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兒子與情人》中象征手法的作用

劉佰明

[摘要]在英國作家勞倫斯的小說《兒子與情人》中運用了大量的象征，以此揭示了人物的復雜情感和內心深處的各種心理活動，使這部小說成為了勞倫斯的成名作，可以說象征手法是勞倫斯作品的重要藝術特征。

[關鍵詞]勞倫斯；象征手法；兒子與情人

[中圖分類號]1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9)01—0143—02

《兒子與情人》是英國著名作家勞倫斯的一部帶自傳性質的長篇小說，作品以主人公保羅的成長過程為線索，集中描寫了他和三個女人即母親莫瑞爾太太以及女友密里安和克拉拉之間的情感糾葛。小說通過對不幸婚姻和失敗愛情的描寫，反映了多重主題：一是保羅與母親之間的“俄狄浦斯情結”；二是對如何建立兩性之間的和諧關系進行的探索。以及對現代工業文明的批判。作品將細致入微的心理分析與尖銳深刻的社會批判結合起來，確立了勞倫斯作為一個嚴肅和重要作家的地位。

在《兒子與情人》這部小說中充滿了象征，這些象征無論是自然界的日月星辰也好。大地，中的飛禽走獸也罷，亦或是一張紙，無不寓意深刻。勞倫斯正是通過這些象征的使用，準確而生動地刻畫出人物的復雜感情和心理狀況，推動了情節的發展。從而深化了小說的主題。筆者試通過對百合花、日落、月光、死鳥和紙片等幾種象征事物的解讀，來闡明象征手法在《兒子與情人》這部小說中的重要作用。

一、百合花

在這部小說中百合花主要出現兩次：第一次出現在第一部第一章；第二次出現在第二部第十一章。兩次出現的地點相同，即莫瑞爾家的花園，但是時間不同，受其影響的人物也不同，首先是莫瑞爾太太，然后是她的兒子保羅，而且百合花的象征意義也發生了變化。

第一次出現的百合花象征著一種超凡的力量。故事開始的第一章，在那個灑滿月光的夜晚，已有兩個孩子而且有孕在身的莫瑞爾太太，被醉酒的丈夫趕出家門后，帶著滿腔的委屈，獨自一人神情恍惚地徘徊在自家的花園里。這時的她不由自主地被百合花強烈的芳香吸引、迷惑，小說中是這樣描寫的：

“莫瑞爾太太意識到自己發生了某種變化。她努力振作起來，想弄清楚什么東西滲進了她的意識。她發現高高的百合花在月光下搖曳，空氣中彌漫著它們的芳香，仿佛它們就是精靈。她由于恐懼輕輕地喘息著。她伸出手去撫摸那些又大又白的花瓣兒，這時她不由地一陣發抖。它們似乎在月光下伸展著。她把手伸到花心里；月光下她手指上的金色的花粉幾乎看不到。她彎下腰去看那滿苞的花粉，發現花粉只是像灰塵。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花香，那香氣幾乎令她暈倒。

這里的百合花使莫瑞爾太太變得迷蒙。月色使她感到恐懼，她不但忘掉了痛苦甚至忘掉了自我，最后竟然與自然界的一切融為一體，原來的莫瑞爾太太消失在慘白的月色里，隨之消失的是她對丈夫的愛，以及她與腹中胎兒正常的母子關系。所有這些變化都源于她對百合花的香氣深深地一吸，這一吸使她和百合花成為一體，換言之，她成了百合花的化身。

筆者認為，第一部第一章中月色朗照的夜晚象征著莫瑞爾夫婦感情生活的結束、情感上符合常倫的莫瑞爾太太的稍失和她與腹中孩子正常母子關系的終結。以及由于母子連心的天性而產生的夫妻感情的替代品——戀子情節。因而月光下那些潔白的百合在這里似乎就代表著一種超凡的黑色力量。它象征著一場葬禮，預示著一場人間悲劇。

