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法典化的立法形式作為成文法國家生態立法的理想化模式,不僅表明了一國生態立法的發展水平,同時也代表了該國生態立法的發達程度。肇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俄羅斯生態立法法典化運動,為當代俄羅斯生態立法法典編撰奠定了厚重的理論基礎和實踐嘗試。由于俄羅斯特有的法律文化和諸多社會因素的積蓄,又決定了俄羅斯生態立法法典化進程的漸進式發展路徑與務實求真態度。作為“國際生態立法趨同化”的全球化過程參與者,俄羅斯又為各國在協調本國“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矛盾方面提供了法律救濟的范式。
關鍵詞: 俄羅斯;生態立法;法典化
作者簡介:劉洪巖(1976—),男,黑龍江慶安人,法學博士,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博士后研究人員,黑龍江大學法學院、黑龍江大學俄羅斯法律問題研究所副教授,從事生態法、法哲學及俄羅斯法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社會民生、社會和諧與社會法基礎理論問題研究”,項目編號:08CFX002;黑龍江省社會科學基金“中俄科技合作中的知識產權法律保障問題”,項目編號:06B018;黑龍江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基金“中俄生態經濟合作中的立法保障問題研究”,項目編號:11522075
中圖分類號:D93.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7504(2009)02-0087-06收稿日期:2008-07-20
一、俄羅斯生態法典制度的背景
近年來,俄羅斯法學界非常關注生態法典的制定問題,并在學者們大量的學術著作和相關的法律文獻中對俄羅斯生態立法法典化的必要性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和論證。事實上,早在20世紀后半期俄羅斯的學者們就產生了制定生態法典的想法。曾任莫斯科大學法律系生態與土地法教研室主任的В.В.彼得羅夫教授在20世紀80年代就曾建言在俄羅斯應進行生態法典的編撰工作,并設想在生態法典中要涵蓋自然(生態的)保護法以及其他具體的涉及生態保護的條例和規定①。
學者們提出的在俄羅斯進行生態法典編撰的構想當時并沒有得到俄羅斯社會的足夠重視,因為學者們當時還正熱衷于對新出現的、當時還很少為人們所知曉的、但后來逐漸成為俄羅斯學界時尚學術用語的“生態”一詞進行的激烈的爭論。這種爭論持續了很長時間,甚至至今還沒有徹底結束。當時在俄羅斯法學界,人們對“生態法”的部門名稱、法學院校關于“生態法”的教學名稱該如何定性問題產生了很大的分歧。許多人還記得,在1989年蘇聯人民代表大會上被選為蘇聯最高蘇維埃生態法委員會主席的一位候選人甚至也不能解釋“什么是生態學”。由此足以見得,在當時,無論是官方,抑或學界對“生態”一詞的認知還沒有達到理論上的高度統一。譬如,該如何確定“生態法”的法律部門名稱,當時的學者們提出了很多不同的意見,有學者建議將該法律部門命名為《自然保護法》或者《自然資源法》;也有的學者建議命名為《環境保護法》或者《環境法》,等等。與該爭論相關聯的,在20世紀70—80年代,俄羅斯有關環境立法的相關部門,也被命名為自然環境、土地、森林、水及山體立法部。
