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０年前，他把紅旗插上“總統府”

肖　舟

1949年4月24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將紅旗插上了南京“總統府”。然而，究竟是誰率領哪支部隊率先占領“總統府”，60年來卻爭議不斷。

筆者費盡周折，赴福州市南京軍區福州總醫院和浙江省舟山市，采訪到了管玉泉及徐敏忠、陳國旗、王樹生等4位渡江戰役親歷者，以他們的悠長回憶及一幀發黃的老照片，向讀者揭示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真相。

渡“長江天險”一槍未發

1949年年初，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兵臨長江北岸。南京城陰霾重重，風雨飄搖。

“淮海戰役勝利后，我們就在蘇北休整等待中央命令。戰士們冒著初春的嚴寒，學劃船、練泅渡。”管玉泉回憶道。3月初，身為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7兵團35軍第104師312團3營營長的他，奉命從徐州乘火車沿津浦鐵路到達滁州，然后步行向東至浦口北面的常家營駐扎，準備參加渡江作戰。

同年4月20日，國民黨政府在“引退”溪口的蔣介石操縱下，拒絕在《國內和平協定》上簽字。4月21日，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發出《向全國進軍的命令》，號令全軍堅決、徹底、干凈、全部地殲滅中國境內一切敢于抵抗的國民黨反動派，解放全中國。

1949年4月21日午夜起，我軍百萬雄師在西起江西湖口、東至江蘇江陰的1000余里的江面上，發起了渡江戰役。

江浦、浦鎮、浦口合稱“三浦”，是南京北大門，是拱衛南京的橋頭堡，也是渡江戰役發起之前長江北岸唯一尚在國民黨重兵把守之中的軍事據點。

4月22日黃昏，管玉泉所在的312團奉命攻打駐浦口的國民黨殘兵一個團，3營為突擊營。

管玉泉和教導員王善基率領7連、8連、9連、機炮連和營部共800多人，向敵軍發起猛烈進攻。守敵紛紛逃竄，我軍迅速占領浦口。但這時，北岸的船只已全部被敵人劫走或燒毀，戰士們直到深夜才從當地老百姓那里借到些小木船、木盆、稻桶等，于4月23日拂曉作為解放南京的第一梯隊先遣突擊營，陸續渡江。

由于守衛南京的敵軍已經棄城逃跑，我軍一槍未發便渡過了蔣介石的“長江天險”。312團團長王魁泉命令先遣隊首先占領蔣介石“總統府“及附近的重要機關。管玉泉回憶：”我們立即決定兵分4路，并派通信員徐敏忠馬上通知機炮連隨營部占領‘水利部，七連占領‘空軍司令部，八連占領住在同一大院的‘社會部和‘青年聯防部，九連則由我帶領，請一名姓孫的市民帶路，跑步去占領‘總統府。”

蔣介石辦公室放著曾國藩的物品

1949年4月24日凌晨，管玉泉率部抵達“總統府”后，發現雖然是大門緊閉，但只是用插銷插著，并沒有上鎖。當部隊到大門口時，里面立即就有了反應。出來了兩三個人，很配合地將大門打開。大隊人馬立即涌入，很快就控制了整個“總統府”大院，當場俘虜了10多名未佩槍彈的衛兵。

通訊員徐敏忠回憶，一進大門，首先看到東墻上一幅蔣介石身著軍裝的畫像。通訊班班長王保仁頓時怒從心起，端起槍連打了數槍。隨后，在俘虜兵的引領下，我們登上了“總統府”頂樓，旗桿上還掛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狼牙旗”。管玉泉一個箭步沖上去，把國民黨的旗子扯下，換上一面我軍沖鋒時用的紅旗。此時正是4月24日上午8時。

戰士們挨個房間巡視。最先到的是2樓的東南角，是一個大套房，共有三間，為蔣介石“總統”辦公室。東為休息室和衛生間，中為“總統”會客室，四周均是嵌入墻體的博古架和文件柜，中懸法國進口吊燈。西為辦公室。大辦公桌上，端放著一套《曾文正公家書》。辦公室里，戰士們還發現了一對曾國藩的雞血石章，一對翡翠石章，兩串清代的朝珠，一套線裝雕刻版《曾文正公全集》。

原來，蔣介石對曾國藩一向推崇備至，對曾氏的物品情有獨鐘。蔣介石“引退”時是1月20日前后，或許，他滿以為按照以往“下野”的經驗，重登“總統”寶座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并沒有將這幾件珍貴的東西帶走。可沒想到，這一去就不復返了。

拍下“改朝換代”照片

與此同時，3營的其他戰士也已順利分頭占領了“總統府”附近的國民黨中央機關。312團3營7連指導員王樹生回憶，當時，“空軍司令部”位于南京中山東路，他們入駐時沒有看到一個國民黨兵，只是有幾個青年人在往墻上寫標語“歡迎解放軍”、“慶祝南京解放”等標語，他們是南京的地下工作者。

“完全控制‘總統府后，管營長即命令我們通訊班給團部匯報這一喜訊！”徐敏忠回憶道，后來團里又逐級向上匯報。捷報傳到北平，毛澤東馬上給二野劉鄧大軍發賀電，并寫下了那首《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當時，解放軍的干部、戰士大多都來自農村，進了“總統府“，有點不知所措，鬧出了不少笑話。“有的亂扔東西，有的找不到廁所隨地大小便，有的把地毯剪成一條條當背包帶或墊子用，有的戰士還在電燈泡上點煙，還有的甚至將戰馬牽到西花園中洗刷飲水……”談起以前的尷尬事，管玉泉笑出聲來。

4月27日下午，劉伯承、鄧小平、陳毅等首長從安徽肥東過來了。首長們在表揚他們的同時還指出：“你們搞得亂七八糟的，太不衛生了，不要忘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要遵守‘入城守則！”鄧小平還找到駐軍領導，嚴厲批評了他：“‘總統府是國家的寶貴財富，是重要的文物，我們每個人都要愛護它。從現在起，部隊全部遷出‘總統府，不留一兵一卒。”在送走首長后，管玉泉他們立即行動起來，清理了雜物，打掃了衛生，安排就緒后，留下9連守護“總統府”。

5月4日，新華社華東野戰軍前線總分社8兵團分社的隨軍攝影記者鄒健東，扛著一架繳獲來的萊卡相機，還有一盤從《華東畫報》討來的100英尺膠片，來到“總統府”。他決定拍攝一組有“改朝換代”象征的鏡頭。

“那天天氣好極了，上午10點左右，鄒健東舉起了相機，拍下了一組解放‘總統府的珍貴的歷史照片，其中就有那張我們在‘總統府門樓上歡呼的照片，這張照片后來傳向了全國，成為革命勝利的象征。”管玉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