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歲“副廳官”突然辭職的“貓膩”

沈 義 牟倫祥

8月25日上午9時，重慶市第二中級法院審判大廳莊重肅穆。此時，經該市檢察院第二分院起訴的39歲的昔日“副廳官”顧緋，正膽戰心驚地聽著法官對自己的一審宣判：

被告人顧緋收受他人賄賂共計人民幣164.6萬元，美元2萬元，港幣3萬元，多次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購買房產獲取賄賂價值人民幣60.9萬元，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鑒于其在接受紀委審查期間能如實供訴自己的犯罪事實，有自首情節，可從輕或減輕處罰，依法判處其有期徒刑14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40萬元；其犯罪所得依法予以追繳。

至此，這個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巨額賄賂后辭職去“打工”的貪官，最終沒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年輕有為，36歲就官至“副廳”

顧緋生于1970年2月，上海市長寧區人，碩士研究生，其父在重慶工作，是一名橋梁專家。顧緋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由于從小受到父親熏陶，對建筑很感興趣，高中畢業毅然報考了原重慶建筑工程學院城市規劃專業。畢業后，顧緋被分到重慶市規劃設計院工作，1996年到重慶市規劃局建筑管理處當聯絡員，主要負責渝中區的建筑管理工作。此時，顧緋胸懷理想，滿懷壯志，工作任勞任怨，踏實肯干，在業務方面嶄露頭角，做出的成績得到大家認可。“他那時工作上如此，生活中也是一個很好的人。”熟悉顧緋的人都這樣評價他。人們平時所接觸、了解的顧緋，為人低調，處事謹慎，衣著整齊，待人彬彬有禮，沒有什么陋習。

顧緋較強的業務能力加上自身的勤奮努力，使他很快脫穎而出，經他做出的整個重慶城市規劃，獲得上級首肯。因工作成績突出，1998年6月，顧緋被任命為渝中區規劃辦公室副主任，2000年10月任重慶市規劃局規劃編制處副處長，2002年1月任重慶市規劃局總體規劃處處長兼詳細規劃處處長。2006年12月，重慶提出區縣應配備規劃副區長，顧緋被提升為大渡口區副區長，分管規劃、建設、國土、征地和房管等工作。

顧緋不到37歲就官至副廳級，可謂春風得意，令其同事羨慕不已。有人說，顧緋照此發展下去，一定會成為重慶政壇上的一顆新星，前途不可估量。

金錢誘惑，副區長走錯人生第一步

顧緋在榮譽光環罩著的背后，沒有很好把握自己，并大秀兩面術，在貪婪的歧途上邁出了人生錯誤的第一步。

1997年初春，大地寒意尚未散去，但在重慶市規劃局建管處當聯絡員的顧緋卻與一個老板打得火熱。一天，在一陣酒酣耳熱后，經顧緋推薦，該老板所在的公司承接了一個項目建筑方案設計業務。為感謝顧緋關照，該老板先后兩次到他辦公室送好處費，一次2萬元，一次4萬元。這是顧緋第一次收受他人錢財，心中難免有些擔心，但在花花綠綠鈔票的誘惑下，他最終還是將錢揣進了腰包。后來，顧緋陸續給這個公司介紹了一些業務。該老板當然知道投桃報李，經查證，到2006年，他一共7次給顧緋行賄18萬元。

就這樣，顧緋在權錢交易中，一步步走向了犯罪的深淵……

突然辭官，企圖玩弄“金蟬脫殼”術

2007年，中紀委收到了一封來自重慶的實名舉報信。舉報對象是重慶市渝中區分管城建的副區長王政和渝中區委副書記鄭維。中紀委對此非常重視，迅速成立專案組趕到重慶調查。

至此，一場涉及數名廳級官員和眾多地產公司的重慶地產“窩案”浮出水面。顧緋如坐針氈。2008年1月，顧緋突然辭去大渡口副區長職務。并轉投北京一家房產公司“打工”，這在當地引起極大震動。許多人不明白，顧緋拿著“官”不當卻去“打工”，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隨著真相的逐漸揭開，他“急流勇退”的真實內幕，原來是在玩“金蟬脫殼”之計，企圖逃避法律的懲處。