1960年,作為當時的蘇聯加盟共和國的俄羅斯通過了《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自然保護法》。類似的法律在其他加盟共和國也早就出現了。在前蘇聯的加盟共和國制定的有關自然保護的規范性法律文件中,在很多方面(如:自然保護政策、自然資源利用的形式和種類、保護對象、自然資源保護教育的必要性、社會自然保護聯合會的活動以及自然保護領域法律責任等)有著某種共性或相似性。盡管當時俄羅斯在自然保護方面的立法中不排除有較多的政治宣言色彩成分,但這些規范性法律文件成為了后來俄羅斯聯邦生態立法發展的基礎,對俄羅斯生態立法的進一步發展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1988年1月,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和蘇聯部長會議通過了《關于國家自然保護事業具體改革》的決議,決定創建環境保護的蘇聯國家委員會,并著手制定旨在保護生態環境的《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環境保護法典》。俄羅斯聯邦、烏克蘭、白俄羅斯、哈薩克斯坦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和其他一些加盟共和國的代表、各部和主管部門的負責人參加了由蘇聯部長會議國家自然委員會主席和蘇聯司法部長主持的新法籌備委員會。但當時,由于人們對蘇聯國內進行環境保護的主客觀因素認識的不足,以及各部門之間利益的不可調和,最終使得這一決議拖延了數年。
1990年,俄羅斯重新召集了各方面的權威人士組成了制定統一生態法典的法律草案工作小組。其中包括蘇聯部長會議國家委員會法律處主任Г.И.奧西波夫、И.Ф.巴克拉多夫教授、С.А.巴戈柳波夫教授(蘇聯政府立法與比較法研究所)和Р.Д.鮑戈列波夫教授(蘇聯內務部研究院)、М.М.布林丘克教授(蘇聯科學院國家和法研究所)以及司法部部分資深專家。蘇聯科學院通訊院士生態立法法典化的主要活動者О.К.科爾巴索夫和В.В.彼得羅夫教授由于自己的法律草案結構和內容沒有得到蘇聯部長會議國家自然委員會領導人的認可而離開了小組。
“激烈動蕩的改革年代和頻繁的立法活動延遲了在俄羅斯已經展開的有關制定統一的生態法典的討論,社會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對社會其他領域的立法關注上?!保?](P45)然而,由于蘇聯的解體,社會其他領域的立法構想同樣沒能擺脫“沒有來得及通過即宣告結束”的厄運。值得慶幸的是,在1991年,俄羅斯生態學委員會的В.П.瓦爾福洛梅耶夫教授和任職于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最高蘇維埃生態委員會的В.В.彼得羅夫教授積極地籌備起草類似于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生態法典的立法草案。
1991年12月19日,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最高蘇維埃通過了2060-1號法令,頒布了《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自然環境保護法》①。雖然這部法律中至少有15處提到了“生態”一詞作為對環境狀況的總結,但對生態法典的制定問題,以及在特定時間內制訂和通過這部法典卻從議事日程中刪掉了。
這之后,有關生態法典制定的討論在俄聯邦議會的上院(聯邦委員會)和下院(國家杜馬)以及俄聯邦安全委員會的生態安全委員會中經常進行。俄聯邦安全委員會科學咨詢委員會、生態委員會的鑒定委員會以及俄聯邦國家杜馬自然資源和自然資源利用委員會經常向生態法典化運動的倡導者和活動家們討教,如生態法典與現行的《環境保護法》有哪些本質的區別以及生態法典有什么特定的調整對象等問題。
二、俄羅斯生態立法法典化的理論爭議及立法實踐
有關生態法典的結構形式的問題,俄羅斯學者進行了深入的討論并提出兩種可行性的模式:一是將所有涉及生態保護的法律(其中也包括自然資源保護方面的法律)、其他涉及環境保護的法律制度和法律規范整合為一體;第二種模式是將那些具有直接生態特性的,涉及自然資源保護方面的法律、制度和規范性文件從生態法典中區分出來,賦予其某種特定的稱謂。目前,俄羅斯的學界關于未來生態法典模式的選擇沒有形成一致的意見,但對該問題在立法技術上和學理上已經作好了充分的論證。
