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數過那棵樹的年輪,但外婆是真真切切地老了。
一棵不算粗壯的棗樹早就立在了外婆的院落里。它是種在一個青花瓷的大缸里的,日益強壯的枝干仿佛要掙脫大缸的束縛,我能清楚地看到那凸出在地表的根須。春天的陽光很有分量地照在枝葉上,實實地為它抹上一層靚眼的綠,油油地閃著白光,為院落裝點了幾分生氣。樹開出的花也是淺綠的,躲藏在枝頭不易發現。然而啊,當那些精靈的小棗剛剛鉆出來的時候,小小的我總能眼尖地在第一時刻發現,并纏著外婆念叨:“什么時候果子才能成熟?”外婆笑笑,不語,憐愛的目光仿佛在說:“過不了多久了,等春天過了。”而春天,就在小孩子的念叨聲中甜甜地飄過了。
在那棵樹結出果子的時候,就成了年幼的我最快樂的時候,并不全是為了吃,只是心中那個細小的期盼的種子有了收獲,便溢滿了快樂。
由于害怕毛毛蟲,所以我的任務幾乎變成了簡單的吃。不是一顆一顆地細細品味,而是抓起一大把往嘴里一塞,囫圇吞咽幾口,又全部吐出來,再塞下一把。不過,由于被毛毛蟲蜇到,所以記憶中的果子的味道是混了藥的特殊滋味。外婆總在一邊涂藥的時候,一邊嗔怪我不小心一邊憐愛地看著紅腫的傷口。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光陰荏苒,外婆與棗樹在一起。風風雨雨侵蝕著他們的容顏,外婆與棗樹裝點著我的年年歲歲。我能清楚看到時光浩蕩離去,卻從來沒有去數過那棵樹的年輪,但外婆是真真切切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