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

整理東西的時候，偶然翻出一些舊物。

軟軟的布料，不同于俗氣的大紅大綠，卻是淡雅的淺黃、灰白，縫得細密的針腳，塞得緊實的棉花，無不顯示出制作者的用心和聰慧。

“抱著它，你就不要哭了?！?/p>

恍惚中，聽到似曾相識的軟言溫語，在耳邊低低地說。一雙布滿皺紋的老手在額上輕輕地撫摸著。似乎要抹去她臉上未干的淚珠。

女孩愣愣地坐著，懷中抱著那只布老虎，像是得到了珍寶般，彎起嘴角笑了。

笑容清晰，明亮。直至今天想起，那片記憶，仍是明麗。

老人喜歡做一些精致可愛的布偶。

那些布偶，用樸素的棉布縫成。憨憨厚厚的神情，一點也沒有古靈精怪的樣子。

然而女孩卻莫名地對他們鐘情。

是因為那樣踏實安穩的神情，讓人放心。

老人有一雙巧手，紋龍繡鳳，都不在話下。

她對孩子們尤其偏愛，買了大塊大塊顏色不俗的面料，做成了豐富童年的小禮物。

孩子們大多數都是喜歡的，看著那些軟趴趴的玩偶，抱在懷里便舍不得放開。

每到這個時候，老人的臉上，便掛滿了滿足的笑容，看著自己深深疼愛的孩子們。

女孩經常聽到父母講到老人的故事。

他們說，在那個年代，老人卻有著同齡人沒有的眼光。她為自己買來大紅的綢緞，金色的絲線，在昏瞎的油燈下，為自己，繡了一件嫁衣。

盡管之后的生活一天一天好起來，她還會在快到冬季的時候，買來柔軟的毛線，給兒女編織著屬于冬日的、貼心的溫暖。

老人退休前是一名護士，沒有學過編織，也沒有學過美術?？墒?，做的每件衣服看起來都是那么精巧，讓人贊嘆不已。

女孩問過老人，老人停下了編織著毛衣的手，只是笑了笑，說了一句女孩不懂的話。

要用心和布料們去交談，讓它們信任你，才會把最美的樣子展示給你。

女孩知道，老人讀得懂布料們的心。

布偶們如今靜靜地躺著，只是老人再也沒法復制出他們了。

老人被診斷出了心臟病，沒有辦法再熬夜，做布偶、縫毛衣了。

老人一直覺得遺憾，但是兒女們都勸她，受了大半輩子的累，也該休息休息了。

老人于是聽話地躺下。只是睜眼閉眼，都想著那些未做完的布偶，那些還沒打完的毛衣。

畢竟是一輩子的習慣，再怎么改，也改不了了。

女孩是我，老人是我的奶奶。

那些布偶，是我童年收到的最好禮物。

我知道，奶奶把她的細致與疼愛，都密密地縫進了布偶里，讓相隔千里的我，都能感受到她的那份貼心。

看著那小小物件，似乎能感受到它被賦予的意義和生命。

那些永恒的記憶，駐足在這個小小的布偶里，溫暖而舒心，讓人感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