1993年,俄聯邦環境與自然資源保護部法規司簽署了“關于組建俄聯邦自然環境保護學術工作組”的決定。俄羅斯科學院國家與法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成了小組的骨干:О.К.科爾巴索夫教授(在這項工作的開始階段任副部長)、М.М.布林丘克教授和О.Л.杜博維克教授成為該小組成員。根據該學術工作組的倡議,工作組的部長В.И.達尼洛維-達尼良諾夫為俄羅斯環境和自然資源部的領導成員安排了一次有關在俄羅斯制定生態法典的學術講座。在那次講座中,學者們對俄羅斯進行生態法典編纂必要性、發展俄羅斯自然資源立法保障體系的構想,以及環境和自然保護部應進行積極而具體的立法文件簽署工作的必要性等問題進行了清晰的闡釋,有力地推動了生態法典編撰工作在俄羅斯的進一步發展。
但在有關生態法典制定“司法優先”還是“立法優先”,以及“法律適用的重要性”等重要理論問題上,學者們的意見與官員們的意見總是相左,致使講座無法順利進行下去。最終,學者們只能擬定了一份非正式的立法草案遞交給有關的俄羅斯國家機關和部門委員會。
學者們提出的生態法典草案強化了各個部委之間的協調和監督關系,按照俄羅斯聯邦政府立法與比較法研究所С.А.巴戈柳波夫教授的觀點,這是促使該法律草案夭折的重要原因[2](P96)。因為該法律草案遭到了俄羅斯相關的部門、國家委員會及主管部門強硬的排斥,盡管當時蘇維埃委員會和其他一些領導機構也曾對該法律草案的部分意見表示了贊同和支持。這之后,1996年,俄羅斯聯邦的幾個涉及自然資源和環境保護部委被重新改組為俄聯邦自然資源和環境保護國家委員會,于是該法律草案被擱置,甚至人們開始遺忘了有關在俄羅斯制定生態法典的提案。
盡管如此,20世紀90年代中期,俄羅斯科學院通訊院士О.К.科爾巴索夫對俄羅斯未來的生態法典進行了積極而樂觀的展望。他認為,該法典作為21世紀所期望的目標,它的制定和通過是可能的。О.К.科爾巴索夫的繼任者莫斯科大學法律系生態和土地法教研室主任В.В.彼得羅夫、莫斯科大學法律系主任А.К.戈利欽科夫教授也不止一次討論這個觀點,認為О.К.科爾巴索夫教授對俄羅斯生態法典制定所秉持的態度具有建設性①。
20世紀末和21世紀初,在俄聯邦議會進行了積極的涉及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保護方面的立法活動,以代替1991年曾頒布的相關法律規范。2002年1月10日,俄聯邦總統簽署了第7號令,頒布了《俄羅斯聯邦環境保護法》②。新的《環境法》所體現的立法理念與表達形式完全符合1993年俄聯邦憲法所確立的保護公民生態權的立法精神。考慮到俄羅斯過去10年經濟、社會結構和國家管理的變化,該法對某些專門性的術語如:“生態審計”、“生態危機”、“生態安全”等進行了專門性的闡釋。正因如此,在今天的俄羅斯,所有涉及有關“生態”的概念在立法上已經被完全接受,并且原則上可以在符合相應的法典精神條件下適用。
任何法律在頒布之初,總會遭到各種非議。2002年新頒布的《環境法》也經歷了同樣的命運,俄羅斯新的環境保護法頒布之后,社會各界對此反響褒貶不一。尤其在法學界,學者在專業的出版物中提出了尖銳的批評并指出了新的環境保護法中存在的一些問題,譬如:新法中關于生態化管理與社會生活的實際情況的銜接缺少現實的可行性機制;自然資源的利用上規制的不確定性;由于某些概念的模糊和多義性破壞了立法創制的技術規則等③。但后來,社會各界開始逐漸地適應并開始接受新法所確立的基本原則和制度。學術界也確信,盡管新法中存在著某些不足,但隨著司法實踐上的不斷修正,新法的內容將得到完善。而實際上,新頒布的環境保護法已經成為了俄羅斯環境保護領域許多權力部門、行政機關、檢察機關、審判機關和仲裁機關處理相關案件的基礎和依據。
從2004年3月開始,俄羅斯實現了國家生態監督職能與自然資源利用所有者職能相互分離。俄羅斯重新組建了兩個部門:一個是負責進行對生態、工藝和原子能領域進行國家監督的聯邦機構,該聯邦機構直接隸屬俄聯邦政府;另一個是負責對自然資源利用的國家監督的聯邦部門,這個部門隸屬俄聯邦自然資源部。