歷盡艱辛，檢察官智降貪官

2008年4月8日，由重慶市紀委、重慶市檢察院聯合組成的專案組決定將顧緋涉嫌重大受賄案交由重慶市檢察院第二分院查辦。

該院職偵局迅速成立了專案組。一張抓捕貪官的法網迅速撒開。

同年4月9日，考察組通過排查，發現聽到風聲的顧緋此時不在重慶，已跟隨公司遷回了北京。一打聽，北京也沒顧緋的身影。看來，顧緋確實早有所警覺，企圖用躲避來逃脫檢察機關對他的追查。對此，專案組一方面向最高人民檢察院申請對顧緋實行邊控，嚴防逃至國外；另一方面申請公安部門網上追逃，使其早日歸案。

卻說顧緋到北京后，知道末日即將來臨，他就精心安排了自己的逃亡路線——先從北京逃到廣州，繼而飛至杭州，然后回到老家上海。

惶惶不可終日的他為了能逃過這一劫，來到從小對他疼愛有加的祖母墓前，點香磕頭，焚燒紙錢，乞求祖母在天之靈保他過關。盡管顧緋虔誠之至，但法律絕不允許犯罪者逍遙法外。4月12日晚11時30分，上海市長寧區警方在一大酒店將顧緋抓獲。專案組得知信息后，馬上派出干警趕赴上海，將顧緋順利押解回重慶。

犯罪嫌疑人到案，并不意味著案件的突破就會迎刃而解。查案之初，顧緋產生抵觸情緒，專案組在只掌握他收受某房地產開發公司1萬美金的情況下，顧緋編造大量假話來敷衍。在此情況下，辦案人員幾乎跑遍了重慶城，而獲取有價值的東西甚少，使審訊工作進展緩慢。

為打破僵局，專案組在尋求突破口、加大外圍取證的同時，從生活上關心顧緋，實行人性化辦案，耐心給其講政策、釋法律、指出路。為徹底打消顧緋的僥幸心理，張超急中生智想出了兩句話：“以正確的態度面對組織的審查，以積極的心態面對自己的未來。”并打印張貼在審訊桌上，每天讓顧緋閱讀。漸漸地，顧緋思想有所松動。

去年汶川“5·12”特大地震發生時重慶震感強烈，那天顧緋正在接受審問，房間剛搖晃，兩名辦案人員就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危險來臨，急忙上前護住他頭部。然后迅速轉移到安全地帶。不久，顧緋年過90的外祖母過生日，從小聰明懂事的他是外祖母的最愛，好久沒見面了，家人打掩護說顧緋出差了，但外祖母非要在她生日這天與顧緋通電話。辦案人員得知此消息后，滿足了他的要求，顧緋因此很受感動。之后，顧緋態度大為轉變，陸續交代了自己的受賄事實。

接下來，辦案人員開始了大量而艱巨的外圍調查取證工作。由于該案涉及行賄人員多、時間跨度長、行賄金額小但次數頻繁，加之許多行賄人是重慶有名的房地產商，有的身份特殊，顧慮重重，給取證帶來很大難度。

歷時半年的偵查，顧緋涉嫌巨額受賄的事實終于查清。11月12日，顧緋被移送到該院公訴處審查起訴。為了成功起訴這起涉案金額多、涉及人員多、牽涉地域廣、證據材料多、案情十分復雜的特大受賄案，該院領導特意指派重慶市十佳公訴人、女主訴檢察官廖祥勇主辦此案。經廖祥勇等檢察官5個月的艱辛努力，2009年4月17日，顧緋被

