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是抔溫泉

流　沙

一位老乞丐，走得非常累了。到了一戶人家門口，他想討碗水喝。孩子進屋去倒水，主人說:“倒杯熱水吧。”看那乞丐一頭花白的頭發，主人于是再說：“大過年的，給他加點茶葉。”孩子便加了茶葉，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端到老乞丐的手中。

老乞丐捧著那杯茶，慢慢地喝著。喝完了，他從懷里取出一個蘋果，放在孩子的手上。說：“我剛吃過飯，蘋果我也咬不動，送給你。”孩子不要，跑進屋里去了。乞丐仍然拿著蘋果站在屋外，等著孩子出來。后來主人出來說：“你走吧，我們不會要你的蘋果。”乞丐于是走了。

這是一位網友今年新春里遇到的事。他說這些天一直為這位老乞丐感動，為了一杯茶，他一定要回饋一個蘋果，這是一位有情有義的乞丐。但是，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許多跟帖者對發帖者所謂的感動嗤之以鼻，網友們認為現在的乞丐都是騙人的。

我在想，是不是我們不會感動了。是不是需要老乞丐拿出一噸蘋果我們才會猛然發現，即使是一個身無分文的乞丐，也有知恩圖報的高貴品質？

一位網友說，為什么這個世界存在乞丐，就是因為這個社會沒有盡到責任，應該讓這樣的老乞丐有尊嚴地活著，在敬老院或是在救助中心。也許這就是我們心靈堅挺的原因，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上演著感動抑或被感動的事,但每每面對這些感動之后,我們總愛質疑其動機的純粹性，總愛追究責任的根源，然后我們如獲重釋，算是逃脫了良知和責任上的拷問。

新春里，在前往杭州的班車上，一位中年人撿到了一臺新款手機，沒有人提出應該歸還失主。那中年人把卡拆了，說這款手機至少得四五千元。他把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說：“用得起這樣貴的手機的人，肯定是有錢人，說不定還是個貪官，就應該讓他破費。”他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這樣的邏輯似乎天衣無縫，而且撿到別人的財物不還，似乎還在“替天行道”。

到底是什么讓我們不會輕易感動了？真的是這個社會中一些陰影籠罩了我們的心靈，真的是我們曾經的善良被磨礪得千瘡百孔，失去了感動的能力？

年初五傍晚，我從桐廬驅車回富陽，在夜風中，我看到國道邊站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惻隱之下，我剎了車，問她到哪里，結果她也是到富陽郊區的，我讓她上了我的車。她一路上都說她其實只要再等一會，就可以等到過路的班車了。而我知道她的意思，如果我收她的錢，她最多給我乘班車的錢。但是我只是想幫助她而已。

我真的為自己感動。慶幸自己在空蕩蕩的國道上，我能停下車來載一個陌生人回家。

現在，我總是懷疑“生活是平淡的、現代人的心靈是粗糙的”的說法。“感動”這個詞其實一直都在，就像野地里的溫泉，它一直在流淌著，問題是你只看到了覆蓋在溫泉之上的荒蕪野地，而沒有去尋找它、品嘗它。■