有關生態立法法典化的問題,不但引起了當今歐洲國家激烈的討論,在歐亞地區人們已經開始了相關的實踐,并對生態法典的框架結構和編撰的必要性、適當性等問題作了詳盡的理論探討。例如歐洲委員會定期舉行關于制定統一生態法典的討論;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和其他的一些歐洲國家正在制定生態法典,其中法典方案的部分內容已經被公布。南美的許多國家已經開始實施名為《生態法典》的有關自然保護法律。
獨聯體各國聯合議會也曾制定了新式的生態法典模式并建議獨聯體成員國采用。白俄羅斯、烏克蘭、哈薩克斯坦共和國已經通過了籌備制定生態法典的國家決議。生態法典的籌備工作正在積極地進行著,有關生態法典編撰的前期的某些工作已經完成。在基輔還專門舉辦了有關生態法典編撰的題為《生態法典:神話和現實》國際學術會議。俄聯邦自然資源部長也提出了關于制定俄聯邦生態法典方案和建立隸屬于俄羅斯自然資源部負責起草生態法典的工作小組。
俄羅斯和其他一些國家對制定生態法典產生了濃厚興趣,并對生態法典的制定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在當今的俄羅斯,生態法典制定已經從理論層面的討論落實到具體的編撰實踐中來。理論界討論的已經不是應不應當制定生態法典的問題,而是已經著手進行對生態法典的具體架構設計和相關理論論證的探討和研究工作。譬如:生態法典制定目的和任務是什么?它和其他的(包括以前聯邦生態基本法律)生態法律規范有哪些區別?它在俄羅斯法律體系和立法體系占有怎樣的地位?它調整的對象是什么?它和另外的生態法律調整對象的劃分是怎樣的?等等。
上述問題的解決一方面要符合俄羅斯聯邦政府的相關文件,另一方面還應考慮到立法的技術規范、法律創制的理論觀以及俄羅斯執法機關立法動議等基本情況。俄羅斯立法者(無論是學者,還是實踐者)在著手進行生態法典編撰的工作之時,已經注意到自己所進行工作的目的和意圖的價值判斷,從而避免以往因刻意的追求生態立法的體系化和系統化,最終導致的生態法典編撰受制于立法戰略和立法技術的束縛。
在制定生態法典時,俄羅斯學者充分注意到本國和其他國家有關自然保護立法的實際情況對生態法典編撰的影響問題。尤其是獨聯體國家在生態立法方面存在很多共性的特點,但同時也存在重大的差異性。就生態立法的體系化而言,烏克蘭現行的環境保護法是在1991年通過的,而俄羅斯現行的環境保護法則是在2002年通過的。換句話說,就生態立法的體系化而言,烏克蘭要早于俄羅斯至少10年。
生態法典的制定是俄羅斯國家生活和俄羅斯國家法律體系重構中的重大事件,俄羅斯學者充分注意到民眾對新頒布法律所寄予的更多的期望。人類生態立法的歷史僅僅三十幾年,較之其他立法而言還很年輕,因此,在制定生態法典的時候,俄羅斯立法者非常關注生態法典施行后的社會實效性分析。立法者認為,無論是基于主觀原因,抑或基于某些客觀原因,都不應該對法典的權威性大打折扣。
在俄羅斯,由于幾百年來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的影響,人們更多地習慣于專制制度、英雄的崇拜以及以法律形式表現出來的上層命令。法律虛無主義和對法律的盲目崇拜的思潮在社會中并存,市民社會得不到充分發展的社會現實對俄羅斯法律的社會功能的發揮往往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3](P67)。俄羅斯學者已經注意到,在制定生態法典之時必須克服以往立法的盲從性,杜絕法律制定上的大躍進,并由此來避免法律真空的出現。生態法典的編撰必須避免使本來就已經很復雜的俄羅斯法律體系變得更加復雜化和文牘化,從而導致不得不推遲一些更加緊迫的社會現實問題的解決時間。
三、俄羅斯生態立法法典化運動面臨的問題及未來展望
在最近10年,俄羅斯通過了近兩千部聯邦法律,總體上應該給予積極的評價。但實際上,法律規范的多寡,并不是俄羅斯社會能否成為法治國家的決定性因素。實際上這么多的法律規范及法令并沒能把俄羅斯引入到法治國家之列。法治社會發達程度的評判標準也并不是由國家中已有法律數量的多寡來衡量,因此,俄羅斯社會非常關注人們對法律的尊重和法律信仰程度以及執法人員法律素養的提高方面。俄羅斯立法者已經充分認識到必須要克服過去那種對社會有效調控全部寄希望于制定一部完備的法律的幼稚想法,忽略那些能夠影響俄羅斯生態法制社會生成的其他社會因素。