依法提起公訴。

瘋狂斂財，變著花樣受賄200多萬

經檢察機關審理查明，顧緋在進入重慶市規劃局不久，便開始被腐蝕，并一發不可收失地利用手中的權力大搞權錢交易，變著花樣收取他人賄賂：

——出國“考察”收錢。2000年，某房地產公司為了爭取市規劃局有關處室對該公司開發的一家大酒店項目的支持，邀請時任市規劃局渝中區規劃辦公室副主任的顧緋等人，到歐洲“考察”。臨出國前，該公司秘書受董事長彭某委派，以給零花錢為名，將用信封裝好的2000美元送給了顧緋。2004年，彭某得知顧緋將赴澳大利亞“考察”，為了公司新開發的項目能夠繼續得到顧緋的支持，彭以“考察”需零花錢為由，送給顧緋3000美元。同年，彭某得知顧緋要到香港旅游，又送給顧緋港幣3萬元。此后，顧緋收受該公司感謝費39萬元。

——買房得到“優惠”。2001年11月，時任市規劃局編制處處長的顧緋欲在“皇冠東和”小區購房，房產商張某為得到顧緋的關照和支持，授意公司經辦人員以4000元，平方米的套內單價，按154080元的合同總價款，將套內面積為38.52平方米的1問門面房銷售給顧緋。經萬州區價格認證中心鑒定，購房時該房價值256158元，顧緋從中獲取賄賂價值人民幣102078元。2004年7月，顧緋以其弟的名義，從彭某公司購買了套內面積為161.73平方米的住房1套。為感謝顧緋多年來的關照和支持，彭某授意工作人員按3885元，平方米的套內價格，以579802.05元的合同總價款將該房屋銷售給顧緋。萬州區價格認證中心經鑒定，購房時該房屋市場價值為966337元，顧緋從中獲取賄賂價值人民幣386534.95元。2005年9月26日，顧緋之妻與某公司簽訂合同，約定以3000元／平方米的單價，以190590元的合同總價款，購買一套套內面積為63.53平方米的商品房。同年10月9日，顧緋僅向該公司支付了70000元房款即購得該房。由此，顧緋從中獲取賄賂價值人民幣120590元。

——過年收取“紅包”。2002年10月，重慶某規劃設計公司為申辦城市規劃編制乙級資質，找到顧緋幫忙。事后，為感謝顧緋的支持，該公司于同年底以拜年的名義，送給顧緋人民幣3萬元。從2002年至2007年，該公司為感謝顧緋多次幫助安排規劃編制及控規調整設計業務，并為該公司的規劃設計方案能在重慶市規劃局順利審查通過，每年春節前以拜年為名，在顧緋辦公室或住宅樓下，先后送給他“紅包”共計13萬元人民幣。

該案公訴人稱，自1997年到2008年，顧緋多次收受25人(多為地產行業老板)的“好處費”共計人民幣164.6萬元，美元2萬元，港幣3萬元，并多次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購買房產，獲取賄賂價值人民幣60.9萬元。

檢察官：顧緋墮落的教訓值得記取

今年5月15日，主訴檢察官廖祥勇在該案庭審時發表的“公訴詞”中指出，顧緋是一位曾經前途看好的年輕副廳級官員，但在人生道路上卻因金錢迷失了方向，結果“多行不義必自斃”，最終走向犯罪深淵，自毀前程，教訓深刻：

作為一名行使城市規劃管理職權的國家工作人員，顧緋原本應該是打造優美人居環境、規劃美好城市藍圖的設計師和管理者。但因這一職權能與建筑開發、房地產業等高利潤行業息息相關，使得無數建筑商、開發商不斷覬覦這權利背后隱藏的巨大收益，他們不斷用手中的金錢，向城市規劃管理職權換取更大的利益。于是，如顧緋一樣握有這一職權的國家工作人員便成為他們收買的對象。在無數次黨性、人格與金錢的博弈中，如同被告人一樣的意志軟弱者視黨和國家的利益于不顧，視人民群眾的要求于不顧，在經濟建設中大搞權錢交易。我們將被告人顧緋交付法庭審判，就是以他在走向人生輝煌的同時卻走入犯罪深淵的沉痛教訓再次告誡人們：警惕金錢的腐蝕，讓防腐拒變的警鐘長鳴!一

(作者單位：重慶市檢察院)

(本欄目策劃、編輯：范繼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