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能讓貧窮成為“展示品”

長著翅膀的石頭

重慶某大學為改善貧困大學生伙食推出“2元溫暖套餐”，不過，“溫暖套餐”推出一年多來，大部分貧困生礙于面子不愿光顧，預計每天賣2000份的“溫暖套餐”，每天只能賣出400份。

看罷這則新聞，我回頭問問當年同樣是貧困大學生之一的妻：如果是你，你吃還是不吃？照我的判斷，她絕對是敢于面對現實的那種人，所以是一定會吃的。不料，她回答說：心里想吃便宜又好的，但依然要鼓足勇氣才能付諸行動，而且最好拉上幾個伙伴。我笑了：咱們每天都去商場買那些半價的食品，怎么就那么坦然呢？是否也是因為大家互不相識，才無所忌諱呢？

說到這里，上世紀90年代中期在清華大學培訓期間在學生食堂里面看到的一幕又浮現在腦海里：清華學生食堂是提供免費菜湯的，味道雖然談不上好，料也不多但總是有的，尤其是剛開始無論如何也是可以撈上些厚的來。每天中午11點，食堂剛剛開門，都可以見到同樣一個身影，匆匆去窗口買上一個饅頭，匆匆撈上一碗免費的菜料，匆匆吃完，再匆匆離去。我知道，這是去趕最后一節課，利用課間休息解決吃飯，不知道會不會因為校園很大而上課晚了。培訓期間，每天中午，就這么看著，回憶著自己的當年，心里不由為這個弱小卻又堅強的身影生出一些感動來。

今天重慶這所大學能夠通過“明補”的行為，為貧困學生解決肚皮問題，出發點是絕對值得肯定的，但，為什么大部分即便是囊中羞澀的學生卻也不愿意坦然接受這樣的“饋贈”呢？一位在此窗口就餐的學生說：“我貧困，但我并不自卑。”而另一位不愿意光顧的學生說：“在那里吃飯，總覺得欠別人似的。”再看看網友們的留言，很大部分是在批評這些孩子們“死要面子活受罪”“自卑而且虛偽”……

首先為有勇氣去特殊窗口打飯的窮孩子叫好！與生俱來的貧窮當然不是你們這些尚未踏上社會自立的孩子們的錯，盡可以大大方方、坦然面對；然后，那些暫時心有芥蒂暫時不好意思去吃飯的孩子們也不必自責，因為貧窮不是一種展示品，不愿意有欠別人的感覺也是為了維持最低限度的自尊。想來能夠成為“網民”的朋友，應該都是解決了溫飽問題的，更有那些不用靠自己努力就可以生活得比較舒適的年輕人更是無法了解窮人的處境和心境的，而所謂“設身處地”如果沒有豐富生活閱歷和深厚人生沉淀作基礎也不過是“紙上談兵”。那些腰纏萬貫、財大氣粗的人在真的變成了窮光蛋以后還能像以往一樣不可一世、趾高氣揚嗎？不能，即使自己努力要裝出那副樣子來，也只會讓觀者所不齒。

秦瓊賣馬的故事大家都應該知道，說的是秦瓊在潞州落了難，窮得連飯店錢也付不出，先是典押了隨身的兵器金雙锏，后來逼得連自己的坐騎黃驃馬也要賣，與單二員外見面，羞于說出真名實姓，只稱姓王，拿了馬價而去。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面對貧窮落魄，建立偉業的隋唐英雄竟然如此氣短，倒不是一個自卑與虛偽所能承擔得了的。如今的社會，越來越多的東西都可以用金錢衡量的時候，擁有財富便意味著擁有了很多，而身無分文卻意味著一無所有。富人為善多廣施錢財，窮人為善多恪守名聲，但對于學生們來說，貧窮和富裕都是沒有辦法選擇的，當然需要淡然處之，不能劃出一些人為的“道道”來——因為無論古往今來，無論對誰，貧窮確確實實就是一種可以叫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

很感動于一句簡短的留言：真正送溫暖的是默默的送。如果每個月能夠給貧困學生飯卡里面補充些飯費，是不是會更好呢？同樣的窗口、同樣的飯卡、同樣的笑臉、同樣的討價還價……在這樣平等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才不會在尚未成熟的時候就承擔本來不是自己的“負擔”，才會知道生命之間的平等與尊重。貧窮和富裕都不是什么展示品，富人可以有展示富裕的自由，窮人也有掩蓋貧窮的權利。如果說真實，那美麗的孔雀開屏時的自信難道可以來自光禿禿的屁股？

照顧對方的面子也未必就是鼓勵死要面子，因為得不到尊重的人是難能學會尊重他人的。用對方最樂于接受的方式奉獻愛心，讓尚在成長階段仍然脆弱的孩子心靈得到呵護，也許就是這則新聞給我們的最大啟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