在俄羅斯,對多數人而言(其中包括大多數立法機關成員和行政機關工作人員),起草法案并爭取獲得議會通過要比認真研究法律在社會實施過程中為何實效性被大打折扣更容易得多。為此俄羅斯聯邦委員會開始對法律實施的社會實效性進行監控,并在俄羅斯聯邦政府立法與比較法研究所中設立了專門從事對該問題跟蹤研究的機構。
在討論生態法典的立法理念的確立問題時,俄羅斯學者認為,通常意義上,執法的性質和水平取決于法律的內容、立法的質量和立法技術水平的高低。但同時,如果缺少了國家和社會的意志性以及非道德的(首先是非法的)社會氛圍,法律的價值目標就很難實現。俄羅斯制定了被世人認為最民主的憲法和法律,然而,憲法和法律所確立的目標遠遠沒有實現,還僅僅停留在一種宣示的階段。1993年俄羅斯聯邦憲法關于“人”作了很多的規定:人的權利和自由具有最高的價值,國家負有義務遵守和保護人的權利和自由(憲法第2條);人民是權力的唯一來源(憲法第3條);每一位公民擁有的良好環境權,有獲得可靠環境信息和遭受生態違法損害時的索賠權(憲法第42條)。在制定生態法典之時,俄羅斯非常重視在生態立法法典化的過程中如何貫徹人權保護的生態價值觀。
在俄羅斯學界有人提出修憲的建議,建議增加“生態國家”的有關內容和“公共權力機關的生態化功能”的有關規定。為了協調經濟發展和生態保護之間的矛盾關系,俄羅斯學者在討論生態法典所應確立的價值目標的評判標準時,更多地關注了法律制度的內容以及法律制度實施的現實可能性等問題。俄羅斯學者認為,生態法典與普通法律不應該僅僅在名稱和形式上有所區別,更多地應體現在它的具體制度和措施實現機制的差異性上。
20世紀90年代初期,在俄羅斯的巴什基爾共和國曾經有過編撰生態法典嘗試,該法典幾乎是1991年《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自然環境保護法》的翻版(只是在參加自然環境保護的地方自治機構的規定有所不同)。事實上,巴什基爾共和國為了實現這部法典的立法目的作了不少努力。但是當時的立法機構僅僅注意到了法典的內容和形式問題,而忽略了國家、社會、科學界給予法典在組織宣傳、經濟上和意識形態上的支持、期望和訴求。
在俄羅斯,法律適用上的通行規律是:任何法律在通過之時都將伴隨著社會上一系列的積極的響應,之后就會逐漸降溫,一切又將回到法典頒布前的狀態。為了對生態法典在適用上可能出現的狀況和效果進行謹慎的預測和評估,發現其不足,并借助社會各種積極因素對新法進行修正,俄羅斯學界正在探討通過一系列的積極的措施(議會的聽證、總統令的認可、政府部門之間建立的協調委員會)來解決法律實施過程中的法律規范之間競合問題以及接受社會和媒體監督等問題。生態法典內容規定的科學性與否,可以通過民眾對新法的態度窺探,當立法者不能夠制定出高質量的生態法律規范之時,民眾當然不會寄予新法更多的熱情。
俄羅斯立法者正是基于上述原因的考量,在俄羅斯生態立法中,暫時并沒有確立構建生態文化社會的具體措施以及實施生態教育、生態安全和生態監督的具體的操作規范。他們不認可的原因是,在當今的俄羅斯暫時還缺少確立和保障上述法律關系實現的機制和全權部門,以及缺少對該種法律關系主體權利和義務進行法律調整的方法,因而無法保證類似法律規范在實施過程中權威性的發揮。由此可見,較之與先前頻繁的對法律進行立、改、廢的立法活動相比,當今的俄羅斯在立法觀念上更加趨向成熟。
科學的理念和學術理論是法律規范確立的先驗性理論前提,同時也應當是調整重要社會關系所應遵循的重要法則之一。俄羅斯學界雖然沒有將生態法典所應確立的目標、規劃以及法典制定所遵循的法律學說列入法典草案的內容之中,但俄羅斯學界對生態法典所應調整的社會關系的認識和觀點基本上是趨于一致的:生態法是調節在利用自然資源、自然環境領域中人、社會和國家的重要關系中的一個獨立的法律部門①。
