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寧
卡夫卡是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家,被譽為“關注人類生存的最終結構,在革新創作方法上具有非凡創性的藝術家”。 他說:“我們所需要的書必須能使我們讀到時如同經歷一場極大的不幸:使我們感到比自己死了最心愛的人還痛苦;使我們如身臨自殺邊緣,感到因迷失在遠離人煙的森林中而彷徨——一本書應該是一把能劈開我們的心中的冰封的大海的斧子。”他的小說《變形記》,敘述了主人公格里高爾變成甲蟲和家人變化的遭遇,有深刻的社會內涵和象征意義。格里高爾是社會底層的小人物,是一家公司的旅行推銷員,工作辛苦,飲食低劣,友情淡薄,又常受老板的氣,還擔負為父親還債的心理壓力,內心十分煩惱,在生活的重壓之下,他變成一只大甲蟲,成了“非人”。作者用客觀冷靜的寫實手法,寫格里高爾“變形”后逼真的心理狀態,他清晨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甲蟲,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回憶過去的生活,怨恨累人的差使,想著要還清債而繼續苦干。他驚慌、憂郁,想起床趕車上班,并竭力想在秘書主任面前挽回不良的局勢。他謙恭地懇求,忍辱負重,還不忘順從父親。他過著爬來爬去的“甲蟲”生活,仍為家庭經濟狀況焦慮,擔心父母年老體弱,打算替妹妹實現“美夢”。他看到家人出去做工掙錢,就“羞赫和傷心得渾身燥熱”,受到了自責和憂愁的壓抑。最后,他受重創,遭到親人厭棄,還懷著深情和愛意回憶他的一家人,他認為自已必須離開這里。格里高爾驚慌、痛苦、絕望,最終平靜的死去。這一切通過描述格里高爾變成甲蟲的心理狀態,入木三分,深中肯綮,揭示了人們面臨生存的精神困惑與痛苦。
卡夫卡說:“與其說我們的生活在被毀壞的世界里,毋寧說生活在錯亂的世界里。一切都像不能出海的破帆船上的纜繩吱吱嘎嘎的響個不停”。《變形記》描繪出這樣的“錯亂”圖像。格里高爾變成“甲蟲”,母親“向他走過去兩步并倒在地上”,“父親惡狠狠地捏緊拳頭”,由驚奇而發怒,用手杖趕他回屋,最后用蘋果打他,“砸來的一只簡直陷進他的后背去了”。妹妹由照顧到厭惡,把他鎖在房子里,最后主張把他弄走。這種“變化”是血淋淋地把親情撕碎了。他們面對格里高爾“變形”,沒有為親骨肉的消失而痛苦,感覺到的是格里高爾的失業,擔憂是自己的生活沒有了支撐。進而覺得他成了累贅,直到他無聲無息地死去,全家人如釋重負,輕松愉快地坐車出城郊游。小說十分犀利地戳穿了西方社會里家庭溫情的面紗,顯示了人與人之間惟利是圖的自私而冷酷的關系,深刻地剖析了親情淡薄、人性扭曲的社會現實,這才是人的本質的“變形”。由此看到格里高爾“變形”之鑒,顯現了眾多人“變形”之實。一方面,訴諸于現代人自我價值與個性喪失的悲劇,格里高爾變成甲蟲后,那家公司失去了驅使的機器,家人傾到了經濟的支柱,他自然在西方社會里被拋棄了。另一方面他在“變形”后被遺棄的境遇中,悲哀凄苦的心靈世界,承載人間極深極悲涼的隔膜、冷寂和孤獨。
小說描述了一個荒誕而真實的世界。“變形”的故事框架是以象征手法構建起的,人變成甲蟲的生命邏輯指向是反常的、荒誕的,但從社會現象推論又是正常的、現實的。反映了人在哲學意義上的生存狀態和深刻的心理情感。人變成甲蟲是人類精神世界遭致扭曲異化的象征。“異化”是十九世紀黑格爾、費爾巴哈、馬克思分別作過論述的社會哲學命題。西方現代工業、經濟和科技的發展,尤其是爆發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改變了人們的時空觀、價值觀、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人與客觀世界(社會的、自然的)的關系異化和對立,導致人的生存陷入困境和危機。卡夫卡曾說過:“不斷運動的生活紐帶把我們拖向每個地方,至于拖向哪里,我們自己是不得而知的,我們就像物品、物體,而不像活人。”西方社會的“物”操縱了“人”,把“人”變成“物”的奴隸,使人“異化”成非人。關鍵在于人的異化、人性的異化、人際關系異化,揭示了現代西方社會普遍存在的“異化”社會現實,啟迪人們對人類終極命運的思考。這樣綜合地分析,才能進一步了解其作品思想內容和藝術表現的豐富性、深奧性。
王寧,甘肅平涼師范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