金額不大,但是很穩定,可以每月按時領取。對保障對象而言,社會保障制度實際上在心里上所起的穩定作用大大超過保障金本身的物質意義,而現在這種穩定作用通過家庭傳遞給了“啃老”群體成員,使他們也產生這種“制度性依賴”。
三、“啃老”現象的影響
“啃老”群體和“啃老”行為影響涉及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小如每家每戶的衣食住行,大如國家經濟的運行與發展,社會價值觀的認同與一致。從現有的研究來看,大多數人認為“啃老”所帶來的后果是消極的,持批評態度,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啃老”群體成為社會不穩定的“隱性”因素之一。作為“啃老”實施者的中青年人群,長期面臨巨大的就業壓力以及低收入水平的壓力,兩種壓力與社會生活消費水平的不斷提升所構成的矛盾,使他們變得意志薄弱。而來自社會的“標簽”性眼光與他們對自身角色的不認同造成的摩擦,又使他們的“道德退化”、急躁易怒,經常表現出對社會不滿的情緒,絕對不容忽視。另外,作為被“啃”對象的中老年人群,自身的生活條件并不是很好,如果還要長期負責子女的生活的開銷,則很難不引發他們的不滿情緒。清華大學社會學系孫立平教授在談到失業下崗人員的社會抗拒時,曾對此兩種情況作了一些說明:“目前中國的失業下崗人員是一個獨特群體,主要是原來國有企業的工人,其年齡在40—55歲之間,根據調查,他們中間涉及基本生存問題的并不多,引發社會抗拒的主要是養老和醫療問題。隨著這批人年齡的不斷增長,以就業為主題的社會抗拒會減少,而以養老和醫療為主題的社會抗拒將增加。”(現實情況有所差別,各地分別有出現以為子女尋求就業或“接班”待遇的上訪活動)……“現在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另一個失業群體的形成,這就是新生代的失業群體……他們的年齡大體在18—30歲之間。將來的就業壓力主要來自這個群體。隨著這些人進入結婚和生育年齡,他們的經濟負擔和壓力會進一步加重,因而對就業的要求也會增加。”
其次,“啃老”現象是對社會財富的不公平獲取。“啃老”群體的父母大部分已進入退休年齡或者是“4050”的失業下崗人員,根據國家制定的社會保障制度,他們享受養老保險和失業保險的待遇,每月支取一定數額的養老金和失業金。這筆收入的來源在于國家對國民收入的分配。也就是說,國家將就業人員所創造的社會財富再分配給已喪失勞動能力的老人,或者國家應于保障的人群。而在有“啃老”行為發生的家庭中,“啃老”群體通過老人間接的獲得了這些財富,這要比他們創造出的有限的財富豐厚的多。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啃老”群體違反了社會公平性的原則,當然我們認為這種違反并不一定就是有意行為,可能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制約,但這不能否定他們事實上的對社會財富的侵占。作為能夠創造社會財富的正常勞動者,不但沒有創造反而還占有了一定的財富這是對社會其他勞動者的傷害,會極大的挫傷勞動者的積極性。嚴重一點說,這種狀況持續下去,一方面會使“啃老”群體產生不勞而獲的思想,難以實現正常的社會就業;另一方面,會給創造更多的社會財富帶來更為消極的影響。
再次,“啃老”現象致使老年人生活向基本貧困化發展。老年人口作為一個社會邊緣群體和弱勢群體,其人均收入水平,往往低于勞動年齡人口的平均收入水平或退休前的收入水平。不僅中國如此,世界各國幾乎都是如此,這是由老年人口在社會收入分配結構中所處的位置決定的。老年人口只有以基本養老金的形式參與分配,除醫療費用外,其他福利費用很少。相對而言,在職工作人員由于還有多種形式的補貼項目,收入要遠多于老年人口。雖然老年人口退休后收入絕對數有所增加,但與在職人員收入比卻在不斷下降。即便如此,穩定的養老金收入還是可以保證老年人滿足日常的生活需要,只是處于“相對貧困狀態”。根據貧困理論的“三分法”解釋,相對貧困狀態是指相對而言貧困,即生活水平較低的那一部分個人(或家庭)。也有機構和組織將收入只及(或少于)總體收入1/3的社會成員視為相對貧困人口。除了相對貧困,還有另外兩種貧困狀態,一個是絕對貧困狀態,另一個是基本貧困狀態。絕對貧困是指生活缺乏維持起碼生存所需的最低生活物質條件,不但衣食住極度缺乏,而且有危及生命之虞,此層次的物質生活標準不會因事件、文化和社會組織而有很大改變,必須急切救助,也稱為“赤貧”。基本貧困是指生活上不會有饑餓威脅,不會危及生命,但仍然不得溫飽。根據上海市老年人貧困界定、救助標準和人群數量預計的統計數據顯示,當進入老齡化高峰的2020—2030年時,相對貧困的老年人口數將達到老年人總數的70.4%。(見圖4)全國的相對貧困老人大體也是這個規模。
但是,在出現“啃老”行為的家庭,老年人面臨子女轉嫁的貧困,不僅得不到子女的養老補貼,還要貼補子女或孫輩的生活,保持相對貧困的生活標準已經力不從心,漸漸走向基本貧困。
其實,我們不應該只盯住“啃老”群體及其行為對社會發展的消極不利影響,還要看到“啃老” “存在即合理”的積極作用。尤其是在維護傳統家庭理論文化回歸方面,必須得承認“啃老”成為了代際交流的一種方式。這種交流通過代際間的交換得以完成,即父母向子女提供物質上的幫助,子女回報父母精神、心理的慰藉,這也是一種社會文化傳承中的代際合作表現。

在社會轉型期,國家致力于經濟發展,忽視了對社會道德規范的控制。隨著社會變革的進一步深入,以個體主義為代表的現代工業文明極大地沖擊了原有的家庭倫理文化,同時伴隨而來的家庭模式的改變,加速了家庭原有功能的弱化。家庭作為一個經濟生產單位已經越來越不重要,其職能更多集中在生育、照看孩子和社會化上面。作為家庭成員,追求物質利益和個人價值實現成為他們的首要目標,而不再是以往對家庭的照看和維系。但當他們發現以自己的能力難以達到目標時,回歸家庭尋求援助又成為他們的最好選擇。所以我們看到比如“吃住在父母家”、“將子女交給父母撫養”成為“啃老”的主要方式,甚至有父母會主動提出以這種方式幫助子女,而采取這種“啃老”方式的子女也大多會滿足父母的感情需要。一方面父母晚年生活得到慰藉;另一方面,子女現實困難得以緩解。更重要的是,原來被沖擊得很脆弱的家庭代際關系被重新鞏固,社會道德規范體系在現有社會條件下得以重新構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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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柯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