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影美育是一種特殊的教育活動。受眾欣賞電影是一種藝術審美活動,電影的教育功能是在審美活動中得以實現的。電影美育的追求應以“立人”為宗旨,走向深層的人文精神,著眼于人性的完美和人生境界的提升。實現這一追求的重要途徑是觀照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
[關鍵詞]電影美育;審美對象;人性價值;實現途徑
電影以一種精神產品的素質和功能服務于社會,作用于人們的精神世界。受眾欣賞電影是一種藝術審美活動,電影的教育功能是在審美活動中得以實現的。電影美育的追求應以“立人”為宗旨,走向深層的人文精神,著眼于人性的完美和人生境界的提升。筆者認為實現這一追求的重要途徑是觀照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這是由電影美育的特殊性質所決定的。
一、電影美育的特質
(一)電影美育是教育與審美的統一
電影美育是一種特殊的教育活動。作為一種教育活動,它首先具備教育活動的一般特點,即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地對受教育者施以定向培育。但它又不同于一般的教育活動,它的獨特性表現在以藝術作為其特殊的教育手段,通過對人內在情感的感發,調動起人的各種心理能力并使之和諧運動,從而潛移默化地作用于人,實現對人的塑造,進而不斷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從其獨特性來看,電影美育是以審美活動為載體。是在主客合一、物我兩忘中不知不覺地打動受眾的心靈,使他們受到感染和教育。因而,它是教育與審美的統一。二者的統一不是簡單機械地相加,而是不落言筌,自明妙理;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如水中鹽、蜜中花,體匿性存,無痕有味,現相無相,立說無說。”也就是說,在電影美育中,教育本身就是審美,審美本身就是教育。如此,電影美育的審美也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審美,它不能游離于教育活動而存在,因而它應有明確的價值指向,即指向美育的最終目的——以“立人”為己任。
(二)電影美育是非功利性與功利性的統一
審美本身是無功利的,“每個人都必須承認,關于美的判斷只要混雜有絲毫的利害在內,就會是很有偏心的,而不是純粹地鑒賞判斷了。”“販賣礦物的商人只看到礦物的商業價值,而看不到礦物的美的特性。”審美主體只有以虛空的心胸才能觀照對象,接納萬境,這是毋庸置疑的。由于電影美育的審美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審美,有著明確的價值指向,它最終要達到育人的目的,故而在直接性上雖無功利。在間接性上還是有其功利目的的,是非功利性與功利性的統一。從功利目的來看,主體以對審美對象價值的追求來實現自身價值為依歸;從非功利性來看,是主體在物我兩忘的存在狀態下,對審美客體的無利害的直覺觀照。顯然,電影美育之功利性的實現,須以其非功利性為媒介,即需要“內在超越”——在審美體驗中,擺脫物欲的束縛,進入澄明之境;在對客體價值的觀照中,超越自我,獲得“詩意的棲居”。這種內在的超越不是主客對立,而是主客合一,人和萬物一體的本真存在。有如一雙破舊的農鞋在體驗的世界里“回響著大地無聲的召喚,顯示著大地對成熟的谷物的寧靜的饋贈”(海德格爾);荒涼的大漠一經進入主體的審美視野也會彼此設計“大漠有了幾分像我/我也有幾分與大漠相像/我像大漠的:雄渾、開闊、曠達/大漠像我的:俊逸、熱烈、浪漫”(章德益)。
二、電影美育的實現途徑:觀照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
(一)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
審美的世界是一個充滿意義的價值世界,它不是指向表面的對象,以對象為依歸,而是指向主體的深層生命,以對象為中介而達到對人生命的注解,在主客合一中使人的情感得到升華,道德得到完善。審美活動是一種價值活動,正如尼采曾說:美是人生命力的映照。無論是塞北飛雪還是江南水鄉,也無論是天朗氣清還是驚雷狂飆,它們或者以自身的某種屬性映照著人的命運、人的境況,或者以自身的某種特征激發著人的理想、人的創造精神。審美活動是在價值活動中觀照對象,這種價值不是一般的實用價值,而是主體運用自己的審美感官去直接把握對象的審美屬性,并進行情感體驗的能滿足人心靈需要的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精神價值。以傳統美育觀之,儒家是在“成于樂”的審美對象的精神價值發現與挖掘中完成了人格的塑造。“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述而》)可謂在審美體驗中得其至樂;當身處困厄壯志難酬時,孔子更是從容淡定。“孔子不得行,絕糧七日,外無所通,黎羹不充,從者皆病。孔子愈慷慨講誦,弦歌不絕。”(《孔子家語·在厄》)可見,孔子與那些隨從者不同的原因是孔子在對審美對象的價值觀照中,使自身的感性獲得了伸張,進而超越了種種利害關系。因此,換而言之,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是在審美活動中,審美對象所表現出的能使審美主體情感得到升華,道德得到完善的潛在價值。“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論語·子罕》)正是松柏后凋的潛在價值,使審美主體在物與我的比德關系中,體驗到了在逆境中應奮發圖強的精神動力,使人格得到了塑造,人性得到了提升。因此,從電影美育的角度看,判斷一部影片的美育功能,關鍵在于它是否具有使人的情感得到升華、道德得到完善的潛在價值,即它作為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