百合花第二次出現是在第二部分第十一章，這一章敘述了保羅對整里安的最后考驗。這里出現了兩種百合花；一種是白色的花，它香氣濃郁，就像有生命的精靈；另一種是粉紅色的花，它香氣強烈，毫不畏懼霸氣的白色百合花。這兩種花分別象征著對兒子具有強烈霸占欲的莫瑞爾太太和具有同樣霸占欲的密里安，兩種香氣的變鋒象征著她們二人為了爭奪保羅而進行的激烈斗爭，而保羅從這兩種花叢中走過這一動作則象征著他對這兩種花的放棄，或者說他的愛情生活最終還是走出了莫瑞爾太太和密里安的陰影。

莫瑞爾太太因為和百合花合二為一，成為百合花的化身，而獲得了某種超凡的、使保羅難以擺脫的力量，但是與此同時她失去了作為正常女人、正常母親的生活，成為守著丈夫卻沒有了夫妻之情。愛著兒子卻不能名正言順地愛，可憐的、備受煎熬的女人，保羅也因為早在胎兒時期就和母親一起在月光下和百合花融為一體，而在感情生活上歷盡磨難。另外，雖然百合花和女性合二為一，但是這一女性卻是保羅的母親，他們之間的情感注定是先性的，而無性的情感是痛苦的、沒有生命力的。

因此，筆者認為，百合花所象征的雖然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但不是積極的生命力，而是一種消極而又超凡的、神秘而又可怕的力量。一種與生命力相對立的力量，即死亡。

二、日落、月光

保羅降生后，莫瑞爾太太與丈夫的感情進一步惡化，倆人經常爭吵不休，莫瑞爾先生甚至大打出手，這使得莫瑞爾太太更加痛恨丈夫，與他進一步疏遠，并將注意力轉移到孩子的身上來。這里還有一段莫瑞爾太太帶兒子保羅觀看日落的描寫。

每天傍晚，夕陽總把德比郡的群山丘陵染成火紅一片。莫瑞爾太太凝視著太陽從耀眼的空中漸漸西沉，頭頂只剩下花卉般的淡藍色。而西邊卻是滿天通紅，似乎火苗全聚集在彼端，給這邊留下一大片明凈湛藍的蒼穹。

日落意象以及莫瑞爾太太帶兒子保羅觀看日落的舉動具有深刻的含義。在勞倫斯的眼里，太陽象征著生命本能以及生命的活力，即使是日落也充滿著勃勃生機，太陽的這一象征意義勞倫斯也將其體現在這部小說中，美麗的日落成為了莫瑞爾太太心情憂郁時自然的傾訴對象，成為她憂傷時為她振作精神的良友，也寄托著她對大自然和自身生命的留戀與熱愛。同時，這一意象又與毫無生機的黑暗的礦坑形成鮮明的對比，反映了莫瑞爾太太與其丈夫思想觀念上的格格不入，表明了他們之間矛盾的根源。

與充滿生機的日落不同，寧靜的月光則使人感到平和與安詳。小說中不止一次描寫了月光及月光下的景象，最有代表性的要數第一章莫瑞爾太太與丈夫再次發生爭吵并被丈夫逐出門外的一段描寫了；

月亮高懸在八月的夜空，明晃晃，光燦燦，怒火中燒的莫瑞爾太太一陣顫抖，才知道自己站在一片陰冷的銀光下

莫瑞爾太太斜倚在花園的門欄上，向外張望，有一刻忽然感到茫然若失，不知在想什么，除去一陣輕微的惡心使她意識到腹中的胎兒外，她仿佛覺得自己如同花香一樣已融入蒼白明凈的空氣中去了。不一會兒，胎兒已同她一道融入月色，同周圍的山丘、百合、房屋融為一體，令人眩暈地漂浮在空中。

月光在這里再一次成為了莫瑞爾太太的情緒調節劑，使她恢復寧靜，使她的心理恢復到原有的自然平靜的狀態，而這種寧靜與安詳與日常生活中的喧囂與嘈雜形成對比，使讀者在閱讀小說時感到作者敘述中的一種自然的節奏。