在俄羅斯不僅理論學界對生態法典制定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作為法律踐行者的律師也提出了制定生態法典的基本觀點和結構,該設計由下列部分構成:特別自然保護法律規范(環境保護法、生態鑒定法、環境特別區保護法等);自然資源保護法律規范(土地、森林、水法典、礦藏法、動物保護法、大氣保護法及其他法律);其他法律部門中的生態規范(如《俄羅斯聯邦行政違法法典》第8章關于“自然資源保護和利用”;《俄羅斯聯邦刑法典》第26章關于“生態犯罪”的規定,以及其他部門法中相關規定等)。
也有學者提出,新的生態法典的制定必須以傳統的6個自然資源法典和法律作為基礎。如果新法典中囊括了所有的涉及生態保護的法律規范,那么生態法典必將變成各種涉及自然資源保護和利用的法律大雜燴,或者包括幾千條涉及自然資源法規范的笨重而煩瑣的法律匯編集。這些法律規范的容量將比俄聯邦民法典條文數量還要多出近四分之一,因此,在法律適用方面將會非常困難和不切實際。
此外,另一種建議認為,應該將自然資源利用的法律規范同環境保護的法律規范相區分,將二者劃分到不同的聯邦國家機關來管理。對二者的生態鑒定,分別由俄羅斯技術監督部和自然監督部門管理。這樣能防止權利的過分集中,預防腐敗并能有效地防止壟斷的產生。
制定生態法典的工作量是巨大的。在法典的制定過程之中要參照幾十部聯邦自然保護法律規范以及幾百個政府頒布的條例(如:生物自然保護區地位條例,聯邦意義的禁伐區條例、國家環境鑒定條例等)。如何協調數以千計的法律條文之間的相互關系,難度是可想而知的。因此俄羅斯學者建議,可以根據各個法律規范的效力等級對所有法律條文進行整合,根據其效力等級先后決定其留存。最好的例證就是2004年12月21日俄羅斯頒布了172號聯邦法令,頒布的《俄羅斯聯邦關于農業用地與非農業用地使用用途轉化法》②,該法就是由數百個法律規范整合而成的,為俄羅斯土地改革、社會經濟穩步發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為了制定一部高質量的生態法典,有時候對相關專門術語的內涵進行科學界定便成了對該法典立法水平價值判斷的前提。譬如:“可持續發展”、“保護周圍(自然)環境”和“生態安全”;對支付自然使用的目標資金性質的界定(是補償性的,恢復性的抑或監察性的);自然資源及其附屬的不動產之間的相互關系,等等。這項巨大、細致的工作對于制定一部旨在生態環境保護和合理的利用自然資源領域中創新型法典是必需的。它的實現可以是逐步的、職業化的、按部就班的、邊實踐邊檢驗的。也可以是一蹴而就的,但會在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改正在實施過程中出現的不可避免的錯誤和不足。
俄羅斯是個聯邦制國家,因此如何確定法律體系和國家管理體系中環境保護及對自然資源利用管理機關的權力隸屬關系,聯邦監督機關、聯邦主體監督機關以及地方自治監督機關之間的權力劃分就顯得十分重要了。這些問題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實踐上都需要理性地對待和解決。為了能夠吸收國外生態法典制定的先進經驗,俄羅斯學者在立足本國自然保護立法的客觀現實的同時,還創造性地借鑒和吸收了國外生態法典編撰的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和教訓。
自然資源作為一種特殊的財富表現形式,必然會涉及在各個權利主體之間通過市場價值規律對資源的優化配置的問題。依法對作為相應領土上各個民族生活和活動的基礎的自然資源的合理配置和民事流轉是公民經濟權利和自由的保障[4](P83)。因此,如何協調生態法典和民法典之間的相互關系,在保證自然資源的合理流轉的前提下,實現環境保護和自然資源的合理利用成為了立法者需要解決的重要的難題之一。俄羅斯聯邦憲法第129條對此作了明確的闡釋,其實現方式完全仿照了西歐的模式,規定了自然資源可以出讓,可以從一個自然人轉移給他人,在不違背相關法律對自然資源流轉規制的前提下,可以采取多種方式進行。這種流轉模式被確立在俄羅斯聯邦土地法典第3條、俄羅斯聯邦水法典、森林法典以及其他涉及自然環境立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