(二)發揮電影美育的“立人”作用,重在觀照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
電影美育作為美育的一部分,它的使命是“立人”。所謂“立人”就是著眼于人性的完美,培養感性和理性和諧發展的人。美育的自覺始于西方。歐洲從17世紀工業革命以來。由于對科技力量的無限崇拜,致使工具理性無限膨脹,造成人與自然的嚴重對立以及后工業社會人的地老天荒式的失落感;資本主義制度對剩余價值的剝削和資本擴張以及資本主義市場經濟對于效益最大化追求的本性,造成了貧富懸殊、道德滑坡和人性分裂。斯賓格勒將之稱為“西方的沒落”,胡塞爾則稱之為“歐洲生存的危機”。貝克特的《等待戈多》、尤奈斯庫的《禿頭歌女》以及卡夫卡的《變形記》等都從特定角度反映了人的精神危機、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冷漠和人的異化等問題。面對如此嚴重的社會問題,許多有識之士開始進行深刻的反思。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思想家盧梭主張自然的教育,即強調與審美感官相關的教育,目的在于以此來發展人的感性,健全人格,抵制當時社會對人性的閹割。美學之父鮑姆加登把美規定為感性認識的完善。席勒在1795年發表的《審美教育書簡》中更是大聲疾呼審美教育是實現人的自由的惟一途徑,“通過自由去給予自由,這就是審美王國的法律。”并強調感性與理性統一方能構成完美的人性,也只有通過審美教育才能有效達成。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對審美活動更有精辟的認識,認為審美活動是人的本質力量的顯現,是消除資本主義對人性異化的創造活動。這些見解立足于當時的社會現實。從人性提升的角度確證了審美教育的目的和功能。如今,在經濟大潮的沖擊下,在物欲橫流的誘惑下,自我迷失、人性異化、道德滑坡等西方曾存在的精神危機,在當代中國又得到了演繹。“我們
重視政治與理想的教育,但這種教育卻缺少個性的支撐與理性的梳理,缺少美育與愛心的陶冶,使人格嚴重扭曲;我們重視生產實踐的教育,但是卻將它與知識文化相對立,演變成對膚淺技能主義的崇拜。”教育的失誤是我們多年來沒有足夠重視培養感性和理性和諧發展的人。因此,培養感性和理性和諧發展的人,發揮電影美育的“立人”作用。是大勢所趨,也是時代使然。
電影美育的“立人”作用是受眾在欣賞影片的審美活動中得以實現的。電影美育的特質決定了其“立人”作用的達成,重在觀照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從教育與審美的統一這一特質看。電影美育的現實發生在主體與對象(影片)之間建立起審美關系,即在主客合一、物我兩忘的直覺觀照中。完成對主體自身人性的塑造。審美主體既是審美行為的實施者和主動者,同時又是一個受教育者。這樣,施教者和受教者就同時落在了審美主體身上,因此,電影美育是一個潤物無聲的自我教育過程。李澤厚就這一點曾說:“它不是外在的強制,而是內在的引導;它不是與自然性、感性相對峙或敵對,不是從外面來主宰,約束感性、自然性的理性和社會性,而是就在感性、自然性中建立起理性和社會性。”0以此來看,更進一步講,電影美育是以感性生命和精神生命的原則,去駕馭人的感性欲望,在感性和理性和諧統一中實現對人的感化。榮獲奧斯卡金像獎、以14項提名在本世紀影片中獨居榜首的《泰坦尼克號》,在優美的主題曲《我心永恒》的變化旋律中,一對年青戀人杰克和露絲向觀眾展示了他們純真的生死戀(影片所展示的美好人性的潛在價值)。之所以影片令觀眾如醉如狂,是因為這種潛在價值,在主客合一的審美活動中被激發出來,使影片在潤物無聲的價值活動中實現了教育和審美的統一。這種潤物無聲的價值活動往往使人“不落言筌,自明妙理”,受眾在感性和理性和諧統一中精神境界得到了提升。再從非功利性與功利性的統一這一特質看,前已論及電影美育之功利性的實現,須以其非功利性為媒介,即需要“內在超越”——在審美體驗中,通過對客體(影片)價值的觀照,超越直接性的功利束縛,間接性地實現最高功利。從而達到人性的圓成,圓成合理的人生。這種最高的功利性。即實現電影美育的德育因素。電影美育對德育因素的實現與德育自身對其目的的實現是不同的。二者相比較而言,德育主要側重于對善的行為的邏輯判斷,注重發展受教育者的意志約束力,將約定俗成的社會規范和行為規范灌輸給具體人,帶有一定的強制性,這種強制常處于主客分立模式;而電影美育則用不著勉強和強制,是受眾樂而忘返地去接受、體會,從而心甘情愿地接受教育。換句話說,它是在主客合一的無功利狀態下,去滲透德育因素,是一種以審美活動為載體的不知不覺動于內的“樂”的教育。當人們看《媽媽再愛我一次》時,是在不知不覺地主客合一的審美活動中,被母愛的力量融化了、感染了,從而實現了影片的教育功能。再如日本影片《望鄉》中的“背井離鄉”那出戲:匆匆趕到海邊的哥哥,站在高高的礁石上眺望遠離海岸,載著妹妹阿崎的小船與單調而沉悶的“嘎吱、嘎吱”的搖櫓聲有機結合起來,寄寓著無限的激情和深刻的審美意蘊。兄妹情深和阿崎未h的命運交織在一起,影片展示了豐富的人性價值,因而在審美觀照中令受眾心酸。“人的感覺,感覺的人性,都只是由于它的對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產生出來。”因此,通過觀照審美對象的人性價值,使主體幡然醒悟(感性與理性和諧統一),收到“草上之風必偃”(《論語·顏淵》)的功效,應成為電影美育始終不懈的追求。
席勒指出:“道德的人只能從審美的人發展而來,不能由自然狀態中產生。”發揮電影美育的“立人”作用,應該重視受眾的審美需要,重視影片的人性價值潛能,使之在觀照審美對象(影片)人性價值的審美超越中實現完美人性的圓成和人生境界的提升。
[作者簡介]李子良(1968—),男。吉林長春人,文學碩士,吉林省教育學院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