三、死鳥

密里安與保羅的感情可以說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聰

明文雅的保羅讓密里安感到他簡直就是她心目中的神，對他充滿了崇拜和崇敬之意，而保羅則被完全不同于自己生長環境的威利農場，被密里安家那種充滿了感情的氛圍強烈地吸引。正是農場那親密的氛圍。對大自然的共同熱愛，以及對彼此思維方式的迷戀，兩個少男少女在不知不覺中相愛了，而且愛得是那么深。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卻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完美，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感情的加深，他們必然要面對性的問題，從小就篤信宗教的密里安只是把保羅當成神一樣崇拜，她對保羅的戀愛是一種純精神上的戀愛，因而當保羅對她提出肉體上的要求時，她拼命抵抗。這使得他們雙方都感到十分痛苦和無奈，兩人的關系也因而處于一種欲罷不能，欲進不得的境況。這時，小說中出現了這樣的描寫。

她身旁的大黃葉上有四只死鳥——被擊斃的盜賊。保羅看見有幾個櫻桃核懸掛在那里，已經褪了色，就像骷髏一樣，外面的肉已被啄光。他又低頭俯視密里安。

“云起火了。”他說。

“真美。”他喊道。

死鳥的意象準確地傳遞出了男主人公保羅與其女友密里安當時的心理狀況，即男女雙方都有一種殉情的意味。在密里安看來。要想進一步發展他們之間的關系。滿足保羅提出的肉體上的要求，她必須放棄她的思想，而在保羅看來，要使他們的關系得以維系，他必須控制自己的自然性力。而他們兩個人的這種犧牲，正如我們后來所看到的，都是難以實現的，因而借助于死鳥這一意象的描寫，作者表明了保羅與密里安之間關系發展的矛盾焦點所在，也為他們兩人后來選擇分手埋下了伏筆。同時也表明，缺乏性愛的純精神上的兩性關系是不存在的。

四、紙片

保羅的不幸則集中反映在他與三個女人之間難割難舍、愛恨交加的情感糾葛中。母親莫瑞爾太太給了保羅所有的愛，但這份愛中飽含著母親對兒子的占有和支配欲，使得保羅對其產生了太多的依賴，很難在心理上長大成人，因而造成了保羅一方面過多地服從母親的意志，另一方面又極力想擺脫母親對他的精神束縛而終不能得。清純恬靜的密里安激發了保羅作為一個青年男子對生活的激情和熱愛，但是他們的關系終因有愛元性而止步，這使得保羅痛苦萬狀，精神幾乎崩潰。熱情奔放的克拉拉使保羅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她深深吸引著保羅，但結果證明他們之間似乎只能是一種有性元愛的關系。經歷這一切的保羅最后已是心灰意冷，這時，作者在小說的結尾是這樣描寫的：

最現實的事物是漆黑的夜。在他看來，那才是至善至美的。是可以理解和感到慰藉的，他可以將自己托付給黑夜。突然一張紙片在腳旁跳了一下，沿著人行道飄去。……急速跳動的紙片使他想到她已不在人世。不過他已經同她呆在一起過了。他想讓萬物都停止下來，以便他們母子又能重新相聚。

在這里，作者巧妙地運用紙片意象表達了保羅當時所處的生存狀態——前路茫茫，何處是歸岸的彷徨；同時也表達了他此時此刻的思想情緒——滿心懊惱與憤怒，并且心痛萬分，恨的是命運不濟，痛的是失去得太多：親人、朋友和青春。正是通過紙片意象的使用，小說的主題得到了升華。

在小說《兒子與情人》中，象征手法的運用把人物復雜而隱蔽的內心世界表達得更真摯，更細膩，也使小說中許多形象、細節和意境有了更強的藝術感染力。這些象征的使用不僅給讀者以豐富的聯想和想象，還使讀者對小說人物和小說主題的理解更加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