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雁南
[摘要]電影《絹戀》講述了一個出身鄉(xiāng)紳家庭的青年,他從家庭的溫室中被工業(yè)革命驚醒,金錢上的獨立直接刺激了他個性的顛覆。他開始追求與原本生活相反的刺激與神秘,忽略了妻子的感情,最終導致終身孤獨的悲劇。他的人生軌跡與畫家莫奈高度相似,電影畫面更是具有印象派畫作的神韻。
[關鍵詞]世俗反抗;理想美
就像沈從文詩里所言,在最美的年華,遇見一個最值得愛的人。
電影《絹戀》淹留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里,自始至終,他的心依然潮濕,潮濕在最美的年華里,迷失在自己心靈的霧氣里。
“silk
skin”,絲滑的肌膚,絲滑的性靈。
導演佛朗索瓦·吉拉德使這部講述法國19世紀愛情的電影,蒙上了法國印象派畫家莫奈的繪畫色彩。山下的紅屋頂房子、花園未建時的樹林、海琳花園里的蓮花池、旅途中的海岸,這一切的景象都可以從莫奈的印象派油畫當中尋找出來,尤其是海琳和小男孩的身影完全是莫奈畫作《莫奈夫人與其子》的實景拍攝。這部影片一切的風景仿佛是對莫奈的一種動態(tài)光影式的紀念。莫奈的《穿和服的女人》是對這一切重合的點睛之筆。
如果單看這部電影,往往會覺得故事顯得過于單薄,反而是優(yōu)美的風景畫面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我們不妨把它看做是印象派繪畫大師莫奈的傳記改編,其中天然存在著某種暗合。
一、陳舊·怒放
電影中一身戎裝的他剛從軍隊放假回來,繞過小鎮(zhèn)象牙色的矮墻。雜草墻頭上的紫花寂寞開放,山下無數(shù)紅屋頂?shù)男》孔硬灰?guī)則地堆在一起,他新生活的畫卷即將緩慢展開。雪色的野百合開放在溫暖的草叢里,他和海琳的愛情在19世紀法國鄉(xiāng)村田園的醇厚風情里緩緩綻放。灌木的樹蔭如此濃密,細碎的光像金子一樣,摻糅進他們流逝中的甜蜜歲月。他一口咬下海琳手中的百合花,平靜外表下隱隱野性的心如泉水微弱的噴泉,無聲地釋放。
導演仿佛有意在一開頭便揭示他們分離的愛情,在鏡頭中他們的第一句話,海琳問熱戀中的他:“你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回來?”
工業(yè)革命在無數(shù)人的心中掀起欲望的浪潮,巴爾達比約沉重而有力的足音踏碎鄉(xiāng)紳寧靜迂腐的生活,踏碎即將踏上固定人生旅程的他的前路。整個蔭蔽的歐式長廊里響徹著足音的余震,陰暗當中一匹華美如同寶石的紅綢緞隨著巴爾達比約壯健的步伐飄搖。
“You know what this is”“他”的鄉(xiāng)紳父親輕蔑地說“woman stuff”。
后來,卻正是這巴爾達比約帶來的女人的物事實現(xiàn)了“他”和海琳結婚的愿望,“他”不必再一味地遵循父親石板一般的戒律,從軍隊服役中解脫出來。
無數(shù)的青年被主動或被動地卷入這狂風巨浪之中。巴爾達比約在風風火火地建造工廠時,他還如同被保護在“象牙高塔”,卻也從窗戶中聽到了外面大浪的濤聲:“他們的錢財是我們見所未見的?!?/p>
他說過。為了讓海琳幸福,他愿意建造一個海琳要的百合花園;但是他又說還想當一名軍人,因為他父親堅持讓他繼續(xù)參軍。他是富裕有禮的家庭教育出來的乖孩子,在年輕的時候永遠充滿熱忱,他們愿意過父慈子孝的生活。
他和海琳的愛情與婚姻仿佛取自天然,水到渠成,但是其中隱含了世俗的習慣,父親的默許。他覺得他們的愛情是世俗中最普通的婚姻方式,是籠罩在父親的授權之下的愛情。他代表著塵世中,像他父親一樣的,在模子中默默生存的人們。葫蘆模子中的命運仿佛車輪碌碌循環(huán),永不歇止。
他的車輪在運行中遇到了岔路。他的表面仍如一池靜水,但是當他與父母在黑暗的廳中用晚餐時,父親滔滔不絕的言論卻早已順著餐巾不知流向何方,茫茫思緒中抵觸的霧氣開始蒸騰著升起。他是在平和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中長大的孩子,當他有需要時,“那么,就會有人來解決我的問題。”
巴爾達比約為了讓他去非洲找尋健康的蠶卵,實現(xiàn)了他與海琳結婚的愿望。
他對海琳說要遠行時,海琳再一次問“什么時候回來?”他們的愛情被長長的旅途再一次拋在了后面。
現(xiàn)實中,1861年1月10日,莫奈被派往北非服兵役,數(shù)月后即因病回國。這段非洲的短暫時光,為他以后成為印象派畫家做了準備。1866年,莫奈在知名度增大和經(jīng)濟困窘的情況下認識了他的第一個情人卡米爾。1867年,莫奈《花園中的女人》被沙龍展拒絕。為確保收入,奠奈不得已把懷孕的卡米爾留在巴黎,前往圣塔黛絲鎮(zhèn)繼續(xù)風景畫的創(chuàng)作。莫奈當時與卡米爾作別時,是否也如電影中一般“暮靄沉沉楚天闊”,卡米爾是否也壓抑著憂傷問他:“什么時候回來?”
二、鐵枝·薔薇·凋萎
有人說,獵人冬季捕狼的方法是殘忍的。獵人會先在匕首上涂抹氣味濃郁的鮮血,然后將匕首放在狼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狼尋味而來后會貪婪地舔舐利刃上的鮮血,由于天氣寒冷,刀鋒銳利,狼的舌頭在流血。但是,它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血,仍然貪婪地舔舐,慢慢地,狼的血流光了,狼死了?!毒辍分械乃?,顯然就是那食盡自己鮮血而死的狼的魂魄,他逐味而來,卻忘記了自己的心;他用一種感官替代并掩蓋了其他的感官知覺,在自我欺騙中毫不猶豫地逃避現(xiàn)實。
日本蠶絲商人十兵衛(wèi)在曲折旅途的末端出現(xiàn),在這個端點上還有他年輕美貌的妻子——英子。
詭異的日本女子在寂寞漫長的旅途中恰時地出現(xiàn),恰時地留下一張日文的紙條,恰如其分,與一路神秘的東方氣氛相呼應,是潛藏在歐洲人心靈深處的一個神秘的夢。近十年來的一些西方電影,或多或少要帶上一點東方神秘的色彩,以前東方色彩多用日本元素,近幾年來也向中國元素轉(zhuǎn)移。本片最后說那日本女子其實是來自中國的妃子,是西方電影眼光從日本轉(zhuǎn)向中國的最好例證。
在很多西方電影當中,男主角的寂寞旅途中一般都會出現(xiàn)曇花一現(xiàn)的美人,仿佛旅途的枯燥就是為了等待這樣一個女子的出現(xiàn)。這位日本女子的出現(xiàn)在男主角的心里是反抗父權及一般社會觀念的柔蔓,他稍有猶豫便迫不及待地攀援而上。究其內(nèi)心,這只不過是他人生長路上一次不可多得的“自由”,他的抵抗意識讓他覺得自己難以忘懷。但他接受英子送來的女子時,觀眾就可以感知到他只是在享受英子東方式的愛,而并不真正執(zhí)著于英子本身。
《玫瑰花床》是莫奈為委托人、織品商人恩格斯·荷西德所畫的作品,此時,莫奈與荷西德年輕的妻子愛麗絲建立了關系。莫奈無疑是深愛卡米爾的,在他的無數(shù)畫作之中,開滿野花的美麗田野、綠色的森林中無不有著卡米爾帶著孩子漫步的身影,她的身影已經(jīng)帶著愛走人他永恒的心中。但是森嚴鐵枝中的薔薇花,往往比潔白的百合更具有邪惡的不可捉摸的吸引力,吸引無數(shù)人為它粉紅暖昧的花瓣攀援而上。
莫奈與卡米爾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電影中的海琳卻在極度渴望之下始終未能育有一子,仿佛盛開的花朵在未結籽的渴望與抑郁中迅速衰竭。
而電影中的英子正在織這幅長絹,用一封信,“愛人,請一定回來,否則我將死去?!币豢|絲。英子的愛如她棄置溫泉岸邊的水色云服,絲滑地將他的心包裹,若有似無,